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嗨,妹妹
以季行纵对盛枝的了解,她和孟千兰的关系非常好,自己女儿被劈腿、被当众逃婚,别说只是在台上骂诅咒几句,就算是五花大绑来当众抽鞭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说我不顾大局。”说到这里,盛枝是真有些伤心郁闷,语气也低了些。
“大局?什么玩意儿?”季行纵语气匪夷所思。
“我妈特别在意这个。”
“超过在意你?”
盛枝陷入沉默。
车厢内的气氛也瞬间降至冰点。
盛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缓缓收紧。
季行纵目光在她骨节泛白的指尖定格两秒,回想起她昨晚喝完酒在跑车内哭泣时曾呢喃的:“无条件站我身边、需要支持”一类的话。
所以她当初那么难过的原因之一是孟千兰?
劳斯莱斯库魅影驰离浮山。
从盘山路驶入亮堂堂的公路时,藏在暗夜之中的暮光紫车身骤然被渡上一层暖黄光亮,流光溢彩。
将车内一对人的面庞也染起光亮。
季行纵上挑的眼尾微敛,“既然她顾全大局胜过你,你为什么还要管她?”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喃了句:“放弃不就好了。”
何必再费心?
放弃?
盛枝红唇抿起,简短两个字,或许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可很多关系,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斩断的。
路口红灯亮起,盛枝踩住刹车。
“因为是软肋,”盛枝在沉默许久后,回答他的问题,她说完后偏头认真看进他眼底:“所以不能轻易放弃。”
她眼眸中的情绪太过认真,季行纵猝不及防地撞入,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仿佛透过她的视线,看到了另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盛枝。
“你没有软肋,对不对?”盛枝直勾勾盯着他瞳孔。
在那一瞬间季行纵甚至觉得,她像是突然拥有了看穿他的能力。
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了滚。
季行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安静。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等你拥有软肋,你就懂了。”
绿灯亮起。
盛枝重新启动汽车,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还不知道季行纵要去哪里,现在她真心话也说了,季行纵还是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她偷偷瞥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真心话感动,他垂着眼皮,眼睑微敛,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盛枝在路上绕了一圈。
准备绕第二圈的时候,季行纵突然开口:“靠边停下。”
汽车行驶在中间道上,盛枝打亮转向灯变道,汽车靠边停车后,季行纵直接低头解开安全带。
盛枝看他动作那么利落,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咬咬牙开口:“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咔哒”一声,安全带锁扣弹开,季行纵长指捏着带子,慢腾腾地顺着带收力往上滑,他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倒也不用?”
不是拒绝语气的“不用”,而是字里行间带着推脱语气的反问式回答。
他把安全带完全松开,打开车门,姿态闲散地下车,慢悠悠朝车内丢下一句:“住址还是保密比较好。”
“......”
盛枝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还想要我地址?不了吧?”
季行纵已经下了车,准备关车门。
“喂!”盛枝手肘攀着副驾驶靠背,从车窗处看向他,有些不可置信:“你就这么走了?”
她费尽心思说了那么多,他一声不吭就下车了?
“噢——”季行纵像是被她提醒,想起了什么,他双手搭在车顶,慢条斯理俯下身,从车窗看进来。
他额前原本被撩上去的碎发,因为重力因素,垂下来不少,半遮半掩住他艳丽的眉眼,看进她眼底时他勾了下唇,语气挺不正经:“谢谢啊。”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懒洋洋离开。
盛枝:“......”
她有些泄力地在驾驶座坐正,季行纵那么狡猾,肯定知道她是在问什么,竟然刻意顾左右而言他,虽然她没有对季行纵帮忙抱多大的希望,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狗。
但他也没有完全拒绝......
在这件事上,从季行纵这里入手,是最快也最便捷的处理方式。
盛枝拿出手机,给颜嘉发信息:【颜嘉,各奢侈品牌新出的秋冬季男装,一样挑一件,帮我送到——】
字输入到一半,她忽然停住,意识到在露台因为孔迎的打扰,季行纵还没给她衣服尺码和地址。
想起刚刚他意味深长的那句“地址保密”......
盛枝无力地把额头一下下磕在方向盘上,在季行纵心里,她喝醉酒把他当牛郎、说要包养他还撕了他衣服,已经觉得她觊觎他让她说不清了。
而他才说地址要保密,人才刚一离开她马上又去问,按他的脑补能力,肯定会觉得她因为过于觊觎他导致如此急切想要得到他地址......
算了,明天再说。
盛枝直起身,打转方向盘。
... ...
