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神光已经找到了人,那关琢玉自然也来得很快。云锁烟和谢蝉衣在原地等了不过片刻,几个身影便匆匆从山下赶来,形容或多或少都有些风尘仆仆。
为首者当然是关琢玉,她一见云锁烟身旁还有别人,原本还没来得及彻底放松的面色便又重新绷紧,立刻加快脚步,面带忧色,“云云——”
“姐姐,”云锁烟赶紧迎上前去,就像是知道关琢玉想问什么似的,果断答道,“我一点事都没有,你放心。”
关琢玉顿了顿,狐疑地蹙起眉,仍记得云锁烟被灵气风暴卷走时的场面,压根没能因为她短短一句话便放心,索性抬手扣住了对方的脉门,低声道:“莫动,让我探查一番。”
云锁烟耸耸肩,并不意外于关琢玉的谨慎,甚至还主动把胳膊往前一递,冲她大方地点了点头。
两人自顾自地在那边交谈起来,被孤零零落在身后的谢蝉衣则挑挑眉,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关琢玉摁在云锁烟手腕上的指尖。
与此同时,步子慢了些的另外四人也匆匆赶到近前,在看到谢蝉衣面容的刹那,打头的华流苏便猛然刹住步子,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谢、谢家主?”
谢蝉衣双手拢在袖中,发冠上的薄纱顺着发丝滑下,侧头冲华流苏一笑。
除了华流苏之外,天外奇音阁的姜溶溶、姜涟涟也非常讶然,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冲谢蝉衣行了个礼;不过在三人身后,凤钗却并不认识这位鼎鼎有名的谢氏家主,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云锁烟身上——
“华师姐,”凤钗拧紧眉头,望向表情不自觉有点紧张的云锁烟,复又将视线下移,扫过关琢玉那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指尖,压低声音问,“您看,那是什么?”
经她这么一说,华流苏方才从见到谢蝉衣的惊讶从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云关两人,登时一愣。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身前有个淡淡的声音响起,竟是谢蝉衣似笑非笑道:“久闻阿烟与剑宗首徒关系甚密,亲如姐妹……本座原本还觉得有些稀奇,直到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果真没有半分夸大。”
凤钗拜入宗门才短短数月,对修真界的事情还不甚了解,正听得茫然时,却见华流苏咬了咬牙,眼神犀利地瞪向那边,用十分不悦的语调悄声对她道:“啧,看见关琢玉手上的光芒了吗?这是因为她正在把灵气送入云锁烟体内,替她探查内伤……”
“将自己的灵气送进别人身体里?”凤钗愣了愣,还没等华流苏说完,便忍不住惊呼出声,“可是华师姐,您不是说过——如若两人之间并非至亲、道侣之类的关系,便绝不能将灵气随意探入另外一人的体内,否则双方都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么?!”
“是,我是说过。没看到云锁烟也一副觉得很不舒服的模样吗?”
华流苏恶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没好气道:“哼,不愧是剑宗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最喜欢乱来!”
然而她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过于担心的神色,搞得凤钗更加满头雾水,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关琢玉的行径。
好在这时,心思细腻的姜溶溶察觉到了凤钗的疑窦。尽管她的情绪也同样不佳,却还是压低声音,为后者解释道:“关道友是合体境修士,对自身灵气的把控极为得当,仅仅动用了一丝而已,并不会伤到锁烟,凤道友且放心便是。”
凤钗抿着唇,草草点了下头,只觉得胸腔内传来一阵窒闷感,引得她愈发心乱如麻。
将灵气送进另外一个人体内,这明明是相当亲密的事情,一般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
烟烟和那位剑宗首徒,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这厢几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约莫半刻钟后,那厢关琢玉似乎总算探查完毕,松开云锁烟的脉门,原本面沉如水的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大抵是知道云锁烟果真无碍,她终于有心情转过头来,平静地看向谢蝉衣,冲对方一丝不苟地拱了拱手,“谢家主。”
谢蝉衣轻笑一声,客气地浅浅颔首,倒没计较关琢玉刚刚的失礼,只意味不明道:“剑宗宗主最得意的首徒,真是久仰大名。”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尽管嘴里说着称赞的话,可听着却并没有多少赏识之意;不过关琢玉显然也并不在乎,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便客套地说:“先前我与云云因故失散,多谢您对她的照拂了。”
“……何必多礼。”谢蝉衣眯起眼睛,“本座与阿烟有多年师生之谊,理当如此,无需由你特意同本座言谢。”
“是。”关琢玉面无表情,“知道谢家主一直以师长自居,那我便放心了。”
两人一来一往,话里带刺,听得华流苏猛翻白眼,姜溶溶和姜涟涟也不禁侧头对视,表情古怪,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在场众人里心思各异,只有云锁烟瞪着个大眼满脸疑惑,悄悄走到凤钗身边,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小凤你看,姐姐和家主大人怎么聊起来啦?”
不曾想,她的突然接近却把凤钗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把手往身后一抽——那一瞬间,云锁烟似乎看到凤钗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被对方背到了身后,遮得彻彻底底。
“咦?”云锁烟挑挑眉,与脸色苍白的凤钗对视片刻,有些担心地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凤钗飞快地摇摇头,“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在躲避灵息风暴,有些疲惫……”
云锁烟“哦”了一声,没有深究,猜想对方大概是在秘境中找到了什么宝贝,不愿让旁人知晓,于是体贴地转开话题:“明烛后来没有再为难你们吧?”
