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是寻找穴位,但云锁烟的目的显然并不只这么单纯。
她抬眸打量关琢玉的神情,见对方果真如她方才所言那般,一直闭着眼睛,面颊浮现一层动人的红晕,胆子立刻变得更大了些。
合欢宗心法中早有注明,将灵气送入双修对象的体内时,最好经由云门穴或中府穴。这两处穴位正是手太阴肺经的起点,可让灵气先行通过此经,略作缓和后再流转于全身,便能最大程度抵消掉两种灵气的相斥之意,保证参与双修的两人都不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云门穴与中府穴恰位于锁骨下缘,云锁烟便揣着这个理由,开始光明正大地揩起油来。
四指卷曲扣在人肩上,掌心贴着肌肤微微摩挲;令人心跳加快的酥麻感阵阵传来,引得关琢玉的脸色愈发红润,不自觉地用舌尖顶住上颚,蹙起眉,好半晌才将快要出口的喘.息压下,低低问道:“云云,你在找什么穴位?”
她的声音带了两分沙哑与慵懒,与平日里惯常的冷漠淡然完全不同,好似冰川消融、溪水击石般悦耳动听。
云锁烟被关琢玉用这样罕有的声音叫到名字,立刻很没出息地耳朵一软,手上揩油的动作也僵了僵,老老实实地答道:“云门……或者中府。”
修士对自己身上的穴位经脉都是再了解不过,那两个穴位的位置也并不复杂,云锁烟居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准,连向来对她深信不疑的关琢玉都觉得奇怪起来,“云门穴便在你掌心往右两寸,为何还一直向左侧寻找?”
“……”云锁烟心虚地咳嗽一声,把试图摸向对方胸口的爪子收回来,讪讪认错,“从不曾同姐姐双修过,是我大意了。”
每个修士身上的穴道位置都相差不大,哪怕从未同对方双修过,也必定能精准找到自己该找的穴位,云锁烟这解释明显就是信口胡诌。
然而,关琢玉却并未在意这个单薄无力的借口,只敏锐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你还同别人双修过?”
前不久刚帮花溅泪用双修心法疗过伤的云锁烟:“……”
她张了张嘴,心思电转,还没想出搪塞过去的理由,就见关琢玉愈发皱紧了眉头,又紧跟着问道:“也曾经——对别人做出过这般亲密的举动么?”
亲密举动?
云锁烟看了看自己上下乱.摸、恨不得直接撕了人衣裳的贼手,又回忆起先前替花溅泪疗伤时那规规矩矩,连腰都挺得笔直的动作,思忖片刻,眼都不眨地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没有,从来没有。”
她答得既诚恳又斩钉截铁,关琢玉一顿,原本不悦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紧闭着的眼睫轻轻颤动,“你……”
“姐姐。”云锁烟定定望着对方那浓密如蝶翼的睫羽,心跳如擂鼓,没忍住倾身凑上前去,很想亲一亲关琢玉的眼睛。
但是,就在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理智却阻止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冲动,让云锁烟重新冷静下来,克制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她抿了抿唇,在心底悄然叹了声气,退回到原先的位置,强自压下万千思绪,勾起一个淡淡的苦笑,温柔续道:
“姐姐,我只有你呀。”
关琢玉的身躯微微一僵,下意识动了动唇,眼看就要睁开双眸——
与此同时,云锁烟抬起手,仿佛早有预料般盖住了关琢玉的眼睛,用笑吟吟的语调提醒道:“不可以睁眼哦。”
话罢,也不等关琢玉回答,白衣少女便敛下苦笑,屏息凝神,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云门穴的位置,将双掌紧紧覆上那处肌肤,同样闭起眼睛,正式开始运转心法。
下一刻,灵气便从她们相贴的地方满溢而出,又很快被压缩收拢,宛若一条无形的丝线,温和如水,精纯澄澈,不带分毫攻击性,从一人掌心传递至另一人的经脉当中。
“——!”
切实感受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灵气,关琢玉不禁浑身一颤,异样的饱满感充斥于经脉当中,仿佛温水小心翼翼地裹住寒冰,在不知不觉间将它们慢慢融化开来。
剑修灵息一贯冷硬锋锐,关琢玉修习无情剑道,则更是其中翘楚。
本以为会很不适应云锁烟的灵气入体,但意外的是,她却并不排斥于这种感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喜欢。
这似乎并不全是合欢宗心法的功劳。
反倒更像是……自己和云锁烟的灵气,本就天生如此契合。
温柔的水流驱散早已习以为常的寒意,暖意逐渐布满全身。关琢玉能感到体内有股热意在缓缓攀升,寒冰消融为火焰,把水流蒸腾成了旖旎暧昧的雾气,密密裹缠在四肢百骸。
关琢玉屈了屈指节,终于睁开眼睛,定定望向面前反倒闭起了双目的云锁烟。
白衣少女与她挨得极近,几乎快要鼻尖相触;在这个距离下,关琢玉能轻易观察到对方潮红的脸颊、额角要落不落的一滴汗珠,以及唇齿间隐约呼出的缕缕白雾。
关琢玉见状愣了愣,忽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云锁烟唇瓣前试了试——
一片冰冷。
事实上,云锁烟此时的吐息并不像关琢玉那般灼热异常;而正相反,她脸上的潮红有些异样,身体也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仿佛正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被冻得连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了。
“云云?!”
