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落衡缓缓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支着头望着他的燕回,那目光深情地让他不由得打个寒颤。
中毒加深了?
他对天公絮更好奇了。
见落衡眼皮一动,燕回立刻靠近,小心扶着他坐直,担忧道:“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我找了些止血的药草简单做了止血,小心些。”
身上盖着燕回的衣服,触碰到皮肤的手一片冰凉,落衡借力撑起身子,把衣服甩给他:“快穿上吧,你要是染了风寒,我可不会治。”
燕回嘴角不禁上扬,把外衣往落衡身上提提:“没事,我不冷……”
落衡一瞪。
燕回心里炸开了花,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落衡难得的好意:“还是有些冷的。”
落衡看着他快要咧到耳后的笑,愈发觉得中毒颇深,拉过他的手腕把脉。这事他不常干,上下摸索一会才找到脉搏。
也没事啊,比他自己脉象还好呢。
燕回怎么今日奇奇怪怪的?
燕回被人攥着手腕,不明所以,也不敢轻易动弹,就僵硬着身子随他摸。见落衡眉头越皱越深,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燕回一想到梦里是关于落衡的,笑意就藏不住。
落衡悻悻收了手,仍旧疑惑不解:“你真的没事吗?雾毒解了?”
“嗯,解了,好像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醒来时就在这了。”燕回点点头,转而按向落衡手腕,“倒是你,经历了什么,心口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落衡无奈翻个白眼,提起这个就来气:“还好意思说,一个个都成木头人,我像是带着一群小鸭子的鸭妈妈,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还没从“鸭妈妈”的比喻里缓过笑意,燕回突然正色道:“你未曾中毒?”
落衡眼睛一转,谎话张口就来,还略显得意:“和毒物待在一起的久了,对毒素就有了免疫力,区区雾毒,还奈何不了我。”
燕回习惯了他的真真假假,下意识仔细咂过这句话,觉得有些道理,便未再深究。
落衡松了一口气,幸亏燕回这次不知怎么的放过他,不然他本是就是个大毒物的秘密怕是得被七拐八拐地套出来。
“哦,对了,林子里除了我们还有装神弄鬼的的东西,要多加警惕。”
“是谁?”
落衡捏捏眉心醒神,睡了这么久还是疲乏:“是人是妖还是鬼,都说不好,浓雾中只听到了动静,影子都没瞧见一个。他还……”
他瞥见燕回带着微微笑意且认真的脸,老伯被神秘的东西杀害的消息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怎么也变得优柔寡断。
他心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燕回一直等不到下文,不由得紧张闻道:“他伤了你吗?”
落衡摇摇头:“不是他,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什么大事。”
“说真话又不会少一块肉。”燕回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不小心拔出匕首,不小心戳到心口?这不小心的还真是奇特,你的理由编的是越来越敷衍了。”
落衡抬起手假装扶额,借着宽大的袖子隐藏自己懊悔的表情。他在心中咒骂比脑子快的嘴,纯粹是给自己找事。
他调整好标准笑容放下衣袖,对上燕回审问的目光,他恍惚从那明亮的眼睛里读出一丝担忧,微微一愣。
果真是拿赤诚的少年郎没办法。
他叹口气,假笑也绷不住,突然觉得谎话也没有了价值,索性和盘托出:“遇到了几根难缠的藤蔓,看着和你师父院子里的藤萝是一类,我灵力亏空,应付不得,只得借用些本源之力,不然这会你们已经在冥界聚上餐了。”
习惯了真里掺着假,假包装成真,突然真诚起来,他着实还有些不适应。
“对不起。”燕回垂下眼眸,“是我没用,才害你受伤。”
“唉,此话差矣啊,你又没有把剑戳进我胸口,你自责个什么劲啊?”落衡止住话头,露出一抹坏笑,“还是英雄做惯了,还不习惯被保护呀。举手之劳,理所应当,不必客气。”
“也是你为我们解的毒?得流多少心头血啊,疼不疼?”
“啊?没事没事,一点点——不过这毒可不管我的事,我只会下毒不会解毒。”落衡起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和燕回对视,觉得能溺死在满目柔情里。
他撑着燕回的肩膀站起身,顺便拍拍,伸个懒腰:“你回去后研制些避毒的药丸随身带着,以后这种乱七八糟、难以发现的毒也有个应对,我也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为什么?!”燕回突然站起来,吓了落衡一跳。
落衡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提前预防又为何不可呀?”
“不是这个,你要走吗?”
落衡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眼睛,不由得一笑,轻轻一点他额头:“怎么跟嗡嗡一样,说哭就哭——没说要走,只是生死无常,说不定我什么时候……”
嘴被手掌堵住,他一脸震惊。
燕回坚定道:“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哪怕凡人之力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在所不辞。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在,我便在。就算要死,也一定是我死在你前面。”
落衡觉得今日的燕回十分莫名其妙,言行举止都透露着怪异。
瞧见不远处窝成一团睡着的众人,小书堆里趴着的小辛睡的正香,应该不是他操纵了荧惑幻境。
那便是现实了。
虽然这现实并不很想承认。
他眼睛咕噜一转,示意燕回松开钳制。
燕回面上一热,怎么情急之下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他赶忙撤了手,扭过头不敢看落衡的脸,耳朵尖红的滴血。
这话落衡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燕回今日哪根筋打错,上演一出深情戏码。
他硬着头皮道:“……这个多谢好意哈,命只有一条,还是得好好珍惜,说什么死不死的,开心最重要……”
前言不搭后语,他这是胡说些什么?
