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孙碧岑装病没去,听了那句话,她觉得自己目前不能正视徐欣毅。
心里总是慌。
徐欣毅知道她是为什么,特意贴心地留了时间与空间给她。
特意嘱托人将膳食送到她房间,多给她炖了碗甜汤。
孙碧岑觉得不饿,就喝了半碗甜汤,一口茶。
独身一人坐在床上一直冥想她与徐欣毅的关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的,看待他的。
想了许久都是一个混沌状态。
是的,徐欣毅对她可谓是真的好,说是视若珍宝都不过分。
天权之人对她这个罪人之女,不逼不迫,在细小甚微的地方给她做到贴心暖意。
高高在上之人,从未肖想之人,那个只能在传闻里听说与议论之人,就在她的身边告诉她,心仪了两年。
自己全然无知的情况里,被人这样喜欢着,守护着,全部拉开了遮帷之后,刨开的是那一颗心。
一颗她想都没有想过的真心。
她受礼教束缚,这样的门不当户不对格外难受。
虽然她知道徐欣毅明显是不在乎这,纯属是她自己一个人庸人自扰。
越想越如同一团乱麻。
青衣叩门,轻声问:“姑娘,明日要入宫了,请早些安歇。”
然后一摸剪影立在门前。
孙碧岑是一愣。
明日她会入宫,他会出征,孙碧岑对这个一无所知,以为还会住上一段时间。
突闻青衣这样说,心里慌的一揪,连忙汲了鞋子就拨了床幔下了床。
披上一件衣裳,擎着一盏灯笼就往外跑。
青衣正要张口唤她,就见孙碧岑已经朝着院外跑去。
明日?
明日他就要出征了吗……
今日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一点风声都不漏?魏宇峰都知道在出征前与施姐姐话别……
她才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徐欣毅。
一个满怀。
两盏灯撞在一起,掉在一旁起了火。
孙碧岑心惊,跳的厉害,没仰头看就知道是谁……
她唯一只入过一个男子的怀里,自然忘不了这入怀的感觉,所以不肖抬头就知道是徐欣毅。
整个人慢慢发僵,慌乱害羞起来。
徐欣毅被这突然撞的,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一直偷偷摸摸地笑。
张着臂,没有揽上去。
用着无辜的语调说:“你看看,碧岑,可是你自己次次朝我怀里撞。这次,是你不端方,是你逾矩。”
话里头怎么都掩不住笑。
孙碧岑听着他的胸膛震震地在耳边,一下子就呼吸屏住了。
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徐欣毅就这样保持姿势,不动不退,全看孙碧岑的反应。
她羞着脸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退出他怀里。
印着橘色的火光,影子颤动。
孙碧岑半低着头,轻声细语问:“明日你要入宫接令出征了是吗?”
徐欣毅眼神在黑暗中,橘光里深了些。
理着话头往前一想,心里一下子大动,嘴角勾了抹坏笑。
“你这些时日的心神不宁是在替我出征担忧?”
没为自己的处境考虑考虑,倒是想着他出征……
孙碧岑被刨白了心思,无处躲藏,咬着唇,眼神闪躲,游离不定。
又是在羞……
徐欣毅伸出右手,将她下颚扣住,使了些力道抬起来,弯下身子与她平齐,端视着她。
“你心理还没想清楚我在哪个位子吗?这么容易害羞该如何是好?”
孙碧岑正要逃,两盏灯燃尽了,周围一下子黑下来,除了天上挂的半轮皎月微光之外,突然静谧黝黑。
下颚上的温温,让她紧张起来,呼吸紧促继而似小喘。
“你,孟浪了――”
话语都在哆嗦,声音又小又脆。
徐欣毅听罢扶额无奈。
“宝宝,你就不能换个词吗?我就这么无礼?”
这一声昵称,着实将孙碧岑吓得不轻,整个人怔着,僵硬的跟一块石头一样。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起身伸出手孙碧岑拥住,整个头歪在她身上,卸了许多力靠在她身上。
孙碧岑用力顶着,希望徐欣毅不要倒。
“抱一下,说不准有去无回也不一定。”
这话徐欣毅是笑着说的,他已然知道孙碧岑心里有他的影子,所以故意‘撩拨’她。
果真不出他所料。
孙碧岑急忙忙的不在犯愣犯傻,脱口就是:“不会,你定能平安得胜归朝,我……”
我等你。
她刹的及时,脱口而出的心意并没说出来。
徐欣毅听着调子,软软的塌在她身上,好奇的问一下:“你什么?你等我吗?”
