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出了什么事?魏妙秩正待再追问一声, 这时,就见得丁九自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红绸布的小包裹。maixi9丁九坐至林湛跟前, 将手里的红绸布放到了案几, 又抬双手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红绸布一层层的揭开。
“湛儿,因着当年有传言说你父母是遭仇家追杀, 阿父就一直不敢将有这玉佩的事告知给你。如今你大了, 又做了朝廷命官,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阿父这就将这玉佩交给你,或许还能寻出一丝有关你父母的线索。”丁九一边解着绸布一边道。
“阿父……”林湛起身屈膝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了起来,看向丁九的双眼泛着红。
“湛儿,快快来……”丁九忙伸手想要搀起他。
“这,这怎么可能!”就在这时,谢怀瑜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几人都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就见得谢怀瑜一下扑到案几前, 一把抓了红绸布上露出的玉佩,紧捏在手机举到自己的眼前, 面上是一副惊愕得无以复加的神情。
“谢御史,你这是怎么了?”魏妙秩忍不住伸手摇了摇谢怀瑜的手肘。
被魏妙秩一摇晃, 谢怀瑜这才回过神来, 他举着手里的玉佩,双眼却朝林湛看了又看,渐渐的, 他竟是湿了眼眶来,而后唇边又含了一丝笑意,这番激动痛心似哭又似笑的神情,直叫其余三人一时惊住了,林湛更是被谢怀瑜看得一头雾水。
“谢御史,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你怎的紧抓着这玉佩不放手,难不成这玉佩是你谢家的?”魏妙秩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你说得没错,这玉佩,就是我谢家的!”谢怀瑜抬高了声音,说出的话却是叫人瞠目结舌。
见屋内三人都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谢怀瑜将手里的玉佩放到了案几上,而后低了头,一把扯下了自己腰上的一只玉佩,而后与案几上丁九拿出来的玉佩并排放在了一处。
魏妙秩忙抬眼看去,待看清了,一时间眼睛瞪得老大,连嘴都合不拢了。就见得案几上的两块玉佩,大小,形状,色泽,花纹全都一模一样,羊脂暖玉,莹泽剔透,上面刻有浮雕谷纹,仔细分辨,雕的是一对长冠凤鸟。若不是束玉的穗子一新一旧,根本就分不开哪块是谢若瑜的,哪块是丁九刚拿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阿湛的父亲或是母亲,其中一个是谢家人?”魏妙秩总算反应过来了,她一边问着,一边看看案几上的玉佩,又将林湛与谢怀瑜两人各自看看,越看越觉得他二人眉眼间很是相像,都是黛眉若画,双眸深邃若含春水。
“谢公子,这玉佩难道是你谢家祖传之物?”丁九也一脸激动地问。
谢怀瑜听了这话,又深深看了林湛一眼,他眼圈红红的,抬袖揉了下眼睛,口中却是道:“怪不得这一路上我瞧你越发顺眼,原来,原来你是我谢家的血脉至亲……”
血脉至亲?屋内三人听得又是一阵惊愕,林湛更是听得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谢怀瑜看向林湛的眸光中却满是心疼亲近之意,他走到林湛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慢慢说起了二十一年前发生在谢家的一桩痛心之事。
谢家门第高贵,世代显赫,已是绵延近百年之久,传至谢怀瑜祖父谢远这一代,更有繁花着锦之势。谢怀瑜祖父官至中书令,膝下三子皆是朝中要员。除此三子之外,谢远还有一嫡女名唤谢蕴宁,不仅生得貌美,且十分的聪颖,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写的诗,作的画。就连当朝大学士见了都击掌叫好。
谢远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待她如花年岁时,更是发愿要替她寻一个家世才华样貌皆要出众的夫君。功夫不负有心人,谢蕴宁十七岁那年,谢远终于为她觅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宣平侯嫡子,出身名门,才华过人,深得皇帝看重,刚及弱冠之年,已任得济庆府府尹一职,前途自是不可估量。
谢家上下对这门亲事极为满意,朝人诸人也说这是天作之合。可所有人都看好之时,那一向娴静柔顺的谢家姑娘却是作出了令众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她居然长跪于父母跟前,拒绝嫁于宣平侯嫡子。
