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 第7章 救人

为嫣院里没马车，便只好先去有贞院里借。

不巧，二夫人一会要乘车出府，只能借为嫣半个时辰。她顾不得太多，眼下只好先出府再说。

眼看要到东市的高记布庄，还未靠近，为嫣便让车夫在临街停了车，她递给车夫银钱：“辛苦了，二夫人急着出府，你便回去罢”

车夫看了眼旁边的胭脂铺子，以为四小姐要买胭脂，许是也用不上太久。且四小姐人好，从不为难下人，时间还来得及，他自是愿意等她一会“无妨，四小姐，我在这等着你”

为嫣佯装作成进铺子的模样，侧身对车夫笑着说：“我要好一会才回府。你先回，免得耽误了二夫人的事”

车夫看出为嫣并没讲客套话，也只好先回府，他笑的憨厚，与为嫣告别：“四小姐，那我便回了”

为嫣看着车夫离开，便提起裙摆跑向高记布庄，却发现铺子大门紧锁，门前还挂了个休业的木牌。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攥紧的食指放在胸前，极力平复自己的气息，想着这事的前因后果。

大夫人平日视自己为无物，若大夫人因取布这种小事，派人从林府接走静梅，静梅定会察觉，便不会贸然出府。

定是静梅一人来了这布庄。

这布庄前街人来人往，不便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做，也应在后街。

这么想着，为嫣走到高记布庄后街，后街阴暗潮湿，到处堆放着很多木箱和杂物，还有一股发霉的气味。她避开那些杂物，走到街尾时，看到阴暗的墙角边有一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那叫花子衣不蔽体，头发上粘着脏东西，脸上黑如锅底，腿上的结着黑痂，痂上还渗着黄脓，破损的鞋面露出三颗脚趾。

为嫣走近些，蹲下身子，闻到刺鼻的猪泔水味。

她用手比划着静梅样子和穿着，试探着问叫花子：“小哥，你见过这样的小丫头吗？”

叫花子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脚腕，嘴里叼着草杆，还哼哼着小曲儿。他闭着眼，鼻子用力的喷着气，像似没听见为嫣问的话，自顾的哼着小曲。

为嫣拿出一块小碎银，放到叫花子眼前，笑着说：“小哥，这是一点心意”

听为嫣这么说，叫花子才把眼睛抬起一条缝，他看着为嫣手里的银钱，笑呵呵的一把拿过，立刻藏进鞋里，低声说：“你问我，算是问对喽。那小姑娘呀，被李四带走了”

为嫣秀眉微紧，她从未听过李四这号人物，便问：“李四是谁？他去哪了？”

叫花子像是提到大人物，他挺直了腰板：“你竟不知道他！？李四可是东市有名的无赖，他那名声比我脚都臭！”

为嫣又拿出一大块碎银，塞进叫花子的手里：“说重点！”

叫花子拖着满是猪泔水味身子，向前凑了凑，扫视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低下头同为嫣小声说着：“我听他说，他要把那姑娘卖到怡红院，就在坊后两条街。你若立刻去找她，或许还有的救。”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劝你，不要报官！大理寺卿跟怡红院的老鸨关系不一般，我可是亲眼见过他们俩私会。上次有个姑娘被卖到里面去，有人去闹。他们报了官，官府的人去转了一圈，便没下文了，那姑娘也没救出去”

为嫣听到怡红院后，惊得起身，她猝然眼前一黑，还好扶住了身旁的墙壁。

怡红院是京城出了名的勾栏之地，被卖到哪儿的女人，若没人用万贯家财替她们赎身，便这辈子只能在那里，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里面。