他极其的知道她心意。
只是孙碧岑压着,也不愿意承认。
现在是死鸭子嘴硬,张口否认:“我等着侯爷回来替我找一下我的未婚夫婿,我一人,难寻。”
他闷哼一笑。
“你是见我疼你就这样捅我一刀吗?”语调故作哀戚。
遂既接着说:“我帮你寻,届时你可别后悔。”
孙碧岑与本意南辕北撤,见他真的同意,还这般为难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
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说不出口,最后叹了一息。
“侯爷,我也等你回来,每日都会为你祈求。”
你不回我,我就绞了头发,一辈子为你诵经,求上天再给你个荣耀一世,万事顺遂,平安长辞。
徐欣毅一只手摸上她的后脑。
“等我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徐欣毅这句话合着这夜空,让孙碧岑有一种在道别的那种感觉。
不是离别去出征,是生死离别的那种。
她突然伸出手揪住徐欣毅的衣裳,顿措措地问:“有危险是不是?”
去年边境小国来犯,他一人坐镇京都,连发了十一封信笺教前线作战,将敌方大大小小的准备摸得那么透。
远在千里退了一国兵力。
这次怎么不似以往坐镇京都了?要亲自出征?
比上次还险峻吗?
指腹又用了些里,传递着担忧。
徐欣毅只是诡笑着,欣然接受她的惊心。
诛人诛心。
徐欣毅久不作言,许久后松开她。
“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要入宫。”
沁着黑夜的凉气,声音格外鬼魅。
孙碧岑揪着衣服没松,但是她目前总归是没有名分的,老这样揪着一位外男衣裳终是不妥。
狠狠的捏了几把才松开。
刚松开,她心里还有些话没说,徐欣毅掉头就走了。
步子太快,没一刻就在黑暗里彻底见不到了……
孙碧岑恍然的一个人站在这里。
看着黑黑的无尽。
明日我入宫,是你护着我。
明日你入宫,是生死无测。
你……你……
“侯爷,多保重。”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突然蜿蜒下来,脸上冰凉一片。
许久许久,孙碧岑才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
才往院子里走几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往院子外跑去。
脑子里刻着路,她撞开黑暗,跑到一处水榭,摸着廊下的微光看过去。
那二层糖食匣子还在……
步子轻微踱过去,将匣子抱在怀里,贴在身上,似乎安心了一些。
终是稳了些情绪。
才慢慢的回了玉屑阁……
一切徐欣毅都知晓,听着下人与他复述,他边书写什么边笑。
轻轻,暖暖的那种。
有些人,不刺激,不行――
例如,孙碧岑。
翌日,徐欣毅打着进宫献美的旗号同她一道入宫。
路上,二人分做两辆马车。
徐欣毅今日基本上一句话也没跟她说,甚至正面与她站在一起都没有过。
与往日那般亲昵大相径庭。
孙碧岑满怀忐忑,这一路上呼吸都是不顺畅的,时而被积压,时而堵塞。
就算想长舒一口气,都觉得有哀叹在里面。
她落寞忧心地端坐在马车里,恍然觉着难道哪些天都是错觉不成?
今日的疏离与不看她一眼,一句嘱托也没有,让孙碧岑彻底的感受到徐欣毅对人的冷漠。
她一早五更起来梳妆,打扮了一个多时辰,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带话过来,一切都安安静静,不似以往……
出府时她看着徐欣毅上车,明明有一眼是看过来的,为什么视若无睹般直接上了车?一记带有温度的眼神也不投来。
所有下人也是安安静静的,对她恭谨有加,没有以前那种看着她惊奇的样子了。
刚开始觉得是自己没睡醒,是错觉!可渐渐地,她觉得与徐欣毅的那些时日才是错觉,幻想……
好几次想叫停车队,却都只是张口无言,寥寥地闭了口。
她什么身份了……
孙碧岑咬着唇,不停的揪着指尖。
一不小心就指甲挂指甲,将涂好了的豆蔻指甲挂破了一块,带着指尖一疼。
这才有些恍恍回神。
视线落在指尖上,继续沉默。
昨日还说等你……
今日就视如陌路……
启程的早,现在街边都还是静的。
孙碧岑觉得闷,就拨开帘子想看看,谁知道才拨开,就见一抬小轿子与她擦身而过。
此时天有些阴沉微雨,风凉透的寒意一吹。
更是让孙碧岑心里落寞。
这一切,像极了那日徐欣毅从燕太傅手下救她的光景。
眼中有一股子殷切的光闪着,胸口猛烈呼吸,想逼着自己做某些犹豫不决的决定。
