谢时容不想让神明留下,但是偏偏得好声好气地求着神明。
他心里其实也很心虚。
谢时容看向没有动作的神明,低垂着眉眼,轻拉了一下神明的衣角,解释道:“我不是想让您走,只是我困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愤怒了:[你就是想让祂走!]
[你不止想让祂走,你还想先让神明原谅你再走!]
[太过分了,不要再玩弄boss的感情了,来玩弄我的感情!]
神明扯了扯唇,淡淡的眸光落到谢时容的身上:“是。”
这个“是”字尾音拖长,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时容再次问道:“那刚才说的话……”不会是假的吧。
谢时容没说完这句话,神明的眸子黑洞洞地望了过来,谢时容被盯着,后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平息。
神明生气了。
谢时容这次看出来了,他怂了,主动邀请道:“你想陪我睡觉吗?”
神明的视线却望向了别处,深邃的眼眸拢下几分阴翳。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真心邀请祂。
祂不想这么勉强地去。
谢时容抿唇,哦,神明看起来并不愿意。
谢时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boss:“好吧,那就算……”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接着说!”
系统这一嗓子将谢时容吵得揉了揉耳朵:“接着说什么?”
系统:“接着邀请啊。”
谢时容觉得自己已经邀请过了。
他再次开口道:“要不,你过来吧。”
谢时容忍辱负重地再次问道。
“你来了之后我就不做噩梦了。”
少年有几分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了祂,像是一只不太会邀请只会喵喵叫的小猫崽。
神明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唇,道:“行吧。”
房中,谢时容将所有的灯盏都拿了出来,将每一盏都点亮,分放在房间里的各处。
[谢时容还挺聪明,只要神明乱动一下,就可能会引发一次火灾。]
[这叫浪漫情调!你懂不懂?]
[你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像是浪漫吗?]
房间里,谢时容和神明呈最大距离。
神明:“灭两盏吧。”
谢时容摇头。
神明纵容地勾了勾唇:“要睡觉了,不晃眼吗?”
提到‘睡觉’这个字眼,谢时容反应更甚,他抵触道:“不灭,就这样。”
好吧。
看来今晚……容容是不打算睡觉了。
神明也不恼,祂没有凑上去陪着谢时容,而是默默地看房间内的书画。
谢时容就有点后悔了。
虽然那些书被他翻查过两遍,但是万一有些遗漏,万一像上次一样书中夹着道符,到时候不知神明会如何想。
谢时容看着神明的手刚覆上匣子里装着的书。
“我们睡觉吧,”谢时容立即道,“我去灭灯火。”
神明勾了勾唇,祂装作没有在意的样子,慢慢走到了床上,看着容容弯腰熄灭一盏盏烛火。
烛火暖色的火焰打在容容脸上时,一并将那漂亮的眉眼照亮,荡漾出几分稚气。
房间里的烛火一盏盏熄灭,等灭到最后一盏时,神明为容容持掌中灯火,看着容容跑向自己后,又熄灭掉。
祂怀里抱着温软的人,神明在谢时容散落的黑发上蹭了蹭:“睡吧。”
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旦找到三年前那个致使祂消亡的人,一切就要结束了。
*
周府中,饭桌上只有周朝允和妇人母子二人,连身边伺候的婆子都寥寥无几。
周朝允不慌不忙地陪母亲吃了个晚饭,听着母亲日常的哭诉,才再次出门。
妇人送周朝允到门口,她不舍地抱着周朝允:“我的儿,你什么时候会再次回来呢。”
眼前的妇人正是现实中周朝允母亲的样子,当看到妇人问出这个问题时,他险些以为是母亲问他什么时候会回家。
他已经在游戏里待了两年了。
周朝允错开这个话题,他苍白无力地安慰了几句后:“娘,我大哥和谢时容的事不要再说了,谁都不能告诉,知道吗。”
妇人抹了抹眼泪:“知道的,我再也不说了,说了你爹也不高兴,他根本不想让我提朝臣。”
周朝允点了点头:“娘,家里的小厮们我带走几个,让他们跟我办件事。”
妇人有些愣:“你不回庙里吗?庙里也让小厮进?”
