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心点玩炮仗啊!”姜墨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夏昭身后,时不时蹭掉一些泥巴。
乒乒砰砰!
夏昭傻笑着点燃一截鞭炮往村子边缘跑,绕着茅厕旋转起来,活像只撒欢的小狗。
还好周围没有人!
姜墨看着跑疯了的傻瓜,忙不迭地伸手去拽:“嘿,你这小子给我停下!”
一抓夏昭还真停了,他委屈地抖了抖剩下的炮仗,两只手捂住肚子:“我、我要上茅厕!”
“上就上,和我说什么……”
姜墨抱怨到一半,嘿地拍了自己一把:这人是傻子,让他一个人上茅厕还不掉下去?
他脑海里浮现李清瑶温柔又坚韧的脸。
这位神医是菩萨降世吧,居然耐得下性子照顾无关的傻子。
也是可怜。
他无奈地晃晃脑袋,主动为夏昭推开厕门:“去吧,我在旁边看着……”
有杀气!
一股夹杂着恶意的气息让姜墨浑身一震:方向是在——茅厕顶部?!
他往上一抬头,和一双瞪得老大的三角眼撞在一起,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家伙谁啊?!】
“喂,你别进来——”
姜墨下意识地冲着门外摆手,上面那人一身可疑的土黄色衣服,脸上蒙着汗巾,手上握着武器,一看就是刺客。
这破村子唯一值得刺杀的人——自然是少主。
既然是冲着少主来的,就该由他处理!
铿啷!!
剑刃与短刀发出刺耳的击打声,但很快就被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响声盖了过去。
什么声音?
刺客明知道不能分心,还是无法控制地向着门口看去,毕竟那可是晋王的——
“你别过来啊!!!”姜墨的眼睛越睁越大,近乎绝望地看着迫近的黑影。
夏昭浑身缠满点燃的鞭炮,吼叫着飞扑过来,三人一同失去平衡,倒向茅厕裂开的坑道……
……
咚!
村里的农夫忙不迭地掀开木板,给陈芊指指坑里的尸体:“...就是他,被、被阿大杀死的!”
“...等一等,他怎么死的?”
陈芊捂着鼻子后退,同时瞥了一眼两个被村民强势围观的“凶手”:
姜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似乎正屏住呼吸,完全不敢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夏昭倒是笑呵呵的,冲着大家挥挥他潮湿肮脏的衣袖,吓得村民纷纷避让。
“咳、大概是炸死的?”这位叫做苏青的村民是第一个看到死者的人,也是他挥舞着扁担把坑里活着的两个人拖上来的。
“我看不是炸死,是淹死的…这个外来的人预先把化粪池给拆了…呕。”陈芊看了第二眼,终于忍不住干呕了。
他们不是掉在粪坑里,有人把后面的石盖敲碎了……那可是发酵池。
至于干这种事的人,肯定是死掉的刺客。
谁没事带刀过来上厕所啊?砸碎了化粪池的盖子,显然是想把可怜的夏昭栽到里面发酵。
齐羽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即使姜墨变成了姜黄,她也没有抛弃自己忠诚的下属:当然,姜墨也不会脑子抽抽真的靠过来。
“阿大!阿大!”
踏踏踏,李清瑶提着裙子,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连头钗都跑丢一根:“陈…陈谦、齐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阿大真的…杀人了吗?!”
她双颊涨得通红,看上去分外窘迫。一身衣服极为单薄,连斗篷都没来得及披。
“没事,这件事我来处理。”
陈芊平静地拍了一下手掌:“先去报官吧,有外人潜入村子,疑似玉莲教的余孽。”
“玉莲教?!”
“嗯。”陈芊拿着剧本心里不慌:“玉莲教的教众多半会在身上纹朵莲花——也可以看看脚底板。”
村民们半信半疑地散开,没想到李清瑶也跟了过去。
“李小姐,你过去做啥?”陈芊连忙挡住:“那边脏死了,死得很惨的。”
“我要看看人还有没有救。”
“......”
这就是觉悟的差别吗?陈芊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又听李清瑶重重叹了口气:“就算真的没救了,也得洗干净验尸呀。”
……
日落黄昏,村里人总算各回各家。
虽说死了一个人,既然报了官,又是那玉莲教的匪徒…好像也没必要送村人吃顿杀威棒。
刺客的尸体抬去了县衙,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还真是被化粪池活活溺死的……那就自然没有什么凶手了。
毕竟在这个年月,可没谁在乎刺客的人权,更别说是在凉州了——这儿可是大长公主的地盘。
“李小姐。”陈芊冲着疲惫的李清瑶狐狸般笑了笑:“我们明天去大长公主的驻地看看吧。”
“诶,为什么?”李清瑶刚洗完手还没反应过来,既然阿大没有被认定为凶手,好像也没必要去求大长公主…他们也没这个面子呀。
“军队总需要大夫——”陈芊把后半句埋在心中:既然夏昭藏不住,不如放到明面上。
姑姑一定认得出侄儿……男主,是时候回家了!
