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勿要误会, 非是本官无视百姓诉求。baoxiaojianduan实在是这妇人再过固执,他那丈夫分明是死于疾病,这件事成化县令已查得清了, 也都具文结了案,可她偏偏冥顽不化, 四处喊冤以求重审。如今又越级拦了本官的轿子, 本官不打她板子已是仁至义尽了。”那知府坐在轿内看着谢怀瑜, 一番话说得极有耐心的模样。
“这是什么话?既是百姓喊冤, 身为父母官便要接了状纸为其主持主道的, 你一没查二没审, 怎的知晓成化县令没有营私舞弊胡乱断案?”谢怀瑜冷笑一声道。
谢怀瑜这话一出来, 那知府本还算得斯文的脸上蓦然闪过一抹不耐之色,轿旁有一押司模样的已是勃然大怒了。
“放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当面指责起知府大人来?还不跪下回话!”那押司上前一步,指着谢怀瑜就喝骂了起来。可他的指头才伸出去一半, 就叫文管家纵步过去一掌给拍开了。
“混账东西,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想叫我家公子下跪,可不是反了你!”文管家不待那押司作出反应,已自袖中掏出一块令牌对准了那押司的面门。
那押司盯着那文管家手中的令牌还在发愣,轿内的知府已是看得清楚了,随即他面色一变,整个人忙自轿内滚落了出来。而后急行几步, 拎起下摆就跪在了谢怀瑜的跟前。这谢家世代贵显,家中子弟在朝为官者众多。只要是为官的,自是认得这谢家令牌。
“卑职有眼不识泰山,祈望恕嘴。”知府声音颤抖。
“得罪了谢古板,这官儿今日可要倒大霉了……”人群之中, 魏妙秩扯了扯林湛的袖子,轻着声音道。
“只不知那位大姐的夫君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又为何断定她夫君死得冤屈?”林湛却是看着那民妇的方向,面上若有所思。
魏妙秩听得这话也抬眼看去,就见那妇人已是跪行至谢怀瑜脚边,手举状纸磕头不止,想来她也是看出来谢怀瑜是个比那知府还要大上许多的官了。
“你勿要着急,看来御史大人这回必是要接状纸了,我们不若也在些逗留两天,待得御史大人将案子都断清楚了,你我再行启程如何?”魏妙秩转脸看向林湛道。
林湛轻笑着冲她点点头,两人悄悄出了人群,吩咐着越风及元宵,让车马调头去了县城繁华之地,寻个间客栈住了下来。
次日,魏妙秩自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元宵唤她不起,只好说要出去搬救兵,一听这话,魏妙秩一下子就从榻上起了身,元宵说的搬救兵,肯定是指请了林湛过来,她自然不肯在他跟前露了懒状。
“元宵,你这丫头越发坏了!”魏妙秩坐在榻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埋怨着。
元宵正替她将外衣套上身,听了这话笑着正待开口说话,这时就听得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妙秩,你还在睡吗?我去买了些早点,你快起来,要不一会该凉了!”林湛澄澈温润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起了起了,我马上出来啊。”里面的魏妙秩听得精神一振,手脚也变得利索起来,还催着元宵快点将洗漱之物拿了来。
片刻之后,魏妙秩匆匆出了房门,就见得林湛已是等在了小厅之内。他身旁的圆桌上,已是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食物。见得魏妙秩出来,他面上一喜,忙起手迎过来牵了她的手坐至圆桌之前。
“饿坏了吧?先喝点粥缓一缓。”林湛一边说着,一边盛了一小碗鸡丝粥递了过来。
魏妙秩道了声谢接了过来,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之后,见得林湛也正低头喝着粥,她又看了眼外面的日头,面上有些意外地问:“都这个时辰,你怎的也没吃早膳?”
“一个人吃东西甚是无趣……”林湛没抬头,只轻缓着声音道。
魏妙秩听得这话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只笑看着林湛道:“那你从前不认得我的时候,都是怎么吃饭的?难不成一直无趣了这些年?”