周朝允轻笑了笑:“不是,娘你不要多问了,记得我嘱咐你的事就好。”
周朝允点了点头,他送走母亲,马夫本以为他要回到庙内,结果周朝允命人转了个头,来到了那老道士的住处。
那老道士的道符防神防鬼,偏生防不了人。
周朝允带着几个小厮直接冲进了房间内,在房里搜查了一圈,这才将那躲在衣柜后面的老道士给揪了出来。
“你们是谁啊?怎么擅自闯入我家啊!”
道士刚刚还在大吵大闹,看见周朝允后就立即熄了火。
谁不知道周二公子呢。
这是这一片的大户之子。
周朝允命人将那老道士按在了地上。
见到是周朝允来势汹汹,老道士也不装疯卖傻地笑了,被按在地上扇了两巴掌后,哎呦哎呦地叫:“周二公子,你为什么要命人打老道啊。”
周朝允示意小厮再多给了老道几巴掌,打得那老道一叫就疼后,才着人放开了他。
周朝允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庙内,他直奔主题:“你还记得,谢时容来找你买道符的事情吗?”
老道没吭声,被几个小厮踹了几脚后,才可怜巴巴地哭道:“记得。”
周朝允:“一会儿,到了神明面前,你也要如实地讲。”
老道赶忙抬起了头:“周二公子要带着老道去见神明,我肯定是不依你的。”
“谁不知道,这是要老道的命啊。”
周朝允的眼色下,按着老道士的小厮又立刻给了几个巴掌,小厮:“你敢不依?不依就打死你个臭道士。”
“不依不依,就不依!”
老道士也想和周朝允多啰嗦了,他破罐子破摔,大声嚷嚷道:“老道为周二公子办了这么多事,到现在谢家公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老道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法致使三年前神明陨落,但是老道知道和您也脱不了干系!”
“您要是要老道的命,那大家都别想活了,我一五一十地在神明面前全部说出来就是!”
周朝允冷哼了一声:“可以。”
“那我现在就在院子里埋了你。”
一声令下,几个小厮就作势要将老道士抬出去,老道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过来抱着周公子的腿,又被小厮们拖回去:“您不能这样,这伸头一刀缩头一道,老道要怎么选啊。”
周朝允冷笑:“谁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了?你只要说出你知道的那部分,我会让神明不要杀你。”
老道士抹了抹眼泪,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说神明不杀我,神明就不会杀我吗?”
不能。
周朝允踹开抱着他腿的老道,他恼羞成怒:“你今天不去也得去。”
“去了,我自然会保护你,不去你就等着死吧。”
老道士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他想了一会儿,两相权重取其轻。
要是不去,他现在就会死。
要是去了,他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
他跟着周朝允回庙里!
回庙里的轿子上,被踹的脏兮兮的老道士被命令蹲在角落里。
周朝允教他要说什么:“只需要说出谢时容怎么一前一后,往你这求了两道符的事情就行了。”
道士点了点头,他往自己的衣服里塞满了黄色的道符,还不忘在自己的手臂上画着朱砂写的道符:“那一会儿,神明要杀我,你一定得拦着点。”
他本来是不想让谢时容死的。
只有谢时容才可能知道三年前,神明是如何陨落的,只有再次让神明陨落,才有机会拯救这三万名百姓。
老道士看向了周朝允,叹了口气。
三年前,他确实有把柄落在周朝允手上。
为着他自己的命,谢时容……
嗐。
这都是有苦衷的啊。
*
谢时容醒来的时候,旁边睡着的位置上是凉的。
神明早已不在,但谢时容却还是以刚睡过去时被抱着的姿势。
谢时容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开始细细思考昨天的事情。
昨天,道士给他说,是他害死的神明。
还有,朝允居然是他死去的那个未婚夫的弟弟。
凶手可能会是他,但是他也很可能只是一把‘借刀杀人’的刀。
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当初杀害神明的方法,凶手是谁还说不准呢。
谢时容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周府花园内那个妇人说自己对周朝臣不忠。
谢时容歪了歪头,到底是怎么个不忠呢。
按照他对自己这个人设的了解,他应该是很爱周朝臣的。
谢时容还留存着那张可以看见心爱之人的魂魄道符的灰烬,他当初匆匆在房间内烧掉这张道符,还留着几分心眼将道符的灰烬保存下来。
谢时容使用了还原道具,将那张道符还原出来。
按照道士给出的使用方法,谢时容将手指割破,鲜血洒在了道符上,他按了个手印。
很快,道符漂浮在空中,周身燃烧起来,发出滢蓝色的火焰。
一张道符烧完,谢时容发现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坐着一个透明色的影子。
是鬼的灵体。
谢时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他有些慌乱地将视线错开,轻蹙起来眉毛。
他以为这种道符,仅仅只是能让他听见死去之人的声音,没想到还能看到半透明的‘灵体’。
那灵体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谢时容强行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压下唇齿间的颤抖,开口道:“你过得还好吗……在下面的时候。”
透明的影子没有说话。
谢时容愣住,这种‘灵体’不会说话吗?
