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鹤有个副作用,从迟烟柔的梦境醒来后,殷凝也醒了。屋内还是一片昏暗,看起来离天亮还有好一会。
夜间寒凉,而且莫名有些潮湿沉闷。
她有些口渴,就下了床榻想去倒水喝。
然后殷凝一撩床帐就看到窗纸上映着的一个高挑身影,她认出是秋拒霜。
这恶毒女配大晚上不睡觉是在干什么?
殷凝踩着细软的毛绒地毯还没走到桌边,一声闷雷过后,外面就开始下雨,雨声渐大,寒风骤起。
秋拒霜伸手关好窗户,玉质窗锁扣合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殷凝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凉,一口下去仿佛从咽喉冷到五脏六腑。
不到片刻竟然连骨血都泛起寒意,她想回被窝里暖暖,一动却无力地软下去,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冷,好冷。
殷凝意识到她的寒疾发作了。
她看了看窗外刚走不远的身影,颤声唤道:“宫司大人…”
秋拒霜身形一顿,很快折返,推门而入。
她掌心贴上殷凝的额头,源源不断的温暖传来,殷凝下意识地想要更多,握住她的手腕将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秋拒霜呼吸一滞,旋即伸手将她横抱起来,轻柔安置在床榻上,拉上被子盖好。
被窝再暖,也比不上活生生的热源,秋拒霜的手一离开去压被角,殷凝就扑过去抱住她的腰,脑袋往她怀里拱,恨不得将冰凉身躯都贴上去。
殷凝自制力不差,但她此刻全无心理负担,毕竟她和秋拒霜俱是女子,抱一抱又不会如何。霜天阁里就只有她们两个活人,她总不能去抱那些冷冰冰的纸人侍女吧。
而秋拒霜大概是措不及防,被突然抱住有些身形不稳,加上殷凝不住地往她怀里蹭,竟然就这样被带上榻去。
“你,”秋拒霜有些气息不稳,“殷宁…”
秋拒霜算是体会到了何为“温香软玉”,怀中的少女像猫儿一般蜷缩着,玲珑身躯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纤柔,满怀都是她身上绵柔清幽的浅香,像橘色晨曦下舒展的花。
殷凝察觉秋拒霜完全僵着,一动也不动,这也方便她往对方身上蹭来蹭去,寻找最温暖的地方。
女孩子的怀抱,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有些宽阔?不过真的好平,好平。
殷凝大概是冷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贴蹭着,手脚并用地缠上去,难免碰到某些不该碰的地方。
背部挺直得没有一丁点柔软可言,好厚的腰封,下面是…秋拒霜前面没有几斤几两,后面好像还行,但真要结结实实地摸个清楚就有些变态了。
秋拒霜轻吸一口气,扣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继续乱碰。
殷凝觉得秋拒霜身上的温度好像在不断升高,于是迷迷糊糊道:“你可以再热一点吗?”
她没发觉自己墨发缭乱,眉眼带着一些生理性的水汽,说话也轻轻柔柔的,丝缕如烟,轻易裹住榻上另一人的心脏。
“……”秋拒霜双目略微睁大了些许。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请求…
“你脸上也热了起来,”殷凝用侧脸贴上对方的面颊,又磨蹭到耳尖,“耳朵也是…”
秋拒霜忽然轻轻推开她,别过脸背过身去,只留一个后背。
抱后面哪有前面的怀抱暖和,殷凝不满地嘟囔:“不暖,还有些硌。”秋拒霜的肩背看着肌骨匀亭,但最多算得上柔韧,完全没有肉感。
秋拒霜闷声应道:“前面也硌。”
殷凝疑惑:“哪里硌了?”虽然胸平,但是靠着还挺舒服的。
秋拒霜咬牙切齿:“闭嘴,睡觉。”
“小气。”殷凝小小声控诉,扒拉开她的衣领去贴蹭她的颈部,一点热源都不放过。
温和的灵力溢满整个被窝,暖融融的,殷凝舒服地轻哼出声,但凭借以前当龙傲天的经验,她发觉这些灵力似乎是在压制些什么。
秋拒霜一直僵着,却并不反抗,像个直挺挺的抱枕。
隔日醒来雨还未停,怀里那么大一只的秋拒霜已经下床离开了,殷凝缩在被窝里,原本还暖洋洋的,但随着人形热源秋拒霜的离开,不多时又冷了起来。
门窗禁闭,床帐也是里三重外三重,但仍然阻挡不了湿寒雨汽顺着缝隙钻进来,勾动她骨髓里的寒疾。
就在殷凝想抱着被子去洗热水澡的时候,秋拒霜端着红玉托盘推门而入,又很快关紧了门。
殷凝从被窝里探头一看,托盘上放了一碟胭脂一样艳丽的朱砂,旁边搁着玉柄画笔。
“宫司大人,”殷凝弱弱道,“我现在画不了画。”寒疾,手指不可屈伸也。
“没让你画,你现在手颤得简直是浪费我的纸。”秋拒霜随意在床榻旁坐下,放下托盘拿了一个毛绒外罩的汤婆子塞进她的被窝里。
殷凝伸手抱住,没有那么冷了,但没有秋拒霜身上灵流不断运转来得暖和,所以她卷着被子往床榻边缘挪蹭。
而秋拒霜用灵力划开了自己的指尖,鲜艳血色滴落在那碗丹砂里,足足兑了一小碗,丹砂里面的橘色花瓣浮上来,越浸颜色越淡,最终呈现一种晶莹的透明。
血腥味被一阵清幽异香压制,这一幕极艳,殷凝回过神来有些不解道:“宫司大人…”