听她这样问,林湛抬起了头,看了她片刻,而后轻笑着道:“你想知道吗,坐过来我告诉你。”
“什么话这么神秘?还非得坐过去说?”魏妙秩口中嗔了一声,可还是依言坐到了林湛的身边。
见她坐过来,林湛弯起唇角就笑了起来,他转过身看了魏妙秩一会儿,就在魏妙秩等得有些不耐正想开口相催时,他突然抬手将她拉近了自己,又飞快地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吮了一下。
“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是尝过了甜头,又怎能忍受一时没有的滋味?”林湛低哑着嗓音,看向魏妙秩的眼温软而又欢喜。
魏妙秩一时愣了神,她黑亮着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待慢慢回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头不由得暗自嘀咕道:“如今他越发的出息了,就吃个早膳而已,倒叫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直勾得人心里小鹿乱跳……”
“怎么了?”林湛见她半天不吭声,有些意外地问道。
“被你甜到了,有点齁,快夹那个来叫我缓一下……”魏妙秩伸指头指着案上的一只碟子,口中急着声音道。
林湛顺着她的手指头看了过去,就见得那是一碟子腌竹笋,他愣了下还是忍俊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之后,还真的伸筷子过去,夹了一片笋递到了魏妙秩的唇边……
早膳过后,两人一道出了门,打算在周围逛上一圈,顺便也想打听下,谢怀瑜昨日接状纸之后的情形。可两人才刚刚出门没走几步远,迎面就见得文管家领着一众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郡主,林大人,请留步。”文管家快步上前一礼,面上有些焦急之色。
“文管家,你不要帮着你家主人断案子的吗?怎的有空来这了?”魏妙秩看着文管家笑道。
“郡主啊,您可是说对了!我可不是正替主人忙活吗?我家公子说了,这桩案子颇为棘手,一定得林大人出面才行!”文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林湛作揖。
“这可不行,林大人正要和我出去看风景呢,这又不是在大理寺,林大人不必理会什么案子。文管家还是回去叫御史大人自己个慢慢琢磨吧。”魏妙秩摇着头,又伸手扯了下林湛的袖子,两人作势就要迈步离开。
“别别别,郡主,林大人请等一等……”文管家一见着了急,忙又拦着作揖不止。
“我家公子说了,就算您二位不看他的面,可也得看看那位喊冤妇人的面,那妇人可怜得很,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儿,若此次不能翻案申冤,她得因诬告领一百个板子,这下不死也算得残了!”文管家又急着声音道。
魏妙秩听得这话顿了下,回头看一眼林湛,林湛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也罢,也就是林大人心肠软。那就随你走一趟吧!”魏妙秩叹息一声答应了下来,文管家顿时喜出望外,忙吩咐人将马车赶了过来。
不多时就到了县衙,魏妙秩与林湛二人才得马车,就见得外面的空地上,昨日见过的那知府一脸恭敬地迎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绿袍的官员,想来就是成化县令了。
“卑职潜州知府张成儒……”
“卑职成化县令赵惠……”
“见过郡主,见过林大人。”那两人走到跟前便纳头拜倒在地。
“都起来吧。”魏妙秩抬手示意他们起了身。
张知府与赵县令起身之后,忙引着魏、林二人往县衙内堂而去。待走至二堂厅外时,就见得谢怀瑜正站在门口,像是专门等着他们前来。
“谢御史,你怎的一脸苦闷之色?”魏妙秩看了谢怀瑜一眼,面上轻笑着问。
“郡主,这桩案子透着蹊跷,谢某又不擅勘查推理之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间之事交由郡主及林大人才好。”谢怀瑜一边说着,一边作了抬手作了个恭请之势。
魏妙秩听了这话,转过脸看看林湛,面上隐隐浮现一丝窃喜之色。
“林大人意下如何?”魏妙秩忍住了笑意,缓声问林湛道。
林湛没说话,只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谢怀瑜见状面上立即露了轻松来了,忙让二人进了屋内,张知府及赵知县也忙跟在身后。
屋内,林湛先是让赵县令将案情详述了一遍,原来这案子说起来原也不复杂。那拦轿喊冤的妇人是周氏,其丈夫孙阿大三年前与同村钱怀新在成化县城合伙做生意,他们开了一家卖酒的铺子,因着价格公道品质上佳,这酒铺生意越来越红火,已是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酒铺。
这周氏是个贤德的妇人,丈夫在城里做生意,她便在乡下领着一双儿女,又伺奉着公婆。孙阿大每十日自城内回家一趟,与家人聚个一天便匆匆赶回城内。
三个月之前的某日,孙阿大却是没有照约定的时间回家来,这是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周氏放心不下,便雇了车赶到了县城。待进了酒铺才如同晴天霹雷一般,那孙阿大竟是死在了酒铺后堂的卧房之中。
周氏哪里会相信一向身体康健的丈夫突然间没了命,一番哭天喊地之后,她冷静下来,想起丈夫上次回家和她提起过,同其合伙的张怀新起了排挤之心,想要独占酒铺,他坚决不同意,因此两人还争吵了一回。
周氏想到此处,心里便怀疑是钱怀新下毒害死了自己丈夫,于是在邻人相帮之下,去县衙告了官。张县令得知后不敢怠慢,很快就带着仵作衙役就进了酒铺。
仵作一番检验之下,发现孙阿大除了脸色微微发黄之外,浑身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丝毫中毒之状。于是张县令又叫人拿了钱怀新回县衙审问,可那钱怀新怎么也不承认他害了孙阿大,且辩白说当天夜里他外面进酒水并不在店里,是听闻孙阿大死讯之后才急匆匆赶回来的,这话有铺中伙计及酒坊老板作了证的。
既是尸检没有异常,又有人证证明钱怀新当夜不在场,张县令便将孙阿大断了个死于急病,又将钱怀新无罪释放了。周氏却是不依,于县衙外击鼓鸣冤几次,都被赵县令叫人轰了出来,这次周氏不知自哪里得了消息,竟访到知府大人的官轿途经成化,便不顾一切拦轿喊冤。
林湛听完赵县令的叙说之后,眉心已是微微拧了起来,他又要过案宗及验尸记录仔细看了一遍,神色也越发的凝重起来。
“林大人心中可有计较?”一直坐在一旁谢怀瑜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