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俞卿见到叶婉的时候,她口中的血已经吐了好几回。
“你养这条毒蛇,原本是为了咬死我罢?不想竟是害死了自己,所以戏本子里才会唱那些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叶婉当真是恨不得让叶俞卿去死,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养了一条毒蛇,谁曾想最后竟是会害了自己。
“你不必,这般假惺惺的过来看我,你就是为了看我死?”叶婉声音微弱。
“你这样的人,便是死了也是不可惜。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害我母亲?她待你那样的好,几乎就是半个女儿,你又是如何下得去手?”叶俞卿目光沉重的看着叶婉。
“几乎是半个女儿?怎么可能,她从来都不曾将我当做是她的女儿!当年的母亲为何会死?就是因你的母亲不肯给她喊个郎中过来!所以是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我又怎能不恨她?!这么多年,我在叶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低三下四的讨好你,从上到下的下人们个个都敢给我个脸色瞧?若不是我用银子封他们的口,这阖府上下,那个肯听我说一句话?这便是你口中的宽厚?”
叶婉字字泣血。
“叶婉,你果然是个颠倒黑白的人。当年若不是你四处玩乐,自己跳进了池塘你母亲为了救你上来被活活淹死。便是郎中赶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当年我若是不救你,让你早日去了黄泉路,倒是也省得你多年在这府里受气。”
叶俞卿觉得她自己就是有病,同这样的说这些做什么?终究也是白费。
叶婉听到这话,突然睁大了双眼。原本母亲竟是为了救自己才死了,她为何忘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她用所谓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却忘记年幼时在街上差点被活活饿死最后是谁出手搭救的她。
多年的执念成了空,叶婉最后一口吊着的气也失去了,忽而便没了气息。
“真是良心狗肺,夫人你当年真的不该救她。”翠景与夏景还在替叶俞卿抱不平。
“她既然死了,也算是了账了。”
叶俞卿主仆三人从那厢房走出来,往叶魏氏的主屋走去。
这厢季崇西特意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赶到叶国公府来接他夫人回家。
“侯爷,你这般大摇大摆的告诉大家去接夫人回家,是否有些不太妥当?”季唯其想起数月前,军务衙里便有高级参将说要早日下值去接夫人回家,便被侯爷狠狠的责骂了一番。
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以官职军务为第一要职,那些儿女情长的闺阁之态不过是女儿家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军武衙绝对不可滋长这种风气!
“有何不妥?本侯来接自己的夫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何人敢说三道四?”永安侯一脸的淡定,季唯其站在一旁颇为无语。
“您先前曾在军武衙中言明,不可为了儿女情长而耽搁军务。”季唯其脑子直,就是一根筋,不将事情说清楚说透彻,他不肯罢休。
“自然不可耽误军务,那你说本侯可曾耽搁军务?”季崇西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着。
“不曾,侯爷最是公正无私。夫人瞧着侯爷来接自己回府,定是异常的欢喜呢。”季唯其摸着自己头上的脑袋,急忙忙说道。
“你近些日子表现不错,这月的月例银子多加上三倍。”季崇西嘴角勾着上扬,目光扫过季唯其。
“谢侯爷。”季唯其深觉掌握一门说话艺术是多么重要。
瞧瞧,他家侯爷,多么义正言辞,多么的斩钉截铁,多么的有原则。
叶松故刚刚下了值,回到国公府里便赶到了叶魏氏的主屋去。
“无事便好。”叶松故的手心都是汗珠子,可见是真的被吓到。
“哪里就有那么夸张,那些有毒的汁子已经被吐出来了,只要好好休养便无事。这一次,竟似将我长时间的积病都一扫而空,身体变得通畅无比。卿儿说日后要教我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动作,在四下无人时候可以练练。”
“如此便好。”叶松故不再言语,只是一双眸子仍旧深深的望着叶魏氏。
“父亲,孩儿有罪。这么多年竟是一直引狼入室,才害得母亲到如此地步。”叶俞卿跪在地上,将头深深的沉了下去。
叶俞卿是在为她多年的眼瞎而向父母致歉,也为着她母亲的身体而心怀愧疚。
“这孩子,如何能够怪你?当初也是我们同意让那个丫头进府的。”
“恩,母亲,还有一事。”叶俞卿知道她的父母不会怪罪,心里的愧疚感却反而更加重两分。
“什么事?”叶魏氏开口问她。
“我前些日子得到个消息,或许,瑶儿的哑疾能够治好。”叶俞卿知道这一直都是她母亲心头的一块巨石。
“当真?”叶魏氏靠在软垫上忽而坐直了身子。
“是,只是那郎中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正在让人留意着去打听。”
“若是真的能够治好瑶儿的病,便是让我折寿二十年也愿意。这么多年,总归是我当年不小心才害她如此。”
叶俞卿又宽慰两句,叶魏氏方才好些。
正在这时,门口翠景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夫人,侯爷来接您回府。”
叶俞卿无奈扶额,这上门接妻回府的戏码季崇西是还未曾演够?倒是有些乐此不疲?她寻思着一品军侯这么好当?那军务衙的军务竟是不够让他处理的?