等了半晌,周朝臣的声音很沙哑:“不算很好。”
“无人供奉我,无人祭奠我。”
谢时容愣了愣:“你家人没给你烧去纸钱吗?”
周家人连冥婚都记得给周朝臣办,不应该会忘掉烧纸钱这个环节啊。
周朝臣:“没有收到过。”
谢时容轻咳了一下:“没有事,我一会儿去给你烧就好。”
谢时容心急地直奔主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周朝臣他是如何不忠的,只迂回地问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时,我曾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系统轻声吐槽道:“这也不委婉啊。”
谢时容:“……”
周朝臣愣了两秒,他重复道:“你干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周朝臣:“我们两个素昧平生,要不我们还是聊聊你给我烧多少纸钱吧。”
素昧平生。
谢时容有些懵:“你不是周朝臣吗?”
那鬼笑了一声:“我若是周家大公子,怎么会沦落至此。”
谢时容意识到这鬼不是声音沙哑,而是声音年迈,是老人才会拥有的又虚弱没气又粗糙的嗓音。
但是……这张道符不是可以招出心爱之人的鬼魂吗。
谢时容看向那张被燃着的道符。
老者接着说道:“周公子应该早在死后就投胎转世了,你是没有办法用这种道符召出来的。”
“这种道符只能召来附近的孤魂野鬼。”
谢时容若有所思。
所以,三年前,他召出来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周朝臣,是孤魂野鬼吗。
谢时容有些蒙了,他刚想要开口多问一问,结果只听这位老者快速说道。
“有人来了,小郎君请保重,如果小郎君能成功活着的话,请不要忘了给我烧些纸啊,我叫侯文。”
匆匆忙忙说完这一句后,那个透明的鬼影消失了。
谢时容顿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所处的环境就变为了正殿后的厢房。
一阵冰凉的气息席进了谢时容的体内,周遭压抑又阴冷。
刚刚从舒适温暖的房间直接变为这么阴凉的地方,谢时容打了个颤。
神明勾了勾手,将披肩搭在了容容的身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出现在了谢时容的手边。
“本尊知道,为什么容容昨晚那么殷切了。”
低哑的声音传进谢时容的耳朵里,伴着凉意,神明的靴子踏在木制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响声,一步步靠近了谢时容。
谢时容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住神明,装傻道:“怎么了,我听不懂您的话。”
神明推开谢时容,淡淡的目光考究般落在谢时容身上,仿佛是在检查谢时容话语的真伪:“容容自己出去看看吧。”
谢时容看到了神明那双微勾起的眸子,和形状姣好的唇,威严又妖气森森。
谢时容在神明的示意下,打开了厢房的房门。
门外,老道士就跪在那里。
谢时容心一沉。
他被气得卡了一下,他挑眉道:“你……”不是说好了谁都不说吗。
老道士还对着他挤眉弄眼:“谢公子,老道不能替你瞒着了。”
他还嫌声音不够大地嚷嚷,生怕房间里的神明听不见:“您在我这求了两道道符,您还记得吗?”
