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人 第6章 第六回

自此，方夫人躺在床上，一病不起。大夫来看过，说是中了风，再也起不来了。杨骞因为某种原因，最终还是没有休妻。因方氏病了，蒋氏跟着二爷在任上，三夫人即将临盆，这家业竟无人操持，只得老夫人亲自出马。

但杨母毕竟老了，精力有限，便只挂了管家的名儿，事实上，掌家的变成了三姨娘。而三姨娘手段狠绝，杀伐果断，把家中治理的井井有条，倒看不出以前老实巴交的样子。虽仍是姨娘的身份，但风头一时无两，去她房里和八小姐房里走动的下人，更是络绎不绝。

半夏忍不住感慨，这就是女凭夫荣，母凭女贵，语气颇为艳羡。

七日后，方瑞下葬，杨玉晔忍不住，又哭了一场。随后，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平静地过了下去。

这几日闲来无事，手上的伤慢慢养好了，杨玉晔想走出去散散心。她来到六姨娘处，在门口看见了杨文许，他对着姐姐甜甜的笑，扑过来抱住杨玉晔的腿。“姐姐姐姐~”

杨文许本是养在大夫人那儿的，大夫人中风，三姨娘便做主让杨文许回到六姨娘这边住，六姨娘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三姨娘便轻易笼络住了六姨娘的心。

“文许，你在这儿玩什么呢？”

“二哥新得了一套文房四宝，我也想要，管家不给……哪怕有张纸也好呀……”虽然大夫人失势，但二少爷仍然是嫡出少爷，待遇和从前相同，杨文许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却连文房四宝都没有，唉……

杨文许垂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对着手指。杨玉晔看着他，着实心疼，便说道： “这笔墨纸砚虽然贵，只要你有向学之心，银子就花的值。等下让个小厮带着你去买，文房四宝都要上等的才好。”

杨文许眼睛都亮了，开心地说：“姐姐最好了~我以后一定认真读书习字，超过几位哥哥！”

“甚好。”杨玉晔爱怜地揉了揉杨文许的头。“要记得好好练字，做好学问，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杨文许认真地点头，杨玉晔带着杨文许在杨府闲逛。无意中，路过了五小姐的院子。

杨玉晗是嫡女，她的吃穿用度一向是府里最好的，连院子也是建的极为精致漂亮。

如今，五小姐曾经住的闺房人去楼空，随着大夫人的失势，这里更加没人打扫了。才不过半月，就已见荒芜之相。

曾经杨家的天之娇女，高傲又目中无人，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她的心上人，却很快就守了寡。大夫人一倒，再无人会为她撑腰，下半生注定孤独无依，命运真是让人唏嘘。

听人说，她拒绝改嫁，坚持为方瑞守节。这份深情，连杨玉晔也觉得动容。当初的落水之仇，也算是报了，杨玉晔在她的院子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当天夜里，杨玉晔被丫鬟服侍着躺下，刚要入睡，却听见窗户轻轻一声响动，一股凉风吹了进来。杨玉晔刚要喊人，已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杨家丫头，别来无恙啊。”

竟然是沈佑霖。

杨玉晔知道没危险，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妥，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杨玉晔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把床幔掀开一个缝，借着月光，隐约地看见沈佑霖眉目英俊如画，他抱着胳膊，远远地站在窗户边上，目光看着别处，显然是在避嫌，以免杨玉晔尴尬。

杨玉晔把衣服系紧，慢慢从床上下来，想着虽然不妥，但好在黑灯瞎火，沈佑霖瞧不着什么不该看的。“沈公子来我这儿倒是轻车熟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沈佑霖闲事地往后一靠，随手摸了摸鼻子，“九小姐可是对在下有救命之恩，算是自己人，打招呼太见外了。”

……………………

杨玉晔瞪了他一眼，这人语气可真轻佻，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登徒子。“沈公子半夜偷偷摸摸地来，是有何事？能不能快些办，然后快些走？我这屋子不欢迎不速之客。”

沈佑霖忍不住看向杨玉晔，借着月光，能看清她散着头，长发柔软地披在身上，一双眼睛澄澈透亮。本就精致的五官，罩上了月色的朦胧，更显得楚楚动人。空气中有好闻的清香，沈佑霖看着她，只觉得心猿意马，这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姿容，真不知道将来是怎样一个颠倒众生的存在。

