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双囍 第18章 回门

两个人走到李叔家门口，杨硕热情地上前拉着李婶儿的手寒暄了几句。

“婶子，又见面了。”

李婶儿那双长满老年斑的皱巴巴的手轻轻拍了拍杨硕的肩膀，笑呵呵地回应道：“是哟，又见面了。”

“话说硕娃儿你这两天变得挺多的嘛。”李婶看着杨硕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杨硕见状有些尴尬地捂住肚子，试图遮挡李婶儿的视线。

三人间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好喽，让小娃儿进去嘛！”李叔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接着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有些不悦地看了李婶儿一眼。

“这是客人，赶快让他们进去，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李叔敲了敲拐杖，支使着李婶儿。

“把他们带进去。”

杨硕摆摆手：“不用了李叔，我们不麻烦，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

说完他便拉着殷束玉走进李叔家。

李叔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殷束玉只听见他在指责：“你也是个分不清么子东西的！”

“要摆龙门阵进去再说嘛，要是等哈姑娘姑爷回来被堵起了啷个办咹？”

“咳咳咳！”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李叔又弓起身子咳嗽起来。

李婶儿慌忙给李叔顺气：“是喽，我晓得了。莫气了。”

殷束玉跟在杨硕身后，随即两人来到了后院。

出乎意料的，后院里摆满了桌子椅子，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硕娃儿，今天咋个来得这么晚？”村长坐在最靠前的桌子上首，朝杨硕两人挥了挥手招呼道。

杨硕笑笑，拉着殷束玉走到村长面前打了个招呼。

“吔！硕娃儿你肚子是啷个做起的咹？”村长这一声让大部分人都看向杨硕。

杨硕笑了笑，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只是面色悲凉：“没什么。”

“只是要我生这个娃儿罢了。”

杨硕此话一出，村民们立即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几道较为年轻的声音纷纷问道。

而村里的老人在听到这话的瞬间立即黑了脸。

“造孽哟！硕娃儿，你好造孽！”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太太突然拍着大腿哭了出来。

“都是你！硕娃儿！都怪你！”老太太的情绪很激动，已经全然忘记自己的腿脚不便，丢了拐杖颤颤巍巍地抄杨硕扑过来。

“哎呀！你这个神婆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搞啥子嘛！”周围的人立刻上前拉住老太太。

“我们村…好不容易要好了…都是你坏了我们村的运道！”老太太怒斥道。

由于年事已高，老太太的牙齿早已掉光，是以，她张大嘴巴发出控诉的时候，殷束玉甚至能直接看到老太太的喉咙深处，仿佛是一个黑洞。

村长皱起眉头，呵斥着老太太：“好喽！王婆子，哪里一个人就能坏掉整个村的运道？不要神戳戳的！”

老太太听见村长的话，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有没有坏，村长你比我还要清楚。”

“啥子意思？啥子意思？”

“王婆子说的是真的呀？”

“那我们村的人要啷个办？”

王婆子的话又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村民再一次吵闹起来。

“村长，你说噻！”村民们迅速围到村长面前，渴望从村长嘴里知道一个答案。一个让他们心安的答案。

村长似乎是很不耐烦地赶走了围在身边的村民们，他粗声粗气地说：“说么子嘛！啥子都信！”

村民们被村长这样一赶，像鸟兽一般四散开来。

“对嘛，我就说啷个可能！”

“王婆子，不要一天到晚神戳戳的！”

村民们又重新聚在一起对着王婆子口诛笔伐。

王婆子浑浊无神的眼睛盯着杨硕的肚子看了很久，最后她只是瘪着嘴叹了口气。

“哪里有让男人生娃娃的…”王婆子叹了一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是啊，哪有男人生孩子的…

和王婆子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大婶都清楚地听到了王婆子的嘀咕，原本因为村长的否认而松了口气的她们此刻又变得有些紧张。看杨硕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怀疑和探究。

然而其他没有听到这话的村民就好似被蒙住眼睛一般，很快便接受了村长的说法。也并不奇怪杨硕一个大男人是怎样怀孕且要生孩子的。

他们信任村长。

甚至还有几个婶子上前拉住杨硕的手，争先恐后地为他传授着怀孕的知识。

就像杨硕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媳妇…

或者说，就好像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是可以生孩子的。

看着婶子们和善的微笑，殷束玉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把杨硕拉出人堆，带到后院的偏僻处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杨硕，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殷束玉看着来来往往笑容满面的村民，凑上前悄声问道。

