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狐媚子 > 第45章 尧臣(十七)

狐媚子 第45章 尧臣(十七)

作者:白羽摘雕弓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0-07-29 01:14:38 来源:文学城

被狐狸捅开的窗户大敞着,如霜的月光照进屋内。

侧躺的小和尚安静地伸出手掌,月光便在他手心叠了薄薄一层。

他捏个指诀,那银纱般的月光旋转着升腾起来,如人世的烟雾一般,缥缈而起,落在窗棂上放置的一片碎瓦上,落地生根,吐出一片圆润的银叶。

和尚轻轻翻了个身,闭目安睡。

瓦片上幼芽轻轻摇曳,抽出纤细的银色枝叶,刹那绽开数朵细小的倒挂铃兰。这花好似一个有五感的人,忽然屈起腰肢,向一旁躲避开去,与此同时,瓦片“咣当”一颤,险些给跳进窗来的狐狸一脚踩翻。

银叶这才抖了抖,重新舒展叶片。

苏奈拖着尾巴,呼哧呼哧地跳窗跑回屋里,眼里好像生出了火团。

水水水……

真是倒霉,外面没有一处水可以喝。喝不到水,堂堂一只狐狸精就要□□死了……

苏奈头重脚轻,直接从季尧臣身上踩了过去,窜进厨房。季尧臣霎时惊醒,一个翻身坐起来,点起灯烛,见小和尚也被他惊醒,便抱歉地解释道:“小师父,惊醒你了。”

小和尚眼神微动,欲言又止,季尧臣已披衣,向厨房看去:“我方才感觉到一只大老鼠从我床板上跳过去。小师父安寝,我这就去看看。”

厨房正传来阵阵叮铃咣当的响声,这老鼠甚是嚣张。

季尧臣恨极硕鼠,操起墙边棍棒,贴着墙根走过去,却只见一个翻箱倒柜的背影——竟是个人!

再定睛看去,不是什么贼子,好像是个女子……季尧臣手上棍棒一松,心头火起,拉过苏奈,低声喝斥道:“你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幺蛾子!”

苏奈转身,脸上通红,额发汗湿,好像外面跑了几百圈的模样,可怜巴巴蹲在地上,活像只大狗子:“奴家就想找点水喝……”

季尧臣神色稍霁,仍是嫌弃地皱起眉道:“喝水?你昏头了?水缸在外面!”

如此说着,还是取了只碗,替她从缸内打了水。

苏奈接过去便饮,咕咚咕咚地往下灌着,水渗在衣服上了也顾不得许多,她一连喝了三碗,才缓过神来,一惊一乍地比划道:“先生,外面的河水变咸水了!”

季尧臣心道,方才开门,门锁都闩着,哪里有什么河水。

“你做梦了吧。”

难怪热得浑身是汗。

季尧臣没好气地收了碗,想催她快去睡觉,别再折腾人了,回头一瞧,微微一怔:就这片刻功夫,苏奈身上、头上的汗,竟全都蒸干了,脸上一道一道的红也褪下去,衣摆飘飘,发丝摆动,哪还有半分狼狈模样?

季尧臣端着手上灯烛,神定一瞬。

灯下看人,果真能添三分颜色。

这蠢笨粗浅的小妇人,在这摇曳烛光的装点下,好似有一瞬间脱胎换骨。虽然穿着是农妇的碎花布衣,却掩不住其风流韵态。

妖娆的狐媚相,野蛮的痴傻气,仿佛褪去了些许,眉宇间添上几分周正的灵气,若是不开口说话,倒还能装个端庄……

“季先生,奴家——”下一刻,苏奈便毛手毛脚地站起来,一头撞在他下巴颏上,险些将季尧臣手里烛火撞翻,将他的幻觉全部破灭。

季尧臣扶着下巴,痛苦地倒退了几步,眉毛扭在一起,扬手在苏奈脊背上狠狠一拍:

“你什么你,还不滚去就寝!”

*

“苏奈,你没买错药吧?”

翌日,小和尚坐在板凳上,将右脚纱布层层剥开,纱布黏连着模糊血肉,伤口非但溃烂破出新鲜血液,好像还扩大了些。季尧臣见了,眼皮便一跳:“怎得小师父服下那化伤丹没用,还越来越严重了?”