沈佑霖心头微动，想着她今年也快十六了吧，该是议亲的年纪了，如此心猿意马，便把来此的目的都忘了……

杨玉晔见沈佑霖没有回答，不晓得他在出神，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沈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沈佑霖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所思所想，忍不住耳根发红，索性借着黑掩饰住罢了。“杨文讯给我传讯，说让我来找你的。”

杨家二房的少爷杨文讯一直是沈佑霖的幕僚，二人相交甚好。杨文讯在山东有些重要信息要传达给沈佑霖，但因为要随着杨宽赴任，计划被打乱，他便把这封密保留给了杨玉晔保管。并给沈佑霖留了一个简讯，上面只写了一个“九”字。

尽管可以传简讯，但为了保密，怕人盗取情报，杨文讯选择把密函留给杨玉晔。沈佑霖是那个唯一看见“九”字就会联想到杨玉晔的人，所以情报才够安全。

杨玉晔这才想起来，杨文讯确实留了一封信让她转交，她把事都给忘了。杨玉晔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底层的匣子，打开里面的暗格后，拿出来了那封信，交给沈佑霖。

沈佑霖粗略摸了一下，就知道上面的火漆完好，信函没有被打开过。

“谢了。”沈佑霖对着杨玉晔微微一笑，他倒是想多逗留一会儿，可最近军情紧急，孰轻孰重他分的很清楚。

况且，沈佑霖很确定，他还会再见到杨玉晔的。

杨玉晔见沈佑霖干脆利落地翻窗出去，这才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她比较希望这位爷再也不要光临她的闺房了。

杨玉晔躺回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这一日，杨玉晔在花园里，正跟丫鬟们采鲜花儿，突然有小丫鬟来报，说让赶紧去六姨娘那边看看，五少爷不大好了。

杨玉晔听见是杨文许出了事，猜测六姨娘不会瞎说杨文许不好，料定是真的出了事，这便急急地赶了过去。

杨玉晔匆忙赶到六姨娘房，她不在房里，只有五少爷在床上鼻涕眼泪全下，哭得好不凄厉。床帏边几个丫手忙脚乱地围着杨文许，替他上药，换水。

杨文许在床上一边哭一边挣扎翻滚，丫鬟都很难按住他，他看见杨玉晔来了，哭着喊道：“疼！！！姐姐，疼！！！”

杨玉晔听见他的哭叫，心急如焚，仔细看杨文许，他脸上有泥，手中有土，这倒都还好，随着目光逐渐向下，杨玉晔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过五岁的小人儿，右腿上都是血，伤口着实触目惊心，怎能不叫人心疼。

杨玉晔压低身子趴在床上，帮忙压住杨文许不让他乱动，杨文许哭着搂住九小姐的脖子。“姐姐，我好痛啊！！好痛！！！”

“文许不怕，姐姐在这儿。” 杨玉晔皱眉看向旁边的丫鬟，“可叫了郎中？”

丫鬟忙不迭答道：“叫了叫了，郎中马上就到。”杨文许是少爷，又是六姨娘的心头肉，这些服侍的下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六姨娘人又去哪儿了？”

杨文许因为太疼了，只是一味地哭，什么旁的话都说不出来。

丫鬟回道：“…………说是……二少爷打的……六姨娘去老夫人那儿理论了……”

杨玉晔眉头一紧，六姨娘的性子，去老夫人面前必然是讨不得好的。

甚至事关二少爷，谁在老夫人那儿都讨不得好。细细问来，六姨娘已经去了一炷香，可见是拦不住她了，杨玉晔只能无奈摇摇头：“眼前最要紧的是文许，既然六姨娘已经去了，我也不好再去，我就留在这里陪文许吧。”

另一边，六姨娘气势汹汹来到老夫人房里，找老夫人哭着诉苦。六姨娘自认为这次自己没有错，从前撒泼的时候她都不怕，如今自己占了理，自然更是舌灿莲花，简直是要二少爷杀人偿命的气势。

杨母坐在软塌上听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杨文谚趴在她的怀里，怯懦地垂着头。杨骞坐在旁边的楠木椅子上，皱着眉听六姨娘哭诉。

六姨娘大哭道：“我竟不知怎么得罪了谚哥儿，竟令他打的我儿子浑身是血，哭爹喊娘！”

杨文谚小声辩解道：“五弟缠着我，非要跟着去学堂。他还小，父亲不允许他念书，我便推开了他，谁知使得力气大了些，竟让他受伤。”杨文谚拽着老夫人的衣袖，可怜地说道：“祖母，这事不能怪我，是五弟非要扑上来。先生还等着查我的功课，我怕去的迟了惹先生不快，才不得已推开五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