“朱雀砂,留曦花,加上我的血,可以慢慢治愈你的寒疾。”秋拒霜简单解释,卷袖拿了画笔浸了那一碟红色,抬眼对她道,“手。”
殷凝应声将手伸过去,她也才来得及看看自己的手,细痩苍白,指盖上覆了一层薄薄银霜。
秋拒霜隔着一方软帕托起她的手,另一手拿了画笔轻缓勾画,在她手背上绘了流丽纹样,枫叶与红莲,艳丽如刺青,张扬如某种标记。
殷凝是个实用主义者,她只觉得随着这几笔落下,手上就暖了起来,指盖上霜色褪却,呈现一种琉璃般的色泽。
艳丽流纹婉转至玲珑皓腕,秋拒霜刚想就此停笔,怕冷的殷凝卷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手臂,道:“别停,一直往上画。”
手背上传来的温暖太美妙,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苦行已久终于找到一簇篝火。如果秋拒霜不介意,殷凝甚至想全身都画上。
艳红笔锋一颤,秋拒霜蝶翼一般的眼睫往上轻掀,弯唇笑了一下:“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殷凝点点头,满脑子都是“快画快画”。
两只手画完后,殷凝愉快地将爪子伸出被窝,见那一碟血砂还剩不少,就可怜兮兮道:“我脚上也冷。”又不是猫猫,可以拿尾巴垫脚。
秋拒霜静静看着她,凤眸里暗色渐涌,却是闭眼微叹道:“你真是磨人。”
殷凝:“?”也没有吧?
不过她腿脚实在冷得厉害,也顾不上那么多,尝试着从被窝里伸出脚,因为僵得厉害,半途收不住直接踩在秋拒霜大腿上。
秋拒霜:“……”
殷凝:“……”
这尴尬的气氛,殷凝心里有些欲哭无泪,她有罪,怎么能用脚去踩美女呢?
而秋拒霜坐在床下软毯上,眉眼低垂着,看不清情绪。但殷凝觉得她好像也没生气。
殷凝抱着被子坐起来,刚想把脚伸回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屏风上嵌着的水镜。
镜中眉眼慵懒的少女拢着云被,发丝与衣裳半乱,月梨色裙裳微散,描银缀花的下摆半遮线条优美的小腿,踝骨苍白伶仃,像是隐在肌肤下的花瓣。足尖踩在枫红绸缎上,骨节轻舒,脚趾泛着些微红。
殷凝觉得,如果她踩的是个男人,那这画面真的有些隐隐的香艳。大概是因为魅妖血吧,和她没关系,一定是这样。
但还好,她不小心踩的是美女。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秋拒霜已经折腿屈起,支撑起她的小腿,执笔从脚踝开始画起。
枫叶莲花蔓生,冰雪肌肤上绽开艳色,描摹至膝弯时,殷凝稍微勾褪,让裙裳滑开,方便秋拒霜往上画。
秋拒霜迟疑了片刻,笔锋止了轻颤,顺势画上去。
梨木窗格透过来一扇雨光,映在秋拒霜的侧脸上,长睫勾着碎光。
殷凝腿上投下剪影,她垂眸细看,发现若是忽略秋拒霜嚣艳无双的眉眼,她的五官线条其实颇有棱角感,眉骨高挺,眼窝深陷,鼻尖、唇珠和下颌三点连成完美一线。
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的违和,但殷凝还没看出个什么来,秋拒霜已经画完,勾着她的裙裳往下拉盖住,再起身收好东西。
“这些花纹只有在你寒疾发作时才会浮现,”秋拒霜停顿了一瞬,继而道,“由于是用我的血作药引,如果我情绪起伏,也会显现。”
“好的,谢谢宫司大人。”殷凝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终于能够离开被子独立行走,就下了床榻将紧闭的门窗打开些许透透气。
秋拒霜抚掌轻拍,门外跪候的侍女就端了早膳呈上来,是药膳,由于处理得当,药味浅淡若无。
殷凝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思量秋拒霜下次去长明宫处理事务是什么时候,算起来是明天。
她得早点溜,因为月圆之夜近了,她的魅妖血会发作……
于是她试探着问:“宫司大人知道我这次的寒疾什么时候才能被压下去吗?”
“约莫明晚,慢慢来,你是病弱之躯,现在不好用药彻底根除,你吃不消。”秋拒霜与她对坐,但并不动筷,只是翻着方才侍女呈上来的一册折子。
殷凝装作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折子上的合欢花徽纹,是合欢宫。好吧,收回前话,迟烟柔这塑料姐妹有时还是能顶点用的。有迟烟柔搞事吸引秋拒霜的注意力,她才好脚底抹油溜掉。
秋拒霜看完折子,神色未变难分喜怒,只是合了上去。
殷凝就问:“宫司大人是要去忙吗?”
“这是明天的事情。万般人和事,都只能乖乖待在自己的时间和位置,否则就是僭越。”秋拒霜笑吟吟地看她,“你说是不是?”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电光霆霓映得秋拒霜的眉眼艳丽又森冷。
殷凝乖巧一笑:“宫司大人所言极是。”
她又有些苦恼地道:“可是宫司大人一离开,我就冷得厉害。”
“乖,我会时时刻刻陪着你。”秋拒霜柔声轻语。
很好,秋拒霜要带她去长明宫了。殷凝又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今天的签到奖励还没管系统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