为嫣心里别无他想，只知需马上去救静梅，片刻也耽误不得。

她跑出布庄后街，差点被街口堆放的杂物绊倒，还未站稳，便踉跄的进入狭窄的小巷。

巷子里安静，为嫣拼命的迈动步子，却感觉怎么都走不到巷口。

天空越发黑沉，来到怡红院的前街，街边的商铺大多掌起了灯。

怡红院高高的挂起红灯笼，那刺眼的红色，映在为嫣眼底。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怡红院门前，他们议论纷纷，里面还不断地传出叫骂声。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男子，长的干瘦黝黑，像是樵夫背着的干柴，他提着嗓门大声叫喊：“你这破地方，以后请爷来！爷也不来！”说完还里面吐了口唾沫。

“再不滚！我打断你的腿！”高壮的男人抄着木棍，从屋内探出一半身子。

布衣男子见里面的人动了真格，抬腿就跑。

他慌乱的挤出人群，嘴上倒是还不认输：“好汉不吃眼前亏！”

围着的百姓议论声变小，看无热闹可看，便也散了。

为嫣看着稀散的人群，发现远处地上躺了只鞋，她上前捡起，递到布衣男子前：“小哥，你的鞋”

布衣男子看着眼前的鞋，才感到有石子硌着脚心。

他接过鞋，立刻套在了自己的脚上，同为嫣道了声谢：“谢谢”

为嫣看得出男子不是去消遣的，倒像是杂役或小厮，或许从这人口中，能套出什么，她心里想。

她看男人有些警惕，便装作没见到方才的情形，嘴上为男子打抱不平：“小哥一看便是忠厚之人，方才那怡红院的人真是无礼！”

布衣男子得到了认同，语气不再强势：“呵，挣那种钱的人，早晚遭报应！老子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为嫣追问：“小哥在里面做什么差事？”

布衣男子拍了拍胸膛，像似要证明自己，大声道：“我可是良民！到那里找差事，也是迫于无奈”

“我就是一个杂役。昨夜一妇人前来寻丈夫，我看那妇人可怜，便说了她家男人在哪儿。没成想，让那可恶的老鸨知道了，便要将我打发走”

为嫣讶然：“怡红院竟还让女人去寻夫？”

布衣男子拉近了和为嫣的距离，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才轻声说：“倒是不让，那老鸨精明的很，后门有人把守，侧门是搬运杂物用的，也不常开。我便让那妇人趁着看守吃晚饭的功夫，偷偷溜进去”

他想起现在的时辰，叹息着拍起了大腿：“可惜啊，今天后厨做的鱼羹，一刻钟后就放饭了，应该喝完再走！”

为嫣笑了笑，似漫不经心般问出一句：“怡红院里伙计那么多，可是大家去一处吃？”

布衣男子没察觉什么，他以为为嫣不过是同他闲聊，便同为嫣讲：“自是不去一处。就像那后门守卫，特地为他在后门前放了桌子，就是为了吃饭用的”

“姑娘，我要回家吃饭了，告辞”布衣男子肚子咕咕响了几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匆匆同为嫣告了别。

为嫣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想着从他口中问出的话，决定先去后门那里看看。

还未靠近怡红院后门，便远远的看到后门开着，傍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衣，膀大腰圆，脸上长了块横肉，手中还握着长木棍。

武力悬殊，自是不能来硬的，为嫣打算看看有没有旁的方法。她走到怡红院侧门，侧门很宽，侧门前有一偏巷，巷子深处几丛，竟是银橘花。银橘花可观赏，同样也是一味药材，少量使用会有疏热去火的功效，过量使用会让人顷刻腹泻。

为嫣会心一笑，心中有了主意。

她站在路口一偏僻处，她能看里面，里面却看不到她这里。

直到有人给那看守的男人送饭。

为嫣看到后，立即向巷子里跑去。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男人面前，发丝有些凌乱，一副急迫的模样，央求着守门男子：“小哥，家弟方才将沙包丢进了院子，可否帮忙找一下？”

看守的男人斜眼，打量了为嫣一眼，因为昨天有人混进怡红院闹事，老鸨子罚他少吃两顿饭。

他饿了一天，眼下着急吃饭，摆了摆手臂，不耐烦的将为嫣打发走：“走走走，丢了就再买一个”