谢时容恨不得踢这老道士一脚,他看了一眼同样站在旁边的周朝允。
如果说三年前这件事周朝允没有掺和,他都不信。
谢时容拽着老道士的衣领,低声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那个道符不是可以看见周朝臣吗,为什么召出来的是孤魂野鬼。”
老道士装作没听见:“神明啊,您明鉴啊,这件事和我没有半分关系,是容少爷一直说他很害怕您所以才求了一道攻击您的道符来防身的。”
谢时容看了老道士一眼,他猛地关上了门,砰得一声,门外的话消泯无声,谢时容再次走进到了厢房。
神明黑瞳幽幽地盯着他。
谢时容被看得头皮发麻,他解释道:“我确实有求过,但是……”
神明一直等着他的‘但是’。
谢时容舔了舔嘴唇。
但是,没有但是。
他求过伤害神明的道符,并且道符使用了后神明陨落了。
好像就是他做的。
唯一的疑点就是,一道普通的道符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作用,这其中,周朝允和老道士两人之间绝对也做了什么。
可他没有时间去盘问了。
谢时容收回了那句‘但是’,他拿不出明确的证据指向道士,这种辩解苍白无力且无济于事。
谢时容将声音放软了些:“我知道错了,您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吗?”
昨晚上,神明给他说,会放过他。
神明微微阖了阖眼,上挑着的眼尾略微有着肃杀的威严之气。
祂摇了摇头:“容容,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了,我说过背叛者受惩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谢时容:“可、可我还要一直陪着您的。”
神明勾了勾唇,
其实这并不冲突。
神明的话意味深长:“你和这三万多百姓,都会实现自己的愿望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时容有些听不懂了。
但是下一句,谢时容听懂了。
神明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谢时容的眉心处,金色的光点在他的眉心处泛开。
“你就在我房间里,好好反思自己。”
真神降世时,百姓为其修建了庙宇,修筑神像,放于正殿供奉。
神明的房间就在正殿之后。
谢时容看着房间内的匣子里早已摆放好他的衣物,莫名觉得神明早想这么干了。
[《好好反思自己》]
[《在我房间里》]
[那是反思吗?这还算得上是惩罚吗?]
[容容怕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种惩罚。]
[大哥,他怕鬼,不是怕神,谢时容对着被召出来的那个孤魂野鬼都比对着神明更畏惧一些。]
神明似乎觉得这惩罚不错:“本神会好好看着你,随时检查你反思的进度。”
谢时容拽着神明的衣角:“你能让我单独见一见朝允吗?”
神明眯了眯眼,残忍拒绝道:“不准。”
神明觉得自己已经够冷酷无情了。
祂坚决道:“背叛者不会得到任何的尊重。”
神明的声音轻轻抵进谢时容的耳朵里,遣倦又温柔:“容容,我不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谢时容:“那我现在……”
神明:“你现在应该睡一会儿了。”
神明离开了。
谢时容觉得自己不好的预感在一点点地扩大。
神明的叛徒找到了,然后呢。
神明会做什么。
谢时容在柔软的床榻上翻了个面,神明似乎是对他用了什么东西。
谢时容不大有力气起身,一阵阵陷入或深或浅的噩梦中。
正殿内,道士哭得泣不成声,恳求着神明的谅解。
神明弯了弯唇,一刹那间,祂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慈悲的笑,与祂身后的神像重合起来,却又比神像多了几分诡异。
道士吓得不敢哭了,他停住了吵闹,努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神明弯了弯眉稍:“无妨,本尊并不会杀你。”
祂的袖子一扫,在道士面前,变出了一壶酒。
“神会谅解众生。”
“喝下它,你就会得到宽恕。”
