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青山 第3章 小哥哥

小乞丐的父亲在兰花家人的帮助下顺利归土，他无处可去，便日日跟在小兰花身后。兰花睡觉他睡屋外，兰花上学他在学堂外。

“你干嘛跟着我？！”小兰花气呼呼的，不希望这个穿着脏兮兮、破破烂烂衣服的小乞丐再跟着自己，惹同窗们笑话。

“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个人。”他的语气像在指挥兰花做事，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也可能只是他说话时神情太端正，没有一丝的笑意，总之兰花更烦了，气急败坏道：“我凭什么帮你找？臭乞丐！”

寻璐在一旁忍住笑，像一个小大人看两个斗气的小孩子。小乞丐一时显得局促不安和疑惑，有些单纯的傻乎，她好奇凑上前问他，“你要找谁？”

“南香。”小乞丐带着瞬间疏离的眼神望着兰花。

寻璐不去理会这孩子瞬间散发的冷寂感，回味着“南香”二字。寻璐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对，是见过而不是听过，可此刻却搜索不出什么记忆来。回到家把这事跟母亲说了，母亲只淡淡“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夜幕下，杨柳镇西面一座小树林深处坐落的院落门前有一颗古柳，三四月的光景，杨柳抽出嫩绿的叶芽，柔嫩可喜，在时起时伏的夜风中同着枝条不安摇摆。

一身素衣的女子提着一盏半明半暗的灯走到树下，神情冷肃，“你不该还留连不去。”

柳树枝丫间探出一个半透明的魂，轻飘飘地悬在半空中，“你能看见我？”容貌恰是那仙灵观中去世的男子。

女子望着那魂，不答反问，“知道我在这里的故人只有一个，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那魂飘下来跪在女子面前，一阵低低诉语。女子听完，叹了口长而深的气。

“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他的，毕竟我也算是他姑母。”

那魂听完如释重负，给女子郑重磕了个头，当真飘然远去了。

次日，寻璐和兰花去上学，身后没见小乞丐的身影。兰花解释说今早起来就没见他了，她终于不用看见他了。寻璐只默默沉思着。

意外的，寻璐回家，见到一个穿着月白布衣，头顶扎个小髻的小男孩正在给菜地笨拙地浇水。但见水浇一半，也踩扁了一大片刚冒出嫩芽的菜苗。小寻璐撇撇嘴，正准备让他停下来，却见母亲轻倚在门前，饶有兴致地望着男孩，并不恼，遂心中疑惑不已地朝母亲走去。

母亲揉揉她脑袋，漫不经心说：“以后，他是你哥哥了。”

“他是谁？哪里来的？”寻璐心中怒大于惊，是以语气也很生硬。

“你再仔细看看。”

寻璐便仔仔细细地看——是小乞丐！

屋外夕阳火红，寻璐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眼泪直掉。

母亲在门口有些不解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心道：伤心了？

从此后，寻璐的后面多了一个小尾巴，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同窗问起，寻璐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他是母亲远房亲戚的孩子，暂住在她们家里。只有小兰花知道，那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是被寻璐她们家收养的一个弃儿。

小乞丐名叫源宸，这个名字却不是本名，而是寻璐母亲为他取的新名。她希望他在这里重新开始。源宸眼睛亮亮的接受了，说自己以后只有一个名字，就是源宸。

母亲待源宸和寻璐一般无二，让他和寻璐一起上学，家里新衣从此也是一做就是两件，零嘴也是两份，当然，家务也是两份。寻璐心中莫名恼怒，她心里想着自己虽然身体是小孩子的身体，但前世的记忆多少保留了一些，是个假小孩，不该跟个小娃娃计较，但在一个要分担自己母爱的人面前，她提不起半点大度之心！是以，她从不主动搭理他。源宸也是个沉默是金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开口，因此他们平时交集甚少，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

寻璐不上学时也不爱和同龄孩子一起玩耍，反倒喜欢和大龄孩子出游交谈。镇上有位大她**岁的女孩，是家商户之女，会弹琴会画画，性格明朗，两人经常在一起厮混。兰花对此很是吃醋，认为是那女孩夺走了自己的友谊，背地里叫人小妖精。

小孩子的心思难以藏住，寻璐知道这个外号时，只觉得好玩，还笑嘻嘻的告诉了清梦。

“小妖精？听起来又可爱又美丽，还不错。”清梦笑着接受了这个外号。

寻璐摇着她的手臂，仰着小脸望她说：“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娘子哦，心中果真大度。”

“你这人小心眼儿多的小丫头。”

“那是，我自然比不得你的慕白哥哥了……”

清梦一听名字就红了脸，抓住寻璐就往屁股上落巴掌，“你再胡说，我打死你这小东西！”

寻璐假意呜呜哭着求饶，她才罢手。

任慕白是任县主的小儿子，也是清梦的同窗，两人相识多年，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眉目俊秀，才华横溢，喜欢他的不止清梦，还有杨柳镇一众少女以及少女她爹娘爷奶都看得上他。奈何县主对自家儿子期望甚高，将来是要往那高处去的，不会让他在这里寻妻纳妾。寻璐心里是为清梦担忧的，怕她终是错付了一场少女情思。

寻璐的日子，在看不见源宸的时刻都还算快意，一旦见到源宸她那些快意立马烟消云散，清梦骂她是小肚鸡肠，母亲却是权当没看见。寻璐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她不愿深思，日子久了，她给自己心里的交待是：就是讨厌他！就是不喜欢他！

源宸自然能感受到她的敌意，但他和母亲一样的态度和做法，就是，忽视寻璐的敌意和一切情绪。他本寡言沉默，在学堂就是认真学习，回家后从一开始认真的学习做家务，到现在扫地、打水、锄草、烧火、刷碗、洗衣服等干的有模有样。总之，母亲在家，他就少做点，母亲不在家，他会主动做完能做的所有家务，再去干他自己的事儿。他干什么呢？寻璐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因为他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悄无声息。

母亲试图和寻璐沟通，“你也对小哥哥好点儿吧，带他认识认识朋友，周边玩一玩，帮着干点活儿，不然，外面人看我像在虐待孩子一样。”

寻璐撇嘴，“他不是我哥哥，也不是你儿子。”

“我原以为你是懂事的孩子，却原来也是个小草包。”母亲摇头而去。

寻璐哼哼唧唧跟上去攀上母亲的手，“你都说了我是妹妹，哪有妹妹照顾哥哥的道理？”

“他如今孤苦无依，只有我们两个亲人，你明白吗？”

寻璐嘴翘得更高了，松开母亲手，大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