她正在蓄力,结果马车陡然停下,没一会儿又开始动起来。
孙碧岑觉得这下子更静了,车轱辘的声音都似不一样了一般。
再一次打帘子,已经成了红墙琉璃瓦的高墙了……
这是入宫了。
一下子纲鼓起来的心更加的坚定了些,她将视线朝外伸了些,看着她前面那一定二层轿子……
就看了那么一瞬,孙碧岑就放下帘子,轻轻幽幽的抿了抿嘴,似笑非笑。
宫里他身份高,下了马车直接换了软轿,那是精贵的恨不得脚不沾地。
又是一前一后两辆,二人打了照面,却如陌生人一样,一点亲昵也没有。
哪怕是一次视线交汇也没有。
其中的疏离,青衣在一旁都看愣了眼,也开始深深怀疑自己前一个多月在府里是幻觉……
到了行月殿,她的特赐“宫殿”,徐欣毅一路将她送到内宫,她的殿门口才停。
下了轿,巍峨的宫殿高耸在眼前,壮丽非常。
行月殿隔壁就是皇后殿,后宫的主殿,两年前的荣恩宴就是在皇后殿举行的……
这附近的路,孙碧岑也算得上半熟。
她能住在这里,身份便是能将后宫一行人给压上一头,可以少受人些欺负。
而这些,都是他给的……
徐欣毅也下了轿,站在离她不远处,一位内侍正在他身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孙碧岑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暮光热切的看着他,轻轻含笑。
徐欣毅第一次看见孙碧岑这样笑,很独特。
没有羞涩,没有闪躲,很认真的那种直视,眼中的坚定无比闪亮。
眼中**裸的说着‘过来――’似的。
热切不娇作,媚儿不惑,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勾引’他。
徐欣毅眼睛看着,果真微微含笑,但是为了维持冷峻形象,他不停的压制着自己的面部。
只是眼中的光愈来愈深,瞳孔越来越深邃。
当内侍说完,徐欣毅正想遣散周围的婢子下人们的。
却听见孙碧岑高声一呼:“都退下两丈候着。”
勾着点笑。
在下人们步步退下之时,她一步步迎上徐欣毅。
相距两尺。
这个距离亲昵的厉害。
徐欣毅都被这个距离给惊了一下,遂而心里诡笑着,眼角一吊,颇有些风流坏笑的样子。
终究还是面对她管理不好自己……
孙碧岑先张口:“谢谢。”
诚心的很。
谢谢你给我这段时间的安宁,谢谢你护着我,谢谢你心悦我……
更谢谢自己,也能回应。
徐欣毅听得出她诚挚,但是觉得欲求不满,拉下眉毛。
“就谢谢?”
现在已经到了宫内,他不能太过亲密,不然留她一人在宫里,荀太后那一帮子人实在有些不放心。
言止于此,他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孙碧岑朝她走一步,这么难得的境遇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心里难受。
四下一扫,觉得那些人格外碍眼!本来想叫退下的,却架不住孙碧岑先她说……
孙碧岑今日格外不一样,耀眼的很。
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就抬上去,与他纠缠的对视着。
孙碧岑从耳后绕下一缕青丝,将头上的一只金钗取下,朝着青丝割去。
毕竟这不是刀,没那么锋利,割的时候拽的头皮有些疼,她眼睛也没眨。
徐欣毅看的是又惊喜又心疼,眼中一把火烧的自己都快不能自住。
整个掌心不受控制的抖起来,随时都可能止不住心疼捏住她的手。
孙碧岑也是个硬性子,咬着牙将一缕青丝给割断,簪子戴回去,整理好仪容之后。
她一只手将徐欣毅的手一握,托起来掌心朝上,一缕青丝放入他的掌心。
带着脸红,却声线没颤地说:“侯爷,我等你回来。”
徐欣毅心里热切切的。
这刺激一下真是好使。
恰当的时机和作法永远都是急不来的……
但是徐欣毅故意打趣她,沉音带着笑说:“等我回来帮你寻未婚夫?”
孙碧岑被噎的一哽。
看着他的脸,就知道是打趣,有些小气性的一哼,脑袋高高抬起来。
“找。”
徐欣毅故作黑脸。
孙碧岑连忙哄着,转调就说:“找回来我解释解释……”
这话已经不算阴晦了,十分明了。
徐欣毅嘴角都忍得僵地抽搐。
掌心一握,几缕青丝的温度缓进心里。
“我等到你了。”
话里合着无尽相思之意,颇带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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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