道士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他看向那壶酒,大致明白了什么。
那壶酒里掺着的是……当年神明身陨时被剥落的神骨。
庙宇之外,管事活动着自己灵巧的手指,他的手指如今已经变得很长了,长到是普通人的三倍多,总是喜欢哒哒地敲击着坚硬的东西。
别人都觉得奇怪,可偏偏管事喜欢。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手指。
每根手指都如此的灵活,方便做事情。
他能熬成庙内的管事,凭得可是他的真本事。
现在手指变得这么灵巧,就再无人能够撼动他的管事地位了。
管事咧开一个笑脸。
他被神明吩咐,挖出了那间歇房旁边耳间前的泥土。
他两根手指打开了沉重的坛盖子,右手的手指将泥土混进水里搅动,水立刻呈现出混黄色,管事再加入酒水。
他闻了闻这坛酒,满意地笑了。
这酒看起来就和普通烧酒无异。
管事再于庙外设立棚子,从前以他肥胖无力的身子定是不能一个人将这一大坛混着泥土的酒水搬到棚子那处的,但是现在不同了。
管事上半身趴在地上,肥硕的屁股翘着,他将那一大坛酒水放在自己的屁股上,右手手臂绕了个弯扶着背上的坛子。
他快速地在地上爬着,四肢并用将坛子运到了那庙外的棚子处。
百姓早就得知,今日,神明会向众人布施恩泽,那是神明恩赐下来的‘圣水’。
很快,棚子处聚集了上万名百姓,他们信奉神明,爱戴神明。
渴求神明能够实现他们的愿望。
并且他们将一一实现自己的愿望。
*
庙内西殿的一间房间内,一位男子正对着铜镜。
早在之前,就已经将酒水喝下肚的苏罗艺,他已经变成了他梦寐以求的如今玩家榜top1,程司的模样。
他对着镜子睁大着眼睛,一边有一边地确定自己真的变成了程司。
“我真的变成了程司。”
苏罗艺不可思议道:“你们看我现在,我现在在积分榜第一的位置。”
房间里明明没有人,他却对着空地而炫耀自己这张脸。
他的系统提醒他道:“宿主,快醒醒。”
苏罗艺却沉浸于自己还是程司的喜悦中:“哈哈哈,我如今是玩家榜的top1了。”
强大!
道具多到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死!
他的身后还追随着一大批直播间的粉丝!
苏罗艺迷恋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可他的脸和脖子上地皮肤存在着不小的色差,看上去就是像是个手艺粗糙的缝纫工将别人的头缝在了他的身体上。
直播间内看着这一幕:
[好诡异,苏罗艺的身体上长着程司大佬的头。]
[我好像截图这一幕发给程司大佬看看啊,哈哈哈哈。]
[愿望至少要有那么一点点格局吧,至少得变成当年那个断层top1谢珏的样子吧,现在的副本难度和强度和当年比起来差着不少档次呢。]
[确实,过来人明显感觉到这两年游戏难度调低了不少。]
系统一直努力地想要唤醒苏罗艺。
在叫了苏罗艺两声后,它看着苏罗艺如今的样子,放弃掉了。
苏罗艺死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死在最幸福的时刻,没有任何的痛觉。
为什么一定尽心尽力地保证苏罗艺活着的。
如果苏罗艺现在死了,它就再没有把柄存活着了。
它可以去挑选下一个宿主,不用在担惊受怕苏罗艺会向主神举报,然后彻底被抹杀了。
系统停止了一切的挣扎,看着点着两盏烛火的房间里,苏罗艺一边又一遍地照着镜子,感叹着自己美丽又强大。
周舟的房间内。
地上放着一个倒着的酒壶,这酒壶是刚刚被管事拿来的。
管事蜘蛛腿般的手指点点,细声细气掐着嗓子,告诉周舟,每个人都要喝下。
眼看着如果不喝的话,很有可能被管事撕碎。
无奈之下,周舟将那酒喝下了。
房间里,周舟喝完酒后,口中念念有词,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他却在不停地走动。
“我愿意嫁给他,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直至死亡。不离不弃、忠贞不二,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注1)
周舟走在房间里,像是在经过圣洁的教堂一般端庄严肃,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愿意。”
[好虐。]