……
“这里就是驻地吗?”李清瑶走在最前面,招手把夏昭唤回来:一行人只有他最开心,绕着田埂满地跑。
“对,就是这儿。我之前来过。”
陈芊晒然一笑:
兵团驻地怎能没有高高的围子?就算没有后世钢铁栏杆和通电的网,也该用石板木块堆积一圈,和居民区分开来。
眼前确实有一圈木围栏——围着一亩亩农田,不少青壮正在田间劳动。
极目远眺,才能依稀看到更后面的景象:瞭望用的塔楼,和一排排低矮的房屋。
陈芊收回视线,鼓励地指了一下远处:“我去镇上问过,兵团里常驻军医,以你的医术肯定没问题。”
以她对女主光环的了解,李清瑶一踏进驻地,十有**会遇到急需救治的伤患,当场演示什么叫妙手金针一扎灵。
然后大长公主也恰好混在人群里,跳出来献上鲜花和掌声。
“真的?谢谢……”李清瑶斟酌着向前走了两步。
军队里也有不少女兵,当然也会招募女医,但是她一回头就看到夏昭,担忧地蹙起眉:“阿大怎么办?”
“我们先帮你看着,不会让他乱跑。”齐羽顺势用剑柄勾住夏昭的腰带,把他往回拽。
“可是以后他…”
“以后有以后的过法!”陈芊笑眯眯地挡住另一边:“要么让他也过去在你眼底下当个小杂役,要么花点钱雇人照顾呗。”
在凉州这么苦寒的地方,多得是人愿意找份包吃住的工作。
李清瑶想了想,满含感激地躬身:“劳烦两位了。”
她顺着山坡往下走去,脚步轻巧地踏在田埂上,如同走入一幅画。
……
三个人的姿势慢慢变化,从站到坐,从坐到躺。
最后齐羽抱着剑靠在树荫左侧,陈芊系了条绳子牵着夏昭靠在右侧,百无聊赖地看着李清瑶远去的方向。
“阿巴阿巴。”
“啊?”
夏昭焦急地比划着什么,指指头又指指远处。
陈芊噗地笑出声:“没事,你姐去面试啦,等会就回来。”
夏昭没听懂,眼圈都委屈地涨红了:“要吃、吃饭!”
看他攥着手掌满地打转的赖皮模样,陈芊只好摸出一个包子递过去:也罢,比之前好多了。
不知道李清瑶怎么治的,他现在至少四肢还算协调。比起痴呆,更像丧失了成年记忆。
她继续靠在树上,凝望田野深处的军团——
再怎么嚷嚷着休战,打着劫匪旗号的滋扰就没停止过。不光是刀剑伤,这缺食少药的年头,各种疫病才是更要命的。
正因如此,原著里李清瑶才能凭借一手举世无双的医术,以神医、菩萨的名声崛起。只差一点就能和夏昭过明路,成为正经夫妻。
……
“这里没有水车。”
没想到齐羽也会问种田的事情?
陈芊撑起脑袋看农民们挑水:“其实水车灌溉几百年前就有了吧?”
水车漫灌可以节约不少力气。不过这里是旱田,田亩又分散。
不论什么时代,零散的农田种植起来都很麻烦。很难安排先后时间。
“漫灌法在南方比较多见,水车接不了多远,必须在江河边上。”齐羽坐在旁边,芊芊也说过漫灌法,不过罗刹国的水源主要集中在淡水湖,距离原有的种植区很远。
罗刹国一到秋天就天寒地冻,水漫进去恐怕要冻成冰渣子了。
“也对,要是化工技术跟得上就好了。”可惜也就想想,自动洒水器太依赖现代工业了。
“你会种地?”
背后响起清冷的女声,陈芊以为是齐羽在等后文,下意识开口:“自动洒水器弄不出来,等你把土豆种子运过来,我们……”
啪莎。
一只靴子踩碎干结的土块,脚步稳健。
陈芊的视线顺着这双笔直的长腿往上爬,瞳孔收缩,入眼的是一位目测四十许的女性。
一时之间,不知是阳光还是别的什么晃了眼,她揉揉刺痛的眼角,根本无法判断来者真正的年纪。
没有锦袍,黑色大氅下是贴身的羊皮袄,胸膛饱满腰腹收束,让陈芊想到齐羽的身材——来者与齐羽身量仿佛,剑眉红唇也很有几分相似…若不注意那双饱经风霜的黑色眼瞳,一定会错把两人当作姐妹。
【镇国大长公主】
小说中的名词总算有了真实的印象,直到此时陈芊才注意到公主身侧的人:一位壮年男子正恭敬地持着一把长枪。
除了特化加重的枪尖,长枪上并无任何装饰,在阳光下闪烁着刺人的锋芒。
可不论是这把长枪还是红袍男人,站在长公主面前——便如新月被太阳夺取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