谢家父母自是震惊不已,几经追问之下,才知道那谢蕴宁几月之前外出踏青之时,识得了一位进京赶考的寒门书生,两人一见如故,在身边丫鬟的帮助之下,书信来住不断,又私下见了几次面,如今已是情根深种,私订了终身。
一向门风严谨的谢家竟出了这等私相授受的丑事,谢家长辈岂能容忍!于是当即发落了为他们牵桥搭线的丫鬟,又将谢蕴宁软禁在家中,严令她断了与书生的来往,只待三月之后,风光嫁入宣平侯家。
那谢蕴宁看似温柔,却不想是个内里坚韧的?几日之后,她没法逃出了家门,又寻到了书生的落脚处,两人竟是连夜私奔而去。
谢家人发现谢蕴宁逃走之时,既惊又怒,只得对外称说谢蕴宁患病在床延了婚期,私下派出大批人四处追寻其下落。可派出去的人一批又一批,却是找不到两人的一丝踪迹,他们两人,就像是自人间蒸发了一般。
“自此之后,姑母杳无音讯好些年,时日久了,我祖父母震怒过后,却是万分担忧她的安危。祖母甚至说了,只要她人能回来,就让她嫁于那书生也就罢了。祖父嘴上虽是不承认,可我幼年之时,常常见祖父趁着没人的时候进得姑母房间,看着姑母留下的画作,悄悄的抹眼泪……”
木屋内的谢怀瑜说到这里,眼角已是忍不住有了泪意,他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怎么也没想到,姑母及……及姑夫竟是来了云州之地,还落了个那样的下场。这玉佩,是当年祖父请巧匠制成,一共四枚,家父及二位叔伯各得一枚,姑母得了一枚,我手中的这枚,是及冠礼时,家父所赠……”
谢怀瑜说到这里,手里又捧起了丁九拿出的那块玉佩,颤抖着手递到了林湛的跟前。
“阿湛,你是我姑母的孩子,我们是至亲,你的身体内,同样流着我们谢家的血……”
听得这话,一直低着头沉默的林湛却是突然抬起头时,他红肿着双眼,一把推开了谢怀瑜的手。
“不,不,不是,我跟谢家没有关系,我是阿父的孩子,阿父才是我的亲人!”林湛摇着头,声音嘶哑着道。
“阿湛,你就是谢家之后!你这就和我回京去,我带去见祖父祖母,他们想念了姑母这些年,能见到你也必是安慰得很。”谢怀瑜却是一把抓住了林湛的手,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
林湛听了这话,面上神色却是更加悲戚,他将手自谢怀瑜的手里挣脱出来,而后冷着声音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自会上书给圣上,此生永不返京,只求在云州之地谋一差事,能供养阿父至老,心愿足矣……”
谢怀瑜还待劝说,魏妙秩忙对他摇了摇头。
“谢御史,阿湛才知晓生身父母的惨痛之事,你好歹让他缓一缓,别这样逼他才是。”
这话似是惊醒了谢怀瑜,他看看林湛的神色,当即就住口不语了,手里的玉佩也不将强行相递,只默默低下头,将玉佩拿红绸布又慢慢包了起来。
“阿父,我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林湛抬眼看向丁九道。
“去吧,孩子,出门散散心,天黑前回来,阿父去给你们做饭吃……”丁九缓着声音,眸中皆是慈爱心疼之息。
林湛听得点点头,自坐上起了身,对着魏妙秩及谢怀瑜各施了一礼,然后就朝着门口方向去了。
见得林湛出了门,魏妙秩也站起了身,目送他的背影又在门口张望了片刻。
“姑娘,你跟着去看看湛儿吧,这孩子虽说性子静,话不多,可他心中自有分寸,你去陪他说会儿话,他定就会好了。”丁九走至魏妙秩身侧道。
“也好,我去陪陪他。”魏妙秩点了点头,身后谢怀瑜听了这话也松了一口气。
……
魏妙秩出门之后,并没有立即追着林湛上前,她一直跟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注视着他。
林湛出门走去了好长一段路,待走一处临河的开阔之地,他走了过去,又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目光眺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魏妙秩也不敢上前,只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立了。
“妙秩……”林湛突然唤了她一声。
魏妙秩听得微惊,心想他这是早就知道自己跟在他身后了。她迈步走了过去,待走到青石之前,林湛转过身来,又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魏妙秩搭着他的手,也踏上了青石,又坐在了他的身侧。
“阿湛,你别难过了……”魏妙秩不知说什么话来劝慰他,只看着他低着声音道。
林湛转过脸来,见着魏妙秩眼睛红红的,正巴巴地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只觉心头一软,不由自主的就伸手过去,将她搂到了自己的胸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