“苏奈?”叫了半晌,没人回应。

季尧臣回头,见苏奈远远地躲在墙角,两只手难得安分地放在了膝盖上,别扭地笑着,只冲他一个劲摇头。

废话……红毛狐狸拿眼梢小心地瞥一眼那转着佛珠的小和尚,心道,倘若她知道这就是把她丢上天的神仙,打死她也不敢拿狐狸毛乱搞哇!

二姊姊说,神仙开了天眼,一眼就能望见她们妖精的原型。在神仙面前,她当然怕被揭了身份,或者掐断脖子,自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打采补的主意。

不过,她看来看去,那小和尚额头上光光的,好像没有第三只眼,不知那天眼在哪里……倒是顺着那和尚的侧影,看到了腿上血迹,苏奈心虚地摆了下尾巴。

一个神仙,难道这点小伤也治不好吗?

这个神仙本就奇奇怪怪的。上次见他,他还让乌鸦吃他的脚,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次又装作脚伤,八成是故意的。也许这个神仙就是喜欢受痛,好比大姊姊修炼心性的时候用石棱子撞自己的脑袋……反正不关狐狸精的事。

季尧臣瞄着苏奈,只觉得有些异常。

这小妇人见了俊俏的小和尚,恨不得巴巴地往上贴,今日却没精打采地蹲在一旁,避如蛇蝎,怎么?转性了?

便将药膏一放:“苏奈,你来替小师父换药吧。”

谁知苏奈一听,身子一抖,爬起来便窜了:“先生,阿雀娘好像在叫奴家!”

季尧臣目瞪口呆,张嘴欲呵,小和尚手上佛珠一滞,微微一笑,弯腰撩起水道:“小僧自己来,无妨。”

苏奈推开门,潮热的风扑面而来,破旧的木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头顶凝着几朵乌云,分明是晌午,却阴暗得仿佛是晚上一样。

惊雷从远处连绵而来,闷闷的,仿佛野兽喉中低吼。

呼呼直吹的狂风挟着雨丝贴在苏奈脸上。阿雀娘正弯着腰,手忙脚乱地收着地上晒着的黄花菜,对她道:“这是要下大雨了。”

苏奈也学着她的模样捡,把捡到的菜全塞在阿雀娘的提篮里。

“谢谢妹子。”

苏奈挠了挠脸:“不必客气。”

捡着捡着,一道惊雷忽然照着她的后脖颈劈下来,将红毛狐狸吓得一抖,摸了摸脖子,又是一道闪电,将房屋上的茅草照得银光闪闪,苏奈抬起头,豆大的暴雨砸在脸上。

阿雀娘忙将几个女儿吆喝进屋,拉着苏奈躲到了屋檐下。转瞬间雨如瓢泼。

阿雀娘见河水中泥浪翻滚,粗粗的眉毛皱在一起,啧啧:“哎呦,好大的雨哦。我们镇子好像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哩。”

山中多暴雨,比这更大、更怕人的她都见过,苏奈可不像这女人一样没见识,拿袖擦着脸,眼珠胡乱转着。

——都下雨了,还这么热,汗珠不停地往下滚,擦都擦不干。真烦人。

苏奈拿手扇着风,忽而有种异样的感觉,下巴一转。

——这一刻,似乎风也静了,雨也停了,时间拉长了许多,那个方向,好像有阵看不见的“风”吹过来,她身上的狐狸毛纷纷向后浮去。

灵府内忽然有如岩浆活动起来,她尾巴上的毛却不受控制地耸起,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野兽正从远处一步一步地向这边来。

忽然一道闪电劈下,天根骤亮,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显在空中,两只耳朵,尖嘴獠牙,似狼非狼——

苏奈骇然,揉了揉眼睛,远处山影、山村、乌云,全荫蔽在雨帘里,模糊昏暗一片,啥也没有。

苏奈的胳膊叫阿雀娘撞了一下,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你说什么?”

