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 第20章 第 20 章

楚晋端起茶盏，在手里转了转把玩，觉得这个问题格外有意思：“你是什么样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看到是什么样子。”

他欠身盯住刘如云，桃花眸里眼波流转：“你若是那等欺师灭祖的小人，那便永远别让我知道。你能装一辈子，为师又何必管你。”

但若让他知道了，不高兴了…

楚晋话未说全，仰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空了的茶盏落到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刘如云打了个颤，定睛一瞧，那茶盏竟然就这么碎了。

碎开的白色瓷片，像一朵朵绽开的花，破碎又可怜。

而她的俊美师父，倚着椅背，朝她勾了勾唇，笑得很是无辜潇洒。

刘如云抿住唇，低下了头。

她永远、永远不要让师父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不然就会碎成杯子…

*

孵了一天的蛋回去时，刘如云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

人生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小心翼翼的，手脚都没敢怎么动。

到了家里，张氏正在生火做饭，瞧见刘如云回来，喜滋滋问他：“今儿你二哥去庄里转了转，有了挣钱的门道。听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生意人经过，他们到了这里就会补干粮。云儿，你来，帮娘添柴。娘去和面，得做些饼子，明天让你二哥卖了。”

往西去，有一大段路都没什么人烟，商人要经过这里，就得在这处补上足够的干粮。

刘如云闻言进去，帮着娘一起做饭。

刘子岩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本竹简，看见刘如云坐在灶口，他淡声道：“娘，小妹也累一天了。”

张氏一愣，这才想起来，刘如云今天也出去忙了一天。

她不由停下手里的活计，问道：“云儿，那个楚少爷为人如何，好相处吗？今日都教你什么了？”

他们一家人刚搬到这里时，她心里只顾着欣喜，还没想太多。

只觉得是云儿遇上了贵人，能够跟着楚少爷学到本事。可是事后想一想，却怎么都有些不安。

云儿毕竟是个女娃，现在倒还好，看不太出来，能掩饰。

拜师拜师，那都是男儿家做的事情。

云儿她…

张氏的一颗为娘心，想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刘子岩放下竹简：“小妹。”他欲言又止，并不说什么。

刘如云知道三哥哥是心细的人，主动安慰他：“三哥，我瞒着楚少爷自己的身份，难得他愿意教我习武，趁这段日子，咱们便留在这里多攒一些银子。”

“我师父他不喜女子，所以…三哥不用担心。”

刘如云并没有把话完全挑明，刘子岩却是听懂了。

刘子岩垂下眼，清秀的少年郎读的书最多，心思也最细。

他心里既装着家国天下百姓苍生，也装着家里最惹人怜惜的小妹妹，不愿意她受到任何伤害和苦楚。

楚晋的为人，他今日走在街上也有所耳闻。

不喜欢凑到跟前的女子，看着似是不好女色。而小妹如今还小…

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他心里却总是怎么也放心不下来。不能完全丢掉忧虑。

只是他心里想得再多，在过日子一道上，并没有什么经验和本事。

眼下外头硝烟四起，能有这样的安生日子过着，已经算是他们一家幸运了。如果在这种时候离开了楚家堡，而今四处都不太平，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便也只能先将那些其余的担忧先放在一边，走一步看一步。

“娘！我回来了！”门外传来刘杭的声音。

张氏忙走出去迎。

刘杭力气大，而这个院子里暂时还没有打井，老大刘杭便和刘老汉去了庄里的那条河边，挑了四桶水回来。

刘如云也跟出去接，她一声不响去接刘杭手里的扁担：“大哥，下次挑水我和你一起去。”

刘杭捏紧了扁担，并不给刘如云拿：“小妹，家里有大哥，再不济也还有你二哥三哥，哪有让你去挑水的道理。你快去那边歇着，大哥给你扯了条头绳。”

刘杭粗糙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憨厚的面容对上刘如云时，浮现疼爱。他从袖子里扯出了一条缎子似的头绳。

刘如云接过头绳，知道大哥是疼爱自己，心里却莫名有些难受。

她低下头，可怜巴巴：“大哥，我现在不是小妹了，是小弟。”

爹娘和哥哥们心底里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女孩。

刘如云既感动，又有些失落惆怅。

上辈子她就是在家里被亲人千娇百宠着，什么苦都没吃过，才导致失去了爹娘和几个哥哥后，一遇见秦宇对自己好，就没了主心骨。

一个惯常依赖别人的女子，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她不愿意。

不愿意再像前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