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墨 第44章 相思无尽处（一）

比武经过了好几回合，原本台下还跃跃欲试的高手，此刻都鸦雀无声。几人轮番推拒着，都不想上前去送死。他们亲眼目睹了很多高手都死于那软玉剑下，擂台上的血迹从未干过。

原本白衣胜雪，现如今晕染上斑斑点点的梅红。台上迟迟未有人上前来，掌事的见没人上台应战，便要吩咐人敲鼓结束。此时，一颗石子打掉了敲鼓人手上的木槌。

一人踏入擂台上，他穿着一身湖蓝衣衫，抱拳道：“姑娘年纪轻轻，武艺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令在下钦佩。敢问姑娘名讳？”

“若打赢我，再告诉你也不迟。”白衣女子道。

“既然如此，那劳烦姑娘记住在下名字，在下名唤方堇。还望姑娘指教一二。”他说得谦卑诚恳，手中的剑指向了对面女子。

楼台上，那人双手各操纵一个木偶，两个木偶不相上下打斗着。右手操纵着白衣木偶，左手则是湖蓝衣衫的木偶。鼓声作伴，来回招式，变幻无穷，引得台下看官连连称赞，“绝！妙极！”

雨水袭来，冲洗掉擂台血迹。白衣女子每向前一步，靴下晕开的水渍泛起红花，宛若地狱浴血修罗。雨点让台下人睁不开眼，两人迂回的过招，快如闪电。

软玉剑如蛇般缠绕上对面人的剑器，那人一个翻身随即巧妙化解。就这样硬生生打斗了两个时辰，不分伯仲。

烛火骤然灭去，台下看官不明所以。耳畔边还能听见兵器相撞之声，可想而知这出木偶戏还未完全落幕。没过多久，打斗声音渐渐归为平静。余下来的是逃跑求救的呼喊声，慌乱急切的奔跑声。

只是楼台上是漆黑的一片，无法预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或许能凭听觉推断出这是场嗜血的杀戮。

但究竟是谁要这么做，简直恐怖至极。红韶闭目细听，眉梢拧在一块始终未放下，或许她心中有了猜想。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烛火被一一点燃，众人迫不及待地朝楼台探去。那原来操纵木偶的兜帽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是血流成河的擂台。白衣女子与湖蓝衣衫的男子也隐匿于台上。

今夜的木偶戏落幕，张甫站在楼台上，朝在座各位抱拳道：“木偶戏已经结束，诸位请自便。”

台下客官纷纷抱拳多谢款待，一时之间都高谈阔论起来。

“张饭想，你今日诉说的六年前武林大会，遍地横尸。莫不是看了这出木偶戏？”张末衔嗑着瓜子，语气里夹带笑意。

“才不是，今夜演得这出武林大会戏份，是头一遭。”张饭想不满的开口辩驳道。

“好好好，头一遭。”他不再和他争论，大笑一声踏出了探虚楼。留下张饭想气急败坏地跺脚，看了眼手里剩下的瓜子，顿时觉得没有滋味。

“我一定会找出六年前存活下来的人！”他愤然开口，桌子上的瓜子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抖落下来。引起旁桌人的注意，那人吹了吹茶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今夜看不见明月，家家户户灯笼高挂梁上。亥时刚到，外面行人渐渐少了许多。寒风呼啸，一道黑影如风随行。

那影子飞掠速度快如闪电，冷风迎面与紧随而后的男子打了个照面，独影浑身一个哆嗦。自从那木偶戏尾声将近的时候，公子便让他暗中观察楼台上黑衣兜帽男子的一举一动。

他虽然武功不差，但还是追随出去的时候跟丢了。冷凄凄的路上，恰好一道黑色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才尾随过来。

那影子似乎没有察觉后头有人跟来，而是停在桥头没有动作。或许正是在等什么人过来？他这般想着，正想回去复命。肩膀却被一人按住，吓得独影要出招。

“是我。”一道声音轻微地传来。

“公子？你怎么…”他话到嘴边，被洛微意轻声打断，解了他心中疑惑。

“在探虚楼看木偶戏时，吴军师布下了天罗地网的阵法，助我们一臂之力。”洛微意道。

独影一脸的质疑看向了吴闻栖，“吴军师，人已经消失了，你这阵法没什么用啊。”

“人不是在那吗？”吴闻栖示意桥头站着的人道。

桥头的人迟迟未有动作，背对着他们，只是这身影让吴闻栖觉得熟悉。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桥头的人转身看向顺着水流而走的花灯。

吴闻栖这才看清那人的面颊，他浑身血液像是被飘落的雪花凝固住了一般。瞳孔内满是不可置信，他伸手使劲地揉着眼睛。

模糊的视线内，是曾经每天相见的面孔，是日思夜想苦苦找寻的人。泪水湿了面颊，眼前的人更加清晰可见。

他欲要迈步走出，被人拉住了手腕。

“吴军师，且慢。”洛微意道。

“那是我师父，杨徵。洛公子莫要忘了，我愿把阵法簿给公子，公子莫要忘了当初的承诺。”吴闻栖提醒着。

“我自然不会忘，只是怕吴军师忘了我们的合作。”洛微意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公子，人跑了。”独影道。

两人各自看了一眼，重新跟着那四处飘荡的影子。奇怪的是，那影子脚程时而快时而慢。好似就是让身后跟着的人能赶得上，又追不上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几人迈入到一片竹林。雾锁烟迷，更加模糊了那道熟悉的影子。

梦里那道身影越发的触手可及，吴闻栖不顾洛微意的阻拦迈步走了出去。

他小心唤道：“师父，是我，闻栖。”

那道影子始终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竹林深处，有一阵铃声悠悠地传来。由远及近，叮叮当当的声音，在黑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让听者不禁卸下心神，沉迷此中。

红韶尾随在他们几步之后，听见铃声响起，但是摸不透声音从何处传来。她正打算闭目细听确认方位，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耳朵。

“闭目凝神，静耳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