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墨 第49章 恨悠悠（二）

一月余的时日，足够叶山去了解她，他如愿的知道了年轻女子的名字，知道了她的喜好。若是说初见的钟情无法令人相信，但日久的生情足以让自己信服。

叶山对方悠悠的感情就似秋日的枫叶，起初是红得似火，久了就成了骄阳。他觉得方悠悠也是这么想的，她对自己的情愫是真的。从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久远的熟稔，就像是千百年来他们不停地轮回，依然再遇。

可有时，叶山觉得她对自己的感情不像是爱慕的，倒像是悲悯的慈爱。一种惜爱吗？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挖取这种情感。若不是真的亲耳听见她的意愿，他或许真的想多了。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荡虎抬头感叹了一句。天空上方慢慢地浮起了细雪，飘飘洒洒，飞扬而下。

“何意？”红韶道。

“叶山的感觉是对的……”荡虎继续说道。

方悠悠对他的情感的确不是爱，是悲天悯人的怜爱。他发现自己当初雕刻的那尊佛像底下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叶终意。

他背地里默默调查，这才发现叶终意是珞芜镇的大夫。曾经救治过她父亲的病症，久而久之他们两人互生情愫。一日出门游玩，不知是谁家的疯马在街上冲撞路人，方悠悠恰好在一路摊边买发簪。眼看疯马撞上她，叶终意用肉身护住了她。

可悲的是他虽命在，但再也无法行走。方悠悠觉得亏欠，常常推着素舆带他出门走走。叶终意不想她折在自己这个废人的身上，便赶她走，再也不想见到她。

叶山初见叶终意的时候是在一间药房，他一手推动着素舆一手拿着书卷。他与他可真像，都是那般白面书生模样，容貌仿若亲兄弟。她是把他当做他的替身了罢…

“叶山得知自己始终是叶终意的替身，心里不痛快。他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替代，嫉妒催使他杀了叶终意。”荡虎说道。

“后来方姑娘知道了，就随他去了？”黑黛说出心中猜想。

“是啊，方姑娘对叶公子更为愧疚，就自戕了。”荡虎说道。

方悠悠速来爱穿鹅黄色衣裙，对于叶山来说，虽然他恨她欺瞒自己。将自己当做叶终意的影子，每当她与自己相处时想到的或许也是他，但在方悠悠自戕后，他应该就后悔了。

他或许是庆幸的，庆幸自己与叶终意相似。这才换得能与她共处的时日，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曾知晓，用行动感化她，或许他们会有以后。

这些都是黑黛的推断，所以她穿上了鹅黄色的衣裙，为了在今夜谋得一线机会。只可惜，叶山此人虽饮酒了，也并没有迷惑到他。

“叶公子，我们是来向您讨教这雕工的。”黑黛道。

“我看你们二人并非口中所说这般前来讨教，在我院内装神弄鬼。”叶山说着，看了一眼黑黛身着的鹅黄裙衫又道：“阁下是从哪听得我与悠悠的事情？”

“素闻叶公子爱慕方姑娘，我想方姑娘身上一定有吸引公子的点吧？”黑黛道。

“与你无关！”叶山淡漠回道。

“看见我院子内的木偶人了吗？”叶山指向院内直立的木偶，继续说道：“我这院子但凡来了，就别想走了。”

“捂耳！”黑黛迅速说道。

静谧的夜，卷入一阵空洞的铃声，悠远绵长夹杂摄人魂魄的魔力。那魂铃在他手掌之间来回摇晃，样式虽小巧，但音色足以贯彻整个树丛。这冲破云霄的声音，将两人全身包裹。

她们双手虽都捂住耳朵，但奈何离这魂铃太近，还是会有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只要时间一长，她们都会被铃声所控制，直到和这院内的木偶人一般。

红韶闭目凝神，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忽略那铃声钻入耳中的细碎杂音。

闭目凝神，静耳不听。她口中反复嗫嚅着这么一句话，直到耳中的铃声无法打破进来这才缓缓睁眼。

叶山对这一幕倒是有些讶异，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红韶。

“悠悠，莫要让我失望啊。”铃声换了旋律，闭门的屋子在此刻被人打开。

红韶看去，正是木偶人方悠悠，一头青丝及腰，身穿鹅黄衣裙。借着月光，那抹鹅黄仿若翩翩起舞的萤火虫，对于她来说现下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场景。

她的手还不能离开耳边，眼下情形论哪个武艺高强的人都无法破此困境啊！完全没有身手施展的空间，红韶看向身侧的黑黛，想与她眼神示意离开。

但她好像并没有看到，应该说是黑黛此刻的瞳孔是涣散的，面容僵硬着。虽然双手捂着耳朵，但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八成是她们离魂铃太过近了，虽说之前她还让她闭目凝神，但终究是不如自己有武艺在身，抵挡不住这威力。

她想靠近她带她离开，哪曾想到那抹鹅黄直冲向她，她只好侧身避过。

“阿黛！凝神专注！”红韶朝她大喊，试图拉回她的神思。

那抹鹅黄扑空后，院内的其余木偶人在此刻皆动了起来。他们将二人围成了圈，红韶觉得此刻自己倒是成了这困兽。情况更糟的是，黑黛双手放了下来，木讷得转向她。

“阿黛！”红韶惊呼一声，见她正挥拳袭向自己。

她灵活避过，面对团团围着的木偶人，突然觉得可笑。想她红韶武艺无人能敌，她曾经想过自己会死在比武台上，三邻里，可从未想过会死在这珞芜镇内的一个破院内。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朋友已被我魂铃所蛊，你若识相，就放弃挣扎吧！”叶山看着在木偶群内，迟迟未有动作的人。

“你再挣扎下去，恐怕会伤到她。”

他似乎找到了对抗红韶的办法，操纵黑黛的身躯朝她袭来。

她甚少能见到她穿其他颜色的衣裳，这袭鹅黄倒是衬得她肤若凝脂，明眸善睐。明明起初的时候，她还是个多疑的人，尤其面对她的时候她始终放心不下。千方百次的想杀了她以绝后患，可是后来她始终未下得去手。

她明明不该让自己在天南令的路上留有隐患的，可她却多次的为自己找借口，若她相助自己或许比自己一人更为容易些。这算自欺欺人吗？

黑黛是成了她的软肋吗？如果她现在下手杀了她，她或许还有命活着离开…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李煜《长相思·一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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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恨悠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