昨晚回家已经很晚了,盛枝草草洗漱之后,都没来得及护肤,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时,她难得在工作日赖床到第二道闹钟响起才起床。
盛枝怕冷,盛家老宅处处都铺上了地暖。
家里佣人都是女性,她在家穿着也一向随意。
季行纵在听到身后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后回神,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盛枝穿着条及大腿根处的丝质吊带裙,纤细的肩带松松散散地挂在白皙清瘦的肩膀上,两条纤长的腿在正厅温馨明亮的灯光下,白得像是在发光。
他下意识把目光上移,定格在她脸上,抬起手挺自来熟地给她打招呼:“嗨~妹妹。”
盛枝愣了愣。
恍惚间以为在做梦,还是噩梦,不然她怎么会在自己家里看到季行纵?
“枝枝,”孟千兰坐在季行纵对面,叫她,“愣着干什么?赶紧下来吃饭。”
“顾妈,”她又给佣人使了个眼色,“今儿有些冷。”
顾妈了然地去给盛枝找衣服。
盛枝手垂在大腿边,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梦。
刚刚季行纵叫她什么?妹妹?
“枝枝?”季行纵听到孟千兰这么叫,也跟着学了一声,他声音慵懒带着磁性,让盛枝听得头皮发麻。
盛枝脚步缓慢地从台阶上下来,顾妈适时给她披上外套。
她脚步未停,坐在季行纵旁边。
孟千兰还在和季行纵聊天,“对,是盛枝的小名,不过她只让我在家里这么叫她。”
季行纵唇角弯起弧度,“挺好听的,”他边说话边慢悠悠转头看向她,像是非得给这句话加个结束语似的,加了句:“妹妹。”
盛枝:“......”
谁能跟她解释解释,这大清早的,眼前是什么诡异场面?
她很想维持微笑,但发现嘴角有些僵硬,很难弯起。
于是对孟千兰说:“妈,我昨晚没吃什么东西,可以帮我拿点儿吃的吗?”
她面前只摆放着一杯加冰的美式、一小碟坚果。
盛枝早上从来都是没什么胃口的。
孟千兰意外地看她一眼,“你想吃什么?让顾妈给你做。”
盛枝眼尾往下耷拉了些,瞳仁在客厅灯光中闪着细碎光芒,“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我想吃你做的煎蛋饼。”
刻意嗲声嗲气。
女儿很久没对自己撒娇过了,孟千兰明显很吃这一套,在外人面前显示出这副她们母女关系良好的模样,也让她很受用。
她故作无奈地站起身,嗔怪似的说:“厨房一大堆吃的,非要吃我做的,行,我去给你做,小季也尝点儿?”
“好啊,”季行纵朝孟千兰笑笑,眉眼弯弯,一副乖顺模样,“我也很久没吃到家里做的饭菜了,期待伯母的手艺。”
孟千兰被两个小孩哄得笑眯眯地去了厨房。
她背影刚在视野中消失,盛枝立刻敛起唇角,问季行纵:“你怎么在这儿?”
真够亲热的,一个叫小季,一个喊伯母。
季行纵对她的变脸演技简直叹为观止,前一秒还对着孟千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下一秒就一副要马上赶他出门的模样。
“你还挺能演?”他轻佻地挑了下眉。
“你也挺会装乖,”盛枝毫不客气地反驳,“你怎么在我家?”
季行纵撇头,下巴朝角落处抬了抬。
盛枝顺着他视线看去,角落处放着一黑一灰两个行李箱。
盛枝:“?”
他这副登堂入室的架势是怎么个意思?
“这不马上有喜事吗,”季行纵眼尾稍挑,慢条斯理地端起牛奶抿了口:“老宅得装修装修,我现在住的地儿看着冷清,趁这个机会干脆也一起重新整整。”
听到“喜事”两个字,盛枝心头咯噔一下,看来季行纵是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已经准备喜当儿喜当哥了。
事情实在发展得太快了,按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还没等她想到办法,明天孟千兰就要和季鸿办婚礼了。
突如其来的,喉头涌起一股热气,盛枝下意识想把这股热气咽下去,却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下,她不想在季行纵面前表现出来,赶紧逼自己控制住,热气却又在眼眶中氤氲起雾气。
她立刻撇开头。
错过了季行纵愣了一下的神情。
“喂,”他像是有点儿无奈,又觉得有点儿好笑,他趴在桌上,唇逼近她耳侧,压低的嗓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你不知道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在他靠近的前一刻,盛枝察觉到他的动静,以为他又要嘲讽她,本来想立刻挪开的,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季行纵难得多了丝耐心,手肘懒散地撑起身子,骨节分明的食指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给她重复:“知己,”又指了指在厨房忙碌的孟千兰,“知彼。”
盛枝怕自己会错意,语气有些生硬,“你意思是,要帮我?”
“帮你?”季行纵轻嗤一声,语气挺嫌弃,“还真以为我想当你哥啊?”
话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我才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当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