他敲着脑袋,觉得甚是头大。
两人各想各的,都不敢抬头,也未敢发一言打破沉寂。
这时,刚睡醒的嗡嗡一跳一跳地跑来落衡身边,发绳跟着一晃一晃的:“八哥,你可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终于能喘口气,落衡揉揉嗡嗡的发顶:“哦……担心的都睡着了呀,都打呼噜了。”
嗡嗡的眼睛像是两颗亮晶晶的紫葡萄“诶呀,本来我想守着你的,可就是困的抬不起头来,就睡着了。看到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那可不,你八哥我福大命大,区区小伤,睡一觉归来依旧吊打你。”
嗡嗡瘪瘪嘴:“切,以大欺小,不讲武德。”
落衡也认同的点点头:“愿赌服输是个好品格,女侠可欠了好几顿碗了,记得回去补上。”
李忠坐起身,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这山里这么大太阳怎么这么冷啊,都快老寒腿了?”
小辛哗啦啦翻找资料,也没查找到相似的情况,小书堆又不慎坍塌。
高大的乔木叶将阳光粉碎,斑斑点点撒下,浮沉万千飘渺灵动。
这阳光好似与众人不是一个世界,阳光普照,却没有带来半丝热量,山坳里幽冷的寒气逮着空隙就往人的骨缝里钻。
众人反应过来,他们睡了很久,可太阳依旧明媚。雾气虽散去,寒冷依旧。
怪异,怪异……
大家的神情凝重,皆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这时落衡一笑,打趣道:“‘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太阳不走,时间静止,我们也算是赚了一大笔钱财,够不够我们几个搓一顿再喝点?”
李忠一拍大腿:“这可太够了啊,等有空了,得一起去吃顿好的,就去清欢居,点最贵的豪华套餐,再配上点好酒,那让我干什么都行。”
燕回失笑:“行,回去后就去,我倒是觉得再名贵的酒都比不上阿婆酿的的青梅酒。”
落衡眼睛一亮:“可得让阿婆多备些,上次我都没喝到,馋了好久。”
燕回并肩站在他身边:“那你可得惜点命,别逞强,受伤了可就没口福喽。”
落衡一挑眉,撞一撞他肩膀:“行啊,那便约定个不醉不归。”
正说笑着,燕回突然做个禁声的手势,众人立刻收了玩笑,严阵以待。
传来什么东西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从树干上垂下几条藤蔓,缠住众人的胳膊,往上一提,瞬间没了踪影。
落衡这边似乎藤蔓对他仍有顾及,速度明显慢了很多,有一种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的感觉,刚绕上燕回和嗡嗡身体,他一拉把人拽进怀里,冷冷一瞪,藤蔓灰溜溜缩回去。
嗡嗡拉着他的袖子着急道:“大家都被拉走了,怎么办啊?”
落衡轻拍她的头,安慰道:“藤蔓被我打怕了,不会轻易动他们性命。”
嗡嗡不信,急出一包泪:“燕大哥也砍了一根比人还粗的藤蔓,怎么不见他们害怕燕大哥呢?不会是你夸大其词忽悠我们的吧?”
“嘶,你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德行败坏的人?”落衡就要去敲嗡嗡头,被她灵活一躲,捂着头对他耸鼻子。
“我是百草之灵长,那些狂妄的藤蔓对我动手已是冒犯,你以为是你那小脑瓜,挨打了还不知道收敛点。”
嗡嗡抱胸翻个白眼,奉承道:“好好好,说的比花神还厉害,难为你只是个上仙阶品,比上神还难伺候。”
落衡哼笑一声,揪住嗡嗡耳朵,边走边提,拉得她一个踉跄,慌乱跟上。
嗡嗡呲牙咧嘴,搜肠刮肚掏出全部词汇“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您是高风亮节,功德无量,法力无边……”
他走的不快,力道也不大,还是奈何不了嗡嗡嗓门大的像喇叭,吵的头疼,未愈合的伤口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松了手,另一只手按到胸口,这一小动作被燕回看在眼里,立刻搀上他的胳膊:“是伤口又疼了吗?我去找些止疼的草药……”
“唉,我没事。”落衡拉住他的手腕,“现在藤蔓在暗处虎视眈眈,离开我可就是活靶子了。”
“可你的伤……”
落衡拍拍他的手:“小伤,没事,找人要紧。”
他与燕回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种坚定的选择。
他大咧咧揽过燕回肩膀,勾上嗡嗡:“走,我们救他们去。”
嗡嗡小跑着跟上两个大长腿:“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落衡随意道:“凭感觉呗。”
要不是这么多年的信任使然,嗡嗡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吊儿郎当,忙嘴跑火车的浪荡公子,但就是莫名相信他能带他们找到朋友们。
不需要理由的信任。
暗戳戳表白呀~
落落笨笨,没懂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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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东山扶桑案(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