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青山 第5章 辞家去

兰花很舍不得寻璐，一向俭省的她亲自做了一大盒糕点送过来，让他们路上当干粮吃，并嘱咐寻璐别忘了她这个朋友，将来出人头地了要带她去外面看看更大的天地。寻璐拥抱了兰花，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多读书，将来挑个好夫婿，过好日子，但更希望她能撑起自己的一片天，毕竟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兰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里是真的不舍。

清梦亲自绣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香草，托寻璐上路后交给任慕白。寻璐没有等上路后再给，而是当夜找到任慕白，把这个绣着栩栩如生的花草锦囊交给他。

一针一线，皆是少女情思，他若懂了，或许能留下些什么再离去。

“上面绣的是忍冬花，别名鸳鸯藤。”寻璐提醒道。

夜灯下少年的面容微微泛起红晕，眼神却很清澈明朗，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还回寻璐手中，“此去多年，我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望她早觅良人。”言罢，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寻璐长叹息一声，独自迈步回家，长而迂回的街道上黑漆漆一片，偶有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烛火。她提着灯，快步走着，心中却很是怅然，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感情的奇妙，一方爱而不得，一方弃之不视，难以勉强。

她望着满天星斗，只觉得那天上还有另一片星空，另一个世界，而此身此世，只如梦。

后面响起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和偶尔的磕碰声，寻璐叫道：“出来！”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寻璐没仔细看他，只是三分不耐烦地问：“你走夜路不打灯吗？”

“不想被你发现。”少年平静道。

“为什么？”

“你不想见我。”

寻璐撇撇嘴，往前走，“那你跟在我后面，不走到前面来就行，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嗯。”

这夜，他如此乖巧，寻璐不得不强忍住上扬的嘴角，怕自己对他的讨厌快要烟消云散了。

两个小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行走在黑夜之中，一盏昏黄的灯火，照着曲折不平的路。

这一夜，寻璐钻进母亲的被窝，搂着母亲的手，不愿睡去。

“我们走了，母亲会不习惯吗？”

“儿女长大了，父母本应放手，让他们去到更广阔的天地，母亲也是人家的女儿，那时是我想去外界闯荡而家人不允许，你竟同我相反，一心只想赖在家里，也是怪事......以后你有了子女，就会明白现在的我了，母亲们既想子女永远陪在自己在身旁，但心里也清楚，不能如此自私，子女有他们的路要走，需要成为他自己，找到她一生想走的路。”母亲轻轻拍着寻璐的脊背，温柔低语。

寻璐紧搂着母亲的臂膀，对母亲的说辞不做回复，因为她确实还不能理解那样的心情。她沉思良久后道：“我都打听了，一年有两次回家探亲时间，每次有半月，我都会回来的。”

“好。”

“母亲，我总是做噩梦，梦里怎么也找不到你，你把我丢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就很伤心，一直哭，一直哭，但你就是不出现，你会看着我很难过很难过，也不理会我吗？”

“……”一阵沉默的叹息，母亲抚摸着这张稚嫩的小脸，“璐儿，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母亲对不起你，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你很想念我，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就对着月说话吧，就当那月是我。”

“璐儿想听母亲唱歌。”

“......来往何处来呦，去往何处去，月上山坡人入梦呦，月落日出梦将醒……”这首熟悉的歌谣，母亲说是她老家的歌，旋律和歌词寻璐早已烂熟于心。母亲的歌声悠远旷达，像站立高高长桥上，召唤准备归家的游子们。

次日。

三人随着两位道长一起赶赴葛山，一路上三人各怀心事，话都不多，特别是源宸，除了正事不得不开口，基本不吐一个字的废话。两位道长直呼，这次是招收了三个闷葫芦！

一行人驾着马车，也不用走路，又是生机勃发的春天，到处鸟语花香，天公也作美，一连几日都是阳光和煦，这让从未出过远门的寻璐渐渐感到没那么难过了。

走了五六日陆路，又换成了水路。两位师兄一位唤做决明，个头稍高一些，人也成熟稳重些，让唤十六师兄。另一位唤做决断，是个清瘦的少年，让唤十九师兄。决明决断雇了一艘船，又让去镇上采购些干粮，据说得在水上待十天呢。

五人来到镇上，先是到食肆大吃了一顿，只因这几日赶路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不过决明决断都是食素，说是现在不要求他们三个也跟着同吃素，待正式入了山门再约束不迟。任慕白很自然的掏银子付款，寻璐和源宸也不客气，两位师兄也乐呵呵接受了。

吃完饭便散开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一个时辰后在方才入镇的镇门口集合。

寻璐和源宸出门时，母亲各自给了十两银子，当做盘缠。任慕白就更不用说了，他背的行囊看起来分量不轻，除了银子指不定还有很多银票。寻璐拍了一下任慕白的肩膀，“任哥哥，我给你当小跟班拿东西，我看上的东西你帮我买，怎么样？”寻璐一脸灿然道。

任慕白点头同意，寻璐惊讶了一瞬，两位师兄笑笑也走了。源宸见他们都走了才出了门。

“这里比杨柳镇热闹，但人们看起来并不开心。”寻璐见很多人都面带郁愁之色。

面带愁容，是因为近年官家征收赋税过重，这里的粮食去年又闹了旱灾，今年很多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此时的任慕白和寻璐并不知晓这些。她们所在的杨柳镇虽然也有缴纳赋税，但南香从不让自家孩子愁钱，任慕白更是县主之子，自然不怎么感受到这方面的压迫和造成的担忧。

“此地靠近中原了，百姓是要富庶一些，至于他们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比较有名的应该是桂花团，还有一种本地米酒，只是你们小女孩儿不会喜欢吧？”他边说边伸手替寻璐挡开了一名莽莽撞撞跑过来的大汉，然后又像什么没发生似的继续往前走。

“小女孩儿也能喝酒，怕是你自己不能喝吧？”寻璐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毕竟自己心里住着个小大人呢。

“那我们去买点儿？届时人随船走，船随水流，我在船中喝酒，你在旁边小酌一点儿，我也算有人作陪对饮了，哈哈。”任慕白只当她是个小妹妹。

寻璐只喝过不怎么醉人的甜酒，真正的烧酒是没有尝过的，因母亲不让，当听他这般说，也来了兴致，两人便一路找人打听酒肆，买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