“小哥，家弟固执，现下正在家中大哭不止，非那个沙包不可。劳烦您后院看一眼，这是一点心意”说着，为嫣将一大块碎银，放在碗旁边。

男人看着银子，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饿了，他眼睛转了转，立刻悬崖勒马。

看门这活又脏又累，还没有油水，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自是不能放过。

他进去看一眼就出来，就说没看到，也没什么不妥，便改口答应为嫣的话：“行，我去看看。要是没有，你就赶紧离开这”

为嫣笑笑：“谢谢小哥”

见男人进了门，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橘花果实，用力地攥紧白色的果肉。

淡白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流进奶白色鱼羹里。

听见脚步声，为嫣即刻收起手，换上翘首以盼的模样。

男子走出来，挥了挥手，他着急赶为嫣走，更加不耐烦的说：“没见到什么沙包，你快走吧”

为嫣理了理发丝，点头答应：“好好，我这便走”

守门男子见为嫣终于走了，开心的拿起饭碗，大口吃着饭喝着鱼羹。

吃着吃着，肚子突然搅动的疼，疼的他满头大汗。他单手捂着肚子，实在疼痛难耐，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饭碗。

他忍者腹痛，向院内的茅房走去，嘴里咒骂着：“他娘的，这厨房做的饭，肯定不干净”

为嫣看准时机，随着男子身后，进入到怡红院的后院。

后院空地原本很大，但因堆了很多杂物，就显得有些狭窄。

为嫣走到杂物房外，她透过窗纸，看到屋内地上躺着的人竟是静梅。

她试探着推了推门，发现门竟没锁，便直接开门进入杂物房。

静梅一副安睡的样子，手脚都被绑了粗麻绳，半张的嘴里含着一块黑色布团。

为嫣压着声音，低低的唤着眼下的人：“静梅！静梅！”

“懒驴上磨屎尿多！要是这功夫有人溜进来，我让牡丹姐把你皮剥了！”门外传出男人呵斥的声音。

“四爷，真不是我懒，我刚才拉肚子了”

“行了行了”

声音越来越近。

“怎么没上锁？你们就这么办事的？”

为嫣听见门外的声音，同时也听到自己如雷声般的心跳，她看到墙角堆放着杂乱的草席，情急之下，立刻慌乱的躲进草席后面，把自己身体掩盖住。

她含胸抱膝蜷缩在角落，眼睛紧盯着草席上的缝隙，大气也不敢喘。

木门撞击墙面，发出难听的声音。

男人愤力推门而入，他眉毛一上一下，瞪着黄豆般大小的眼睛，鼻梁和鼻尖不在一条线上，人中旁边有个黑痣，痣上还插了根黑毛，像只成精的大老鼠。

他信人有气运，而嘴便是泄气的地方，为了护住自己的气，他觉得不漱口便是最好的法子。

因几年没漱过口的缘故，他说话时露出黄色的门牙，还泛着臭气：“人还在”

“四爷，我就说是您多虑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怎会有人来救她？”马老二驮着背跟在李四身后，见到人还在屋子里，说话时也松了一口气。

李四拉起绸面的衣摆，蹲下身，伸手掰过静梅的脸，不放心的说起今早的事：“我今儿个出院，抬头便看见一只乌鸦。之后便总觉得心里不对劲，总感觉今天要有事发生”

马老二不信那些兆头，他安慰李四道：“放心吧，五爷。你看这小姑娘不是还在嘛”

李四多疑，他起身环视一圈，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语气带着顾虑：“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人来过”

马老二觉得李四多虑了，便笑着说：“进了怡红院的女人，哪有能安生出去的？前几日那个，官府的人还来了呢，结果还不就那样”

为嫣看着李四一步一步向草席这边走。

她没眨眼，死死咬着泛白的下唇，手里进攥着衣摆，额上蒙上一层细麻麻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