[据说周舟的男朋友是和周舟一起进入游戏的,结果却死在了副本里。]
[所以,他的愿望就是和男朋友结婚啊,怪不得。]
周朝允也喝下了酒,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周府。
模糊的泪光中,他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和母亲在周府门口等着他。
周朝臣牵着妇人的手招呼他走近:“小允,我已经给爹说了让你回来,你以后就呆在家中陪着母亲。”
周朝允激动地点了点头,一行清泪划过他的脸颊,他上前一步着急地问道:“那姨娘同意了吗……”
提到姨娘,周朝臣的脸色微沉:“你不用再害怕她了。”
周朝臣沉稳的声音让周朝允安心了不少:“姨娘已经被赶走了。”
[为什么这位玩家的画面如此的与众不同。]
[为什么周朝允的梦想就是副本里的情景啊。]
[周朝允这次是沉浸副本,抽到了特殊身份卡,这个副本里他的母亲就是他现实生活中的母亲的样子,哥哥也是现实生活中的哥哥的样子,副本不过是把他的现实生活变形了一下,所以周朝允直接拥有在这个副本从小到大的记忆,并且还有着玩家的记忆。]
[我知道,周朝允上个副本是有关回忆主题的。他现实世界的家庭就是这样的,父亲好像是企业老总,但是出轨了,还带着小三回家了。他哥哥从小因病去世了,他从小就和爸爸妈妈小三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因为小三十分强硬,所以他很怕那个小三,PS,他最恐惧的回忆就是小三带给他的。]
[所以一直很希望哥哥能够活过来,可能是觉得这样就可以挽救自己的家庭了吧.]
[emmmm其实并不能,离婚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怪不得他很熟悉周府。]
*
谢时容昏昏沉沉地睡着,房门之外,火光朝天,与房间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庙内都没有了那份安宁祥和,这份安详仅仅留存在谢时容所在的房间中。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神明贴心地关好了门,遮住了门缝之外的血光。
谢时容身上汗津津的,白皙的皮肤上水光灼人,他的肩膀在松垮的衣物中滑了出来。
神明为谢时容理好衣物,遮住了滑出来的圆润的肩。
祂趴在床边,也没有叫醒谢时容,就这么一直敛着眸子看着。
祂的手里还拿着那混着泥土的酒。
虽说,祂曾让容容对着那片泥土跪拜过许下了愿望。
但是……还是喝下去最有效果。
神明耐心地等待着容容的醒来,平日阴翳的眸子多了几分少见的期待,眼睛不眨地看着谢时容。
“谢时容!”
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虚雾中,谢时容瘫在柔软的白云上,他没有力气,软绵绵地根本爬不起来,就只好随着柔软会动的白云一下下地漂浮着。
“谢时容!”
苍老又崩溃的声音已经喊他第二遍了。
谢时容迟钝地想。
他其实听到了,但是他太累了,没有力气回应,反正他也并不想动。
并不是故意不回应的。
谢时容在心里为自己开脱道。
“谢时容,你在哪啊?”
这是梦。
谢时容很清晰地感觉出来了,他无意要冲出这个梦境,只懒洋洋地等待着梦醒。
“哎呦,我的谢公子啊,你在哪啊。”
谢时容揉了揉眼睛,他听出这是道士的声音,只有道士会叫他‘谢公子’,而不是‘容少爷’。
谢时容懒洋洋地哼唧了一下,这轻微的一声哼唧终于让身处于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云朵梦境的道士找出了谢时容的方位。
“你快醒醒,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快要被害死了!”
谢时容劝道士省省吧,他低垂着眉眼,不大有精神地说道:“我都是凶手了,根本出不去房间里。”
道士:“出不去也要努力尝试啊。只有你知道为什么神明会陨落。”
谢时容淡淡地反驳道:“……可惜我不知道。”
道士:“你记着,我给你说三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想听。
他特地上门去问的时候,道士不说,还背叛了他,现在着急了?
