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青山 第1章 入梦来

“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想寻找你母亲的下落吗？把他带回来，我告诉你。”

少女眼睛忽地亮了几分，盯着眼前男人似笑非笑的脸，似要分辨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忽而微低下头去，无精打采道：“几百年了，她可能已经死了，有人看见她跳了界海。”

灵界界海，未知之地，深不见底，海水泡久了更可以腐蚀人的肌骨，是以，她如果真的跳了界海，很可能连尸骨都无存了。但少女的心底却从不肯相信母亲真的死了，母子连心，她似乎能感觉到她还存在着，但是她并不能肯定，所以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母亲的下落。

终究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男人不慌不忙，从手心里化出一封信递给她。女孩狐疑接过，待看清信封上的字，手不禁发颤——是母亲的字！

幼时母亲教她习字，一笔一画，凌厉飘逸、洒脱无羁，白纸黑墨晕染间，写字人风骨毕现。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终是为情所困，落得个销声匿迹的下场。

女孩一时眼蓄热泪，神色露出一丝隐忍的哀伤。

“她临走时，让本君顾看着你，说等时机成熟了，就告诉你她的消息，但若你生活如意，就不必知道她的存在了。”

女孩含着泪，“终究是心狠之人！”

男子轻叹，“你还小，终有一天你会理解的。”

她望向暗夜中怒涛汹涌的界海，“传闻界海是未知之地，灵界生灵潜入进去后无一活着走出过，为何你将他放逐进去，又相信他没死，还去了另一个世界，还选我去接他回来？”

“此时你所有的疑惑，都会在你再次归来后，得到解答。源宸是我最喜爱的儿子，我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你的安全也可以放心。”

云玉璐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男子举手示意他不想再多言了，转身准备离开。

“界海一路东去，你会遇见一个巨大旋涡，只管卷入其中，到底，会有一道玄黑色的门，你踏入进去就能进入另一个世界了，那是神灵去了也难以回来的地方，但你不同，把他带回来，我等你好消息。”说完，身影化抹明光飞入空中不见。

云玉璐望着横在海岸的小船，小船看着普通，但其实是特殊材质制造的，不会被界海海水腐蚀。圆月高悬，繁星满天，少女裙袖翻飞，飞身轻盈如羽般落在船头。

一船一人，乘着月色，向着大海深处而去。

哪怕只是十分微小的可能，也值得她拿命一探。

本就是被遗弃的贱命一条，哪怕此行一去不回，又有谁在乎呢？云玉璐负手望着满天星斗，唇角笑意比月色更加清冷......

人世间。

六年后。

寻璐从一个梦魇中醒来，后背早已浸出了薄汗。

带他回去？

他是谁？

寻璐长叹口气，望着自家的房梁，怔怔然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人声、水流声、鸟鸣声，还有窗外飘进的青草花香，她知道，母亲此刻应该已经起床在准备早饭了。

“璐儿，醒了吗？”

“醒了！”小女孩高声回道。

房门推开，一名衣着素净，身姿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背着四月阳光映入寻璐眼帘，一瞬间将那缠人的梦魇都消解了，“起床，去逛集市吗？”

“好呀！”寻璐掀开被子，匆忙穿好衣裳。

镇上集市只在逢三、六、九时才开市，平时虽也有买卖，但冷清得多，比不得开市时热闹。

集市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寻璐爱吃一名妇人做的各种糕点，还有路边小贩制作的果脯蜜饯、烧饼、糖人儿，总之，酸甜苦辣，除了苦味的，她都爱吃。

“母亲，怎样才能拥有很多很多钱呢？”寻璐牵着母亲的手，穿行在人流之中。

“有很多钱后，你想做什么？”

“从这条街吃到另一条街。”寻璐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认真地回道。

母亲笑意盈盈，“你这小肚子装得下吗？”

“装得下！”寻璐挺直了腰板儿，似要证明自己已经很高大了。母亲爱怜地揉揉身下的小团子，笑而不语。寻璐很享受母亲的揉弄，像只小猫似的在母亲身上蹭蹭。

“滚开滚开，别耽误我做生意，臭乞丐！再不走老子打死你！”突然，一个愤怒粗暴的声音传入寻璐的耳畔。

“求求你了，施舍一个包子吧……我……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寻璐好奇的顺着声音望去，目光疑惑地打量那个站在包子铺前的小乞丐。他身上衣服破旧脏乱，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着，可是他身子站得笔直，像一颗挺拔的小树，寻璐望见的侧脸是干净的，神情并没有哀求之色，反倒透着一派镇静从容。

“怎么了？”母亲询问停下来的女儿。

“母亲，给他买个包子吧，今天我不吃蜜饯了。”

母亲顺着她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那个小男孩。她领着寻璐过去，递给包子铺老板十几个铜板，买了五六个包子给小乞丐，亲自交到他手上。

“以前在镇上没见过你，你是从哪儿来的？”小乞丐比寻璐高不了多少，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在乱糟糟的头发下透出来的眼瞳大而黑。母亲蹲下身问他。

因此地偏僻，地势险峻，小镇人口不多，街上的乞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这个小男孩她们从未见过。

小男孩眼神警惕性很高，接过包子后并没有回答母亲的提问，也没有立马吃起来，而是朝母亲道声谢，便转身跑进人群不见了。

“口音像是......故地人。”母亲起身，牵着寻璐继续往前走。

“是母亲家乡吗？”

“算是吧。”

“母亲，外面比我们这里大还是小呢？”

“杨柳镇只是这世界一个很小的地界，就像河里的一颗小石子一样。”

寻璐觉得有些不解和莫名的恐惧，“湖里的小石子？可是湖里的小石子是可以堆叠也可以平铺的，那这世界也是既可以堆叠也可以平铺吗？”

母亲唇角微扬，“你见过山上重叠另一座山，湖川之上还有湖水吗？”

“没有，那就是不可以堆叠了？”

“也不一定，如果另一座山重叠的足够高，或者我们根本看不见，就不好判定了。”

寻璐更迷糊了，“那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这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