关琢玉一惊,顾不得许多,抬手握住云锁烟的手腕,立即意识到是自己寒凉的灵息造成了问题!
先前关琢玉用灵气为云锁烟探查伤势时,总是非常谨慎,会先将灵气在经脉中运转数个周天,去除寒意后方才输送进对方体内。
而刚才因为云锁烟的作乱,关琢玉一时没能记起来运转灵气;再加上她不曾与云锁烟双修过,两人都没什么经验,这才导致了眼下“冰火两重天”的局面。
“云云……云云?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关琢玉连唤了云锁烟好几声,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终年在霜遇峰上修炼,淬炼剑意,灵气寒凉刺骨,对合欢宗的功法也没什么了解,不知会对云锁烟造成这么样的影响……
思及此,关琢玉盯着云锁烟发白的唇色,心中越来越急,只得咬了咬牙,像是从前所做的那样,调动起体内已然相互交融的灵气,汇入经脉,谨慎地运转了一个周天——
温水在四肢百骸中流淌,所过之处的淤塞、暗伤,都受到了灵气温和的冲刷与疗愈。
而同时,随着关琢玉引动灵息运转,云锁烟方才不适的神情也逐渐舒缓下来,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变成了一种漂亮的红润色泽,双手软软搭在关琢玉肩头,唇齿间泄露出一声轻微的低.吟。
“嗯……”
“云云?”
关琢玉抬手搂住云锁烟的腰,把人往前揽了揽,再次不放心地唤道:“有哪里不舒服?”
这会儿,大抵是从那种被冻僵般的状态中成功脱离出来,云锁烟总算有了意识。
她动了动眼珠,迷茫地睁开眼睛,感到手臂发软使不上力气,浑身也懒洋洋的,下意识疑惑道:“我怎么了?”
“怕是灵气交汇时出现了问题,”关琢玉沉吟道,“我素日居于霜遇峰修炼,灵息过于寒冷,你方才似乎有些不适……”
虽然不认为关琢玉是在说假话,但实际上,云锁烟却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暖融融的灵气从指尖蔓延到足跟,体内像是积蓄了一团温柔的火焰,并不灼热,却足够让人全身发软,舒服得她恨不得像只小鸟般扑棱翅膀,根本分毫没有感觉到半分关琢玉所说的“寒冷”。
“可我现在很好,灵气也没有出现任何相斥的反应……”
云锁烟如实说完,深呼吸了一下,联想到二人眼下的状况与自己熟读的心法秘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她立即开始尝试引动自己的灵气,体内的灵气水流登时翻卷起一道小小的浪花;关琢玉微微一僵,环在云锁烟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声音更加沙哑。
“莫要乱动……”
“哎呀。”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后,关琢玉疑惑地低下头,垂眼盯着一脸惊喜来不及收回的云锁烟,迟疑道:“怎么了?”
“姐姐真是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要运转灵气的?”云锁烟拼命掩盖着欣喜若狂的语气,忍住自己快要咧到耳朵后头的唇角,“这本是合欢宗心法的最高一层——”
“如若两人灵息足够契合,便可在灵气交融之后,由任意一方引动灵气,运转整整一个周天,以此达到功法的圆满之境,大大增进双方修为……”
事实上,这也是云锁烟头一次体会到最高层心法的益处。
鉴于从前两次的特殊情况,她确实曾投机取巧,使用功法为明烛和花溅泪疗过伤。然而那两回都是云锁烟将灵气探入两人体内,只做了简单的疏导和治疗,并没有进行双修功法中最重要的一步:灵气交融。
可眼下和关琢玉的双修,云锁烟不但存了私心,仗着之前对方曾多次用灵气给自己探查伤势、她们之间灵息足够熟悉的缘故,在最开始便完成了灵气交融的步骤。
而且更幸运的是,关琢玉还在阴差阳错之下运转了灵气,让这次双修达到圆满,两人的灵息彻底融合成了浑然一体……
这种境界,哪怕是日日同床共枕的道侣,其实也很难做到。
但云锁烟和关琢玉之间一直都十分信任彼此,灵息也在从小到大的相处、修炼过程中达到了堪称相濡以沫的地步,契合非常,因此才能轻易且完美地完成双修,也让双方的关系比以往更为亲密——
“姐姐……关琢玉……”
云锁烟按捺着心里的悸动,抬眸直视关琢玉漆黑幽深的双眼,良久才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喃喃地说道:“我只有你。”
“嗯。”
关琢玉低低应了一声,将云锁烟抱到自己怀中,毫不犹豫道:“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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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