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苹果 第11章 Chapter 11

他突然不想喝酒了，草草地进浴室洗了一个战斗澡，像个大型人偶一样软绵绵地躺在床上。

余光瞥见阿莫斯坐在阳台上的摇篮椅上喝啤酒，修长优越的手指握住模糊的银灰色啤酒罐，纯净的月光栖留在蜜色的皮肤上，像是抹了一层腻腻的油。

以赛亚就这样偏着头，懒懒地睡着了。

“哎！谁叫你摘我的花的，小结巴！”是以前见过的红发小孩，衣服上的编号是ST506。

506用力把小阿莫斯推倒在草地上，居高临下地指着他。

小阿莫斯手里攥着一朵白百合，低垂着头像是被吓到了，肩膀像起伏的海浪一颤一颤地抖动。

“我……喔……”

以赛亚——这具身体动了，挡在小阿莫斯的身前，直视着506，朝506呵斥道：“506，你怎么能这样说他！001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这花又不是你的！”

他感到身后有热源贴了上来，偏头一瞥，一双红艳艳的圆眼望着他，与他对上视线后又羞涩地低下头。

好萌啊！以赛亚在心里默默地想。

“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零，也就你这么护着这个小结巴了！”506蛮横无理地说。

以赛亚生气了，一团火焰在他心中猛烈地燃烧。于是他冲上前，把506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虽然都是小孩子，但506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噼里啪啦地向以赛亚挥舞着小拳头，很快他就被506按在身下打。

在他们对面房间里的黑发小孩——ST356目瞪口呆。

小阿莫斯坐不住了，一下子扔掉手里的白百合，像个小旋风一样朝506撞去，于是又变成他俩人厮打在一起。真奇怪，明明小阿莫斯比506矮半个头，却能和506打的不分上下，两人滚到那片白百合丛里，压倒了一片白色。

356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上前，把两人拉开。

“白玥，你还是那么爱哭鼻子！”506有些狼狈地坐在百合丛中，红色的短发沾上了像鸽子毛一样的碎花瓣。

以赛亚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梦中听到人名而不是编号。

小阿莫斯又凑到他身边，小手想要掀开他的衣服下摆。

“我就是那么爱哭鼻子！”白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白手帕，上面绣着粉色的雏菊花。白玥的手臂像是被拨乱的琴弦，颤抖地用手帕擦脸上清透的泪水。

以赛亚出乎意料地没按住小阿莫斯的手，任由自己的衣摆被掀上，白白的肚子上露出一道青痕。

506是什么怪力神童吗！

一个白发小孩走过来，以赛亚看到那个小孩衣服上的编号是ST901。901咬开自己的手指，他的血竟然是深蓝色的，就像是你在日出前的几分钟里看到的天空颜色，像深海的眼波。

蓝血滴落在那道青痕上，像是被蒸发般消失不见，肌肤上传来麻麻的感觉，青痕隐没在白色肌肤上。

治疗系异能吗？但以赛亚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治疗方法。

“谢谢啦周司南。”以赛亚发现901的虹膜是粉红色的。

901居然也有名字。

“谢……希了。”小阿莫斯学着以赛亚道谢。

“嗯，不用谢。”周司南站起来。

“喂，周司南，你不关心关心我这个病患吗？”506双手撑在地上懒散地仰头朝周司南喊。

“哼，人家才不看你呢！”白玥擦完了眼泪，总算不哭哭闹闹了，走到一条小溪边认真地洗着手帕。

“你的伤一会儿就好了。”周司南拒绝506的要求。

“哼，你就是偏心！我的伤比零的还重呢！”506站起身哼哼。

以赛亚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草粒。他们好像在一个巨大的温室里，温室是半圆球形的，像一个圆形玻璃罩罩住绿草地。

透过透明的玻璃罩，以赛亚能看到湛蓝的天空上挂着三个太阳，一个大的太阳独自待在天空的左上角，另外两个小的挨着待在天空的右上角。

以赛亚走到温室的一角，那边有一个蛋黄色的书架，上面摆着一些图画书。

小阿莫斯拿起一本淡蓝色封面的图画书《天使之路》，递给以赛亚。

“又是这本，已经读了好多次啦！”以赛亚把它塞回书架，拿起另一本《被偷走的梦》。

“这次读这个吧。”