阿雀娘指着屋里道:“我说万一,这河水涨起来了,你就带着你男人和孩子到我家里。我们家里有个暗道,可以爬到屋顶,一路上山去——雨大了,走,咱们屋里坐。”

“好……”

窗外雨声不绝,如万马怒奔。

为暴雨所困,小和尚又留一日。他静静看着窗外昏暗的天,侧脸如白玉观音,手中热茶冒着白气。

这少年僧人法号释颜,自小剃度,受佛法熏陶,难怪年纪不大,身上却有股迦叶般沉稳的气质。

也怪苏奈和小胖墩太不着调,与他们说话宛如鸡同鸭讲,这半年里,季尧臣很少和人好好交谈,虽与释颜萍水相逢,竟也越聊越投机。

“我记得山上白马寺本来香火旺盛,我小的时候,还常常见到路上有贵人驾车马去上香。不知怎么的,后来却衰落了。”

释颜垂睫解释道:“先帝末期,因钱塘水患,田地颗粒无收,饥荒四起,土匪横行。寺庙为土匪所劫,将我们寺中的金银财宝,法尊塑像,还有案桌上的供食都劫掠一空,住持也被土匪所杀。”

“我们寺庙就此没了香火,我剩下师兄弟几人,只好四处化缘,以苟且偷生。”

季尧臣听完,心酸不已,将手中杯子捏得死紧,心中更恨:一个一个的可怜人,果然都是因为宋玉……

“不瞒小师父说,我从前也是京官。因实在无法忍受先帝为国师迷惑,不问苍生,才辞官返乡……”

不过令季尧臣失望的是,释颜闻言只是微微点头,既没有表现愤慨,也未曾对他的身份显现出一丝好奇,反倒抬起头,指着墙上的剑道:“此是把好剑。”

季尧臣想,释颜到底是个少年,没看过苍生疾苦,也就不像他有那么多苦大仇深,也便作罢,忙从墙上摘下那把扁扁、黑黑的短剑来,拿给他细瞧。

释颜将剑拔.出一半,剑身上金色符文顿现,将他的瞳孔映得发亮。

季尧臣负手向窗:“这剑是我从刀市买来的,本想买个最利、最好的,给公子防身。不过,当时那那一排卖刀卖剑的打铁大汉里面,夹了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娃。这女娃才七八岁模样,骨瘦如柴,胳膊、腿上全是伤痕,一手抱着剑,一手抹着眼泪,我看她模样可怜,就唯独挑了她卖的这一把。”

把银锭子给她时,那名女娃十分惊愕,一再跪谢,才抹着眼泪回家。

“我也不富裕,拿着这把破烂的剑回家,心里有些犹豫。未曾想,这剑看起来其貌不扬,打开之后,剑身上却印有仙术,可斩杀妖邪,竟然是给修仙人的法器!”

释颜微笑道:“果报分明,此是因果。”

季尧臣闻言,却有些不悦。

不为别的,乃是他推心置腹地讲述,这释颜的回应却十分笼统虚浮。

虽然他是个和尚,但倘若只是空口佛法大义,不感悟真心,也不怜悯这些可怜人,如何普度众生?

佛法,因果,在这个世道上,显得苍白无用了些。

季尧臣收了他手里的剑,转身挂回墙上,那双上挑的凤目,闪过一丝凛然之色:“种哪里的因,得哪里的果?还请释颜师父解惑。”

“若先帝是那昏聩无能之辈,若皇族是违逆天道之暴君,遇到亡国之祸,也算是罪有应得。”

“可我朝历来皇族,无不温柔勤勉,宽以待人,先帝前期,国内更是河清海晏,是国师宋玉迷惑君主那日起,他才荒废朝政,以至于英年而折,百姓民不聊生……请问,先帝得此果,是种了什么因?”

其实,他更想质问的是他自己的因果。

他出身贫苦人家,毕生勤勤恳恳,未曾亏欠于谁,为何要落得个蹉跎半生的结局?但要例数自己的功勋,外人面前,终究羞于出口。

季尧臣转过身,只见释颜侧目凝神,迟迟不答,有些失望:

释颜再老成,终究是个少年,比苏奈还小几岁呢。有些问题,他过了而立之年都想不清楚,又怎能指望一个小和尚给他解惑?

他这样一番长篇大论,咄咄逼人,怕是为难这小师父。

季尧臣拱手道:“抱歉,是我激动了,小师父不要放在心上。”

释颜略带感激地低头行礼。

行完礼,又屈起身子,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只棋盘,摆在桌面上,诚恳道:“既无法给施主解惑,小僧愿陪施主手谈一局。”

季尧臣大喜,掀摆坐在对面:“你会下棋?”