听到明烛的名字,凤钗微微一僵,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边上的姜涟涟凑了过来,见缝插针地挤在凤钗和云锁烟中间,对后者描述起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被风暴卷走之后,关道友心神不稳,灵气越发暴动,险些入魔——幸亏阿姐及时反应过来,让我跟她加紧合奏清心曲,好不容易才让关道友平缓了下来,及时带我们寻找庇护之所……”
姜涟涟心有余悸地说完,摊了摊手又道:“而魔域尊主见关道友并未就此入魔,大肆嘲讽了几句后,也很快离开,并没有与我们同道。”
听她说到“清心曲”时,云锁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被花溅泪救下时所听到的琴声和箫声,心中立即了然。
音修最擅长以乐为引,根据所奏曲目不同,效用也各有特别之处:譬如有的可以舒缓心神,有的可以激发战意,甚至有的曲子还蕴含大道真意,能够使听者加大成功突破境界的几率……
姜涟涟所说的“清心曲”,想必就有安神定心、平抚走火的功效。
“多亏你和溶溶相助,姐姐才能平安无事。”云锁烟郑重其事道,“待离开秘境以后,定要好好答谢你们姐妹!”
就在姜涟涟笑眯眯地点头接受时,关琢玉和谢蝉衣之间的对话也告一段落,两人看上去颇有些不甘,似乎都没在嘴上讨到什么便宜。
谢蝉衣总是挂在面上的笑意仅剩寥寥三分,目光划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云锁烟身上,把后者看得毛骨悚然,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缩起脑袋避免和她对视。
之前在谢氏修习法术时,每逢云锁烟在禁室念错口诀,就会收到与这会儿完全相同的眼神……
好在谢蝉衣并没有看太久,关琢玉便侧身一步,牢牢挡住了对方望过来的视线。
“……呵。”
谢蝉衣眼底幽深一片,将双手负在身后,就像是没有看到那名面如寒霜的剑修一般,淡淡转过头,摆出了谢氏家主的架子,缓声说道:“玄蛰秘境方才出现动荡,原因尚且不明,本座会尽快同华掌门商议此事,封锁秘境。为了诸位的安全,最好还是速速离开罢。”
她是在场身份最高之人,说的话相当有分量,这会儿又做出了谢氏家主的威仪姿态,除了关琢玉以外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恭敬地应了声“是”。
那场灵气风暴来得蹊跷,但凡聪明些的人都已经动身离开;而谢蝉衣此时所给的建议,其实也正是在场几人的打算。
“那么,锁烟,我和涟涟这便前去寻找同门,准备返回天外奇音阁了。”
姜溶溶带着妹妹冲谢蝉衣微微福身,把礼数做得足够周全后,转向云锁烟同她告别:“待日后再与你联系。”
云锁烟朝姐妹俩笑着挥了挥手,目送两人飞快离开,接着又转过身,与盯了她半晌的华流苏四目相对,“苏苏,那你和小凤——”
华流苏抄着手臂,正欲答话,却听谢蝉衣率先说道:“流苏,还有这位上霄门弟子,你们与本座同去寻华掌门即可。”
“……是,多谢您。”
华流苏叹了口气,像是早有预料般,一边拽着凤钗走向谢蝉衣,一边扭头朝云锁烟做了个“你给我等着”的口型。
而凤钗被她猛的一拽,只来得及冲云锁烟安安静静地笑了笑,便连忙跟在了华流苏身后。
“阿烟,就此别过,咱们下次再见。”
待两名上霄门弟子在自己身后站定,谢蝉衣转向云锁烟,云淡风轻地笑道:“欢迎你随时来谢氏做客。”
云锁烟尚且沉浸在“自己哪里又惹华大小姐生气了”的问题当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抬头对上谢蝉衣笑吟吟的双眼,方才吓得哆嗦了一下,打着哈哈客套道:“若有机会的话,定去拜访家主大人……”
谢蝉衣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没再继续耽搁,也领着华流苏和凤钗快步离开。
于是在场顿时只剩下了云锁烟和关琢玉两个人。
“我已经给琉璃师姐她们发了传讯符,约定在山谷外汇合,姐姐还要去寻剑宗的同门吗?”
云锁烟随口问了一句,却迟迟没有得到关琢玉的回答,不禁扭头一看,竟发现对方正紧紧盯着谢蝉衣离开的方向,蹙起眉头,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
“姐姐?”云锁烟愣了愣,面露疑惑,“怎么了吗?”
听到身边人的疑问,关琢玉凝眸思忖片刻,有些不确定地答道:“我已进境合体,与谢家主只差一个大境界,方才曾莫名感觉到她周身灵气过于浓厚,颇有些异常……”
“灵气过于浓厚?”云锁烟一怔,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试探道,“她先前似乎在枯荣树旁呆了许久,莫非是这个原因么?”
关琢玉没有回应她的猜测,只将眉头锁得更紧,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多心了,走罢。”
“那姐姐,别的剑宗弟子他们……”
“秘境出现意外,阿琰知道如何应对。先送你去与同门汇合,他们应当也会在附近等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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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