“什么事？”

后院的装潢很隆重，到处都缠上了红色绸带，房前屋后甚至是树枝上都挂满了红灯笼，一幅喜气洋洋的模样。

然而殷束玉看着这些堪称怪异的场景，心中却是止不住地恐惧。

“新娘回门，不是只针对女方一家人吗？”

“为什么李叔他们还要请客？”

杨硕轻飘飘地看她一眼：“习俗不一样。”

“我们这边，新娘回门女方家是要大办的。”

“而且，村里的人也不是吃闲饭的，他们还要做些事情的。”

“什么事情？”回门还要女方大办，殷束玉简直是闻所未闻。

杨硕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有一些遗憾：“我们要是再早一些，也能参加这个活动呢。”

然而这次无论殷束玉再怎么刨根问底，杨硕都是闭口不言。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门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新妇回门喽！”

村民们见状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杨硕也起身跟在村民身后慢慢走着。

殷束玉走在杨硕身边，突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表妹。

“杨硕，你表妹呢？”殷束玉扯了扯杨硕的袖子。

杨硕奇怪地看她一眼：“她今天早上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走在两人前面的一个大婶突然转过头来：“你们说的是雪娇吧？”

殷束玉点点头。

“哎呦！这个女娃儿好勤快哟！”得到肯定，大婶来了精神，她拍着手掌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着，“她今天一打早就来喽，然后跟着去接新娘子了！”

“接新娘？”一股寒意从殷束玉脚底升起。

新娘不是…在成亲那天被淹死了吗？

“大婶儿，这个回门，新娘子本人…要回来的吗？”殷束玉深吸一口气，吞吞吐吐地问道。

“诶，你这个女娃儿啷个连这个都晓不得啊？”大婶有些震惊，“回门回门，就是要新娘子回来噻！”

就是要新娘回来…

可是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回来？

还是被他们亲手杀死的人。

这几天过来殷束玉经历了很多事，她也渐渐明白了这个村子的怪异之处。

可是，让她亲眼看到一个死了的人再次活生生地站到她面前，她还是会害怕。

“杨硕，人…太多，我们不去看了好不好？”殷束玉找了个借口，希望能因此回避和回门新娘碰面。

“为什么？”杨硕倒是兴致勃勃地继续往前走着，头也不回地问。

殷束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着理由：“人太多…我害怕他们挤到你…”

杨硕转过头看着殷束玉，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挤在前面的村民们却自动分开，让出一条小道。

“硕娃儿，你朝前过来，我们就挤不到你了。”

杨硕拉着殷束玉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看，现在就好了。我们走吧。”

殷束玉被杨硕拉着不得不往前一步步走去。

眼看快到了大门，殷束玉慌忙闭上眼睛。

她不敢看即将进门的新娘。

总是杨硕那所谓的表妹和新娘长得一模一样，在某种程度上她可能已经见过新娘了。

但现在不一样。

因为回门的人，是被他们沉塘的新娘，而不是杨雪娇。

天知道新娘还记不记得沉塘的事…

“表嫂？”杨雪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你把眼睛闭到起做啥子？”

殷束玉闻言赶紧睁开眼睛，低下头装作在揉眼睛：“没有，刚才眼睛好像进沙子了…”

“哦…”

殷束玉低着头，只看见面前停留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红色绣花鞋。

她很清楚里面有一双是杨雪娇的脚，而另一个，不用说也知道是新娘子的了。

“表嫂，我们的鞋子是不是很好看？”杨雪娇的眼睛很尖，她立刻就注意到殷束玉的视线。

“好，好看。”

杨雪娇发出满意的笑声：“我眼光就是好，你说对不对，晴儿姐？”

“嗯。”被叫做晴儿姐的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好了，今天是晴儿姐回门，表嫂你让开一点，让晴儿姐进门。”杨雪娇想起正事，赶忙搀扶着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新娘。

殷束玉往后退了几步，给她们两个腾出地方。

这时她才敢抬头去看新娘子。

被叫做晴儿姐的新娘和杨雪娇几乎就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晴儿一直用手帕遮住嘴巴，而杨雪娇则是满脸笑意。

真的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