“会,在寺中同住持学过一些。”

“那太好了。”季尧臣连忙布子,眼里闪过罕见的急切兴奋之色。

这斜靠桌下的棋盘,是他连同那些书本一起从宫中带出来的,这小和尚眼睛倒尖。

季尧臣性喜静,最爱看书和下棋,可惜难遇棋友。编纂史书那些年,只好自己和自己下棋,后来忙着教阿执读书,又后来遇见个难缠的苏奈,这棋盘和棋子便落了灰。

此时有人愿意和他下棋,棋瘾便被勾了上来,捏着棋子,激动之下,又是满面通红,喝了酒一般,脑袋不自知地一摇一晃。

释颜盘膝坐在桌案前,手拈一子,落子时身子微微前倾,仪态雅致。

他的声线如潺潺流水,边下边说话,和以窗外雨声,便丝毫不觉得突兀,更不恼人:“天地间气运此消彼长,相互平衡,冥冥之间自有定数。”

季尧臣一手捏着棋子,一对凤目死死盯着棋局,没有搭话。

释颜抬睫瞭他一眼,见他还沉溺于棋局中,似乎没听见外界声音,也不生气,又探身落一子,缓声道,“此生恶果,也许是前世谬误。”

这瞬间,这道声音在季尧臣耳中恍惚,如黄钟被敲响,庄重空灵的“嗡”声延绵不绝。

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咆哮的风雷,尽数消失不见,眼前的画面,也似被雨打湿,一团团模糊晕染开来。

季尧臣定睛,他仍在坐着下棋,只是眼前的棋盘突然变得广大了许多,不知是何种昂贵材料制成,周身散发着莹润的光。

那棋面上的黑白棋子,一个个圆滑晶莹,如包了一汪水,似透非透,煞是好看。他将手上拈着的那枚白子贴近眼前细细端详,只见棋子内云雾浮动,隐约有山影树影,这棋子里,竟包含了一个小小天地,不禁一惊!

对面一枚黑子“啪嗒”落下:“那我就随便下了?”

坐他对面那人,是个十分年轻的后辈,看不清脸,隐约只见得他一身没有丝毫褶皱的云锦白袍,腰上扎了五色丝绦,斜斜坐在塌上,袖子随便撸到肘处,极为不拘小节地露出一条玉白纤细的胳膊。

季尧臣再看棋局,不由一惊。

这年轻人看似骄狂不着调,落子却精准万分,转眼之间,已经占尽先机。

季尧臣的注意力马上让棋局吸卷进去,冥思苦想起破解之法。

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滑落进领子,嘴唇亦起了干皮,脑袋里似有人拿锤子不住敲打……

后辈的手指纤细,不断落下的黑子十分凌厉,步步紧逼,将白子围得水泄不通。

季尧臣的呼吸急促起来,内府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热气从双耳、口鼻中不住冒出,想得头痛欲裂,冷汗涔涔,亦拦不住颓势一片,大厦将倾,哗啦一口气尽数崩塌……

他死死看着棋面,不甘地长舒一口气,胳膊上卸了力,未曾想,一个没拿稳,棋子脱出重重落下去,“啪”地砸在棋盘上,那棋盘顿时“咔嚓”一声,从中间绽开树状裂痕。

棋子跳了几条,打着旋转着,几种碎裂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宛如绝望的啸叫。

对面那白衣的年轻人却吃了一惊,弹起来跪下去,膝行几步,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师父,徒儿又惹师父生气了?”

季尧臣茫然回头。

自己被拉住的袖口宽大,为鲜艳的正红色。那跳脱的年轻人仍然没有面孔,挠了挠头,大略可以想象出他脸上的无措:“师父莫气,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瞬间,云开雾散,季尧臣仿佛被一只手猛地推出梦境,身子一抖。

窗外暴雨如注。

小屋的窗户敞开,冰凉的潮气拂面。

对面的释颜双手交叠在膝上,侧头安静地看雨,薄薄的海青衣袖被风吹起。似在静静等待他回神。

季尧臣再看眼前棋盘。

怪了,难道是白日发梦不成——

他竟已不记得刚才如何交战,不过棋面已明,白子一败涂地……

本来不想断在这里,但素下一个情节略长,实在写不完了~可能有一些伏笔,后面逐渐揭开。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尧臣(十七)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