“唔……好吧。”小孩想说什么，但最后低下头。

以赛亚摸摸他毛茸茸的头，柔软的触感让他勾起唇角。

“白昼隐没在夜女神的黑裙子中，点点星光是她裙子上的珍珠。

小柏躺在棉花糖一样的床上，怀着小小的、如新月般可爱的秘密，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夜女神翩然飞到他的床前，小柏的嘴角闪耀着微笑。

夜女神偷走了他的梦，藏在自己的洛可可裙里……”

“好了，孩子们，都到我这来！”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中气十足地大喊，她瘦得像张纸。以赛亚疑惑她是怎么喊得那么大声的。

小阿莫斯把书放回书架，孩子们像小鸡一样聚集到她的身边。

“埃利安娜妈妈！”孩子们都喊，声音就像卡车启动的轰鸣声。

以赛亚在心中戏谑，她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太阳的女儿”①，倒是像月亮的尸体。

“休息时间结束，现在，”埃利安娜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尽管她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跟着我，你们要去上艺术修养课了！”

“好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孩子们，该是你们的创作时间了！”一个带着金丝复古眼镜的老头慈蔼地朝他们说，他的头上布满褐色的发卷、脸上蓄着一把正由黑变白的络腮胡子。

以赛亚以浓色起笔，玄色铺满画布。接着又换上红色的画笔，小手唰唰地移动着。

“零，你画的是什么?”白玥黑色的脑袋凑过来。

“喏。”以赛亚颇为自豪地把自己的画板朝向白玥，向白玥展示。

小阿莫斯和周司南也凑上前。

黑色的画布上一个红色的圆球突兀地刺激着众人的眼球。

“这是什么呀！真难看！”506瞄了一眼以赛亚的画作，嫌弃地说。

以赛亚哼了一声，不搭理506，小阿莫斯朝506瞪着一双大眼。

“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过零你画的是什么啊，是太阳吗？”白玥撅起嘴。

“似……红……品果?”小阿莫斯结结巴巴地问。

“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以赛亚搔搔头，困惑又不好意思地说。

自己完全是随手一画，就像是太阳随手洒下金子，风随手洒下草种。硬要说，一定让他讲出个所以然的话，他是在拓印一些沉潜于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

不过众人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

“你画的又是什么啊？”以赛亚问白玥。

“我画的嘛，”白玥有些腼腆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画作，“是白百合。”

“白百合?”

“对，我家后院里种的百合。”白玥似乎想到了什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涟涟落下。

“别啊，你别哭了。我们讲些有趣的事吧。”以赛亚最受不了别人哭了。

“对对对。你们知不知道，三区的那个301，误食了小强，担心它在肚子里死不了，硬是喝了半瓶杀虫剂，说这样更保险。哎呦，笑死我了！”506捧腹大笑，白玥噗嗤一笑，拿出手帕擦眼泪。

“你怎么知道的?”很少说话的周司南问506。

“昨天三区来的259告诉我的，就是那个粉头发的女孩子。不过她现在被带去做检查了。”

“我记得周司南你之前和301是室友吧，”白玥打趣道，“怎么，很担心?”

“唔。”周司南的眼睛更红了，唇抿成了一条红线。

“你们似乎玩得很开心嘛。”提姆先生——那个老头，走过来抽走了以赛亚的画。

他盯着这幅画整整三分钟，那把络腮胡子静静地贴在皮肤上，脸上的皱纹像毛毛虫一样蜷缩在一起。

孩子们都缩着头等待着审判。

“嗯，零你留下来吧，其他人都出去，姜先生等着你们呢。”提姆面容和蔼地对其余的孩子说，胡子也跟着抖动，皱纹也绽开了。

“零，你这画的是什么?”提姆蹲下来用苍白的手指指着他的那幅画。

“先生，唔，我也不知道，”以赛亚注视着提姆斑白的胡须，“先生认为是什么?”

“或许是一个苹果，或许是一轮红日，”提姆微笑着摇摇头，“或者又什么都不是，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以赛亚转移了视线，盯着提姆蓝色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困惑。

“我们所感之物，”提姆用宽大的手掌摸摸以赛亚的脑袋，他闻到一股墨水的味道，“正是我们自身的内在之物。”

以赛亚还是不明白。

“好了，快去上课吧，好孩子。”提姆笑着催促他。

“以赛亚！以赛亚！”阿莫斯晃着他的肩膀。

“别摇了，干什么?”他捂着剧烈疼痛的脑袋，皱眉看着阿莫斯。

“外面有东西来了。”

“什么！”以赛亚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精神了。

“是笄蛭涡。”

①：埃利安娜的寓意是“太阳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Chapter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