谢时容不想听。
然而道士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三年前,周大公子不幸离世,你很伤心,周家家大业大,想要逼你去给他儿子陪葬,你兄嫂爱慕钱财,欣然同意了周家的要求。两家人一起来找我,要求我告诉他们冥婚要怎么做。”
“我也不是个东西,因为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就告诉了他们。”
“你确实心爱周公子,但是却不想赴死,所以躲到了破庙内,期间两家人无数次想要让你投死,都没有成功。没想到一个月后,神明降世,就居身于那破庙内,他们不敢再进入破庙。”
“你之后向我求取过可以看见周公子亡魂的道符。”
“当时,周二公子怨恨你克死他哥哥,所以又拿银子诱惑我,我又没忍住。”
谢时容忍不了了,他不再沉默,骂道:“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哎呀,我不是有意的,然后,我给你的道符,其实不是可以看到周公子的道符,而是可以召来孤魂野鬼现身的道符。”
谢时容明白了,周朝允想要吓自己,结果……他压根没有发现这人不是周朝臣。
“结果你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周二公子就觉得你水性杨花,人才死了一个月,就认不住来自己的丈夫,他更加的愤怒。”
谢时容听得有些厌烦:“这和那张伤害神明的道符有什么关系?你能快点讲吗。”
道士也着急,他使用了些道术才能进入谢时容的梦境,而道术是有时限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来求那张道符了。你说不想被神明近身,求着张道符是为了防身的,我就给你了。”
“我想着一张道符也没什么,而且当时周二公子又给了我一笔钱,十分赞成我将道符给你,我就给你了。”
“结果,不久后,神明就陨落了。”
谢时容听明白了,道士口中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来求可以伤害神明的道符’,肯定因为是周朝允对他说了一些话,譬如‘你背叛兄长,若想证明你的忠诚,就不要让神明近身’,所以哄得他求取了第二张道符。
而实则,周朝允想要看到就是,神明被这张道符伤害后处死他的场面。
然而,神明没有处死谢时容,而是自身直接毁灭了。
道士悔不当初:“要不是我贪财,就不会有如此地步。”
“现在神明知道了谁是凶手,祂完成了最后的心愿,没有任何的牵挂了,所以肆无忌惮地选择要杀掉所有的人。”
谢时容想起刚才他还和周朝允联手对付自己的情形,懒散道:“你不止贪财,你还怕死。”
“如果你没有和周朝允一起联手对付我,就不会有现在的场面。”
道士:“但是你现在务必要想起来到底是怎么让神明毁灭的啊。”
谢时容想不起来。
他不太有精神地‘嗯’了一声。
他现在连如何不再做梦都不清楚。
道士见他似乎是不想想起来:“你如果不能将神明再次毁灭……”
道士委婉道:“你看看你现在,困在梦境中醒不来,永远没有力气挣扎,你不想永远被神明圈在房间里吧。”
说完这句话后,道士的道术时限就已经到了,他消失了。
唯留着谢时容一人在茫茫的梦境中。
谢时容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被道士最后的话吓到了。
他好像已经睡了好久了。
而且他的意志也在慢慢地被消磨。
谢时容抬不起自己的手臂,像是被压在这片地方,困顿其中,经历着无休无尽的‘鬼压床’。
他的脑袋混沌,昏沉沉的,似乎是有人有意地想要让他睡下去。
可。
道士说,如果再不起来,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会这样被神明圈养在房间内。
他不想被圈养在房间里。
像只小狗一样。
他不是小狗。
谢时容觉得附骨生寒,他开始努力挣扎了起来,然而梦境实在是缠绕得太紧了。
一下又一下。
谢时容没有成功,他甚至抬不起来自己的手指。
房间里,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容容闷哼了一声。
趴在床边的神明立刻警醒,祂摸了摸谢时容的额头,亲昵地吻了吻谢时容雪白的腮边。
看着小团如猫崽仔一样的蜷缩成一个圆形的容容似乎想要挣扎着醒来,神明再次在容容的眉心处划了一道符,并不允许容容现在起来:“再睡一会儿。”
“你需要休息,知道吗?”
神明觉得容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精神。
祂是为了容容好。
容容太累了。
神明将视线看向窗外,外面的火光已经消失了,每家每户都安详和乐。
每个人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而,祂还有很长时间可以陪伴着容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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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神明的叛徒(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