“卿儿,这永安侯当真是对你上心,如此我与你父亲也可安心。”
不是,母亲你听我解释,他不过是一时脑子搭错筋罢了。
叶俞卿张张口竟是说出旁的话来,她第一次败给了永安侯。
“夫人!我今日路过那铺子,瞧这簪子很是好看,便给夫人卖了十个。不同样式不同颜色不同材质,每日换一个戴。”永安侯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落到了这主屋之中。
叶俞卿急慌慌的拉着他往外走,“夫人且等等,容我去与岳父岳母拜别一句。”
永安侯的面上又带出那平淡却不疏离的样子,过了半盏茶功夫方才走出来。
“这簪子,夫人可喜欢?”永安侯站到叶俞卿面前时,双眸又恢复成了亮晶晶的勾人模样。
不是,季崇西你累不累。
“不喜欢,此簪子甚是俗气。侯爷,回府罢,有一桩事要同你商量。”叶俞卿直直的往前面走去,翠景与夏景也便跟在身后。
上了马车,入了侯府,到主屋旁的丝楠木圆桌上坐定。
叶俞卿双眸定定很是慎重的对永安侯说了五个字,叫他将手中的茶盏摔倒了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我们和离罢。”
“夫人就因不中意我送的簪子便要和离?”
永安侯近些日子为了琢磨透女子心中的想法,特意让季唯其去收罗了许多话本子。那有一个话本子上是如何说的?
对,这叫做欲擒故纵。
他家夫人就是厉害呢,连这些用兵之道竟是也有几分精通,这样内外兼备的女子,竟是叫他碰上了。
心里思绪来回的转换,脸上却一直都不曾有什么变化。
永安侯在沙场上用兵如神,却不想于这女儿情事上将是同用兵之道有某些相似之地,心下瞬间明了。
若是在沙场他敌军出了这样的招式,他应当如何还击?
答:将计就计。
“不是因了那簪子的缘故,而是你我之间并无半分感情,又何必勉强对方呢?”叶俞卿是真的试着在跟永安侯讲道理的。
“日后叶府与季府还是一家,不过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叶俞卿又继续说着。
“只要请一封放妻书,言明你我之间无了干系,便清清楚楚的。到时候,侯爷有什么欢喜的人,大可去将她再度迎进府中,也好过有我这么一个在府里终究是不方便。”
却见永安侯的眸子亮晶晶,夫人说他们之间无感情,胡说八道。夫人明明最爱他了,这一定也是计策。夫人说让他们和离了之后,他再去迎娶一位新的,胡说八道。夫人明明满心满意都只要他一人,心中想明白了以后,永安侯的面上竟是又堆出了三分冷漠。
作势也要做个完整。
“此事,容我思虑一番。”
永安侯的反应倒是比叶俞卿所想的要好一些,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口回绝,那便还有可转圜的余地,便不是陷进了万劫不复之地。这般想着,叶俞卿的心中竟是生出了一分愧疚感,这个男人到底也是她目前的夫君。
左右还剩下一些日子,倒是可以尽一尽他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侯爷,您可有什么想吃的?我今晚下厨去做。”叶俞卿没事时候也跟着厨娘学了几次,做一些家常小菜倒是也很可口。
瞧瞧!这便是用兵如神,他的计策用对啦,夫人很是开心。
她家夫人竟是要亲自给他下厨做饭啦。永安侯心里欢欢喜喜,四肢百骸都被甜蜜浸泡,脸上却不露声色。
“唔,倒是也无什么特别讲究的。清淡一些便好。”
我家夫人还问我想要吃什么!瞧!多么的体贴入微!这就是他永安侯的妻!贤惠!体贴!举世无双!
我可真是挖到宝贝了,才能够遇到我家夫人神仙一般的人物。永安侯心里美滋滋。
永安侯:醒醒!你家夫人要跑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