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和晴雯领命而去,知道今日可能会发生大事,便一路疾行,没过多久人就将人都唤来了。
最先到这里的人就是贾政,毕竟荣禧堂离的近。
他正作了一首十分得意的诗,表达一下自己虽不得志但却仍然有着高洁的志向,拿给几位相公瞧了也都说好,平仄工整对仗,结尾借物言志更是直接升华了主题。
元纯见贾政这会子红光满面的,似乎心情十分地愉悦,竟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老娘和老婆阴沉沉的脸色啊。
比起贾母和王夫人,元纯其实更加地看不上贾政。
那婆媳二人虽然走错了路,但是好歹也知道为了子孙和家族精心筹谋,并付诸行动。别人不说,起码对得起贾宝玉了。
连他妈的良心都不要了,能不让人感动吗?
而她这个爹,一心只沉浸在实现不了自己宰辅之志的郁闷之中,把官做的一塌糊涂,这就是不为家族谋利,不为子孙铺路了。
元纯着实无语,但凡你们三个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呢,扑腾了这么多年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紧接着到的便是贾琏夫妻,由于这段时间迎接元纯回荣国府,海棠居的改造也涉及到了工部的差事,贾琏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所以最近几日便一直都在府里忙碌。
今日又是元纯回府的第二日,贾琏不放心,便索性告了几日的假,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在家中照应着。
如今元纯的势头正大,贾琏又大方会做人,与上峰和同僚的关系与日俱进,恐怕比在工部任职多年的更加地熟悉整个衙门。
娘娘传他,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忙与凤姐儿赶来了。
凤姐儿一进门便感觉屋里的气氛不大对,娘娘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笑着让她坐了下来。然而老太太和太太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怎么说呢,瞧着就跟贾宝玉娶了个乡下烧火的丫头似的!
在娘娘面前也敢摆脸子,真不愧是他们家的老太太和太太!
其实若贾琏做的是别的什么官,凤姐儿早就逞起威风来了,只怕她比王夫人还能作天作地。可偏偏贾琏得的是贾政的官,更加倒霉催的是贾政到现在也没有谋到别的职位,这就叫凤姐儿不敢到处嘚瑟了,生怕王夫人寻她的晦气,一直都低调老实的不得了。
方才她也问了晴雯到底是何事这般着急,那丫头只笑眯眯地不说话。
要说这人的命还真是玄之又玄,以前晴雯和袭人一起伺候宝玉时,虽也是丫环里的头一份儿,可是身上却总带着点尖酸和掩盖不住的不甘心,真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如今不过在娘娘的身边待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整个人却仿若脱胎换骨一般,不但一丝小家子气都没有了,反而整个人突然有了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一举一动都让人不敢小觑。
凤姐儿原本觉得从她的嘴里还套不出话来吗,却没想到迎头就碰上个软钉子,她现在可不敢得罪娘娘身边的人,只与晴雯笑嘻嘻地说些别的趣话儿便完了。
不过看着丫头待她的态度十分亲近,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儿呢!
额,看着老太太和太太难得地低头不语伤心难耐,莫不是宝玉出什么事情了?
若果真是这样,那就有好戏瞧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只因这些时日以来,王夫人正满天摆着贵妃之母的谱儿呢,话里话外的已经将荣国府看作是自己的私产了。
凤姐儿处处不敢出头,整日躲在屋子里,便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管她和贾琏再怎么讨好贾母和王夫人,她们也不会放弃为宝玉夺爵的念头。偏又不能得罪她们,夫妻两个白日忙成了狗,晚上还要唉声叹气,这段时日也够难捱的了!
她也不敢再擅自开口,难得安静地坐下来琢磨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了好久,贾赦和邢夫人才姗姗来迟。
这也并不是他们故意拖延时间,实在是东院到荣庆堂本就有一段距离,就这还是赶着马车来的呢。
且抱琴到东院的时候,贾赦刚和几个新的的小老婆厮混完,沾染了一身的脂粉气,来见娘娘和老太太自然不能以这幅德行出现,在邢夫人的白眼儿下紧赶慢赶地重新梳洗了一下,又耽误了些时辰,是以二人到的最晚。
正巧今日探春请了宝玉和黛玉以及其他几个姐妹们去园子里作诗赏花,所以这会子并不在碧纱橱内。
抱琴关上了院门,找了几个伶牙俐齿的小太监守在这里,闲人不得靠近。
其实元纯无所谓贾宝玉和黛玉听不听的,贾宝玉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早就该练练了。贾琏能听得,他为什么不能来,然而这会子元纯也懒得搭理他。
而黛玉本就不属于这里,听听这些也无所谓,况且今日过后她便不会住在这里了。
既然人已到齐,元纯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今日本宫请大家过来,确实是有几桩事情想要与你们商量。大家若想保住性命和富贵,最好不要与本宫唱反调儿。”
元纯此话一出,除了贾母和王夫人这两个因为唱反调儿而被元纯吓的正虚脱的人外,其他人俱是十分地惊讶!
大房的人自衬在元纯跟前儿的脸面比不得人家的亲生父母和老太太,便也不敢贸然开口,唯有贾政问道:“这是怎么说的,娘娘何故语出惊人啊?”
“本宫也不跟诸位绕圈子了,昨日圣驾降临,直言府上不分上下尊卑、践踏人伦规矩,对此十分地不满,老爷您说本宫为何如此?”
其实还有更狠的话没有说呢,不过对付贾政也用不上,他不是自命清高吗?拿这些就能堵住他的嘴!
听了这话,果然贾政十分地不敢置信!他向来以荣国府为荣,觉得自己出身大家,又饱读诗书,连忙说道:“咱们府上向来乐善好施,待下宽和,最是守规矩的……”
“行了!”
贾政话未说完,就被元纯打断了,实在懒得再听他那一套了,烦人的紧。
他就和贾母与王夫人一样,对自己一点儿逼数都没有!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人了啊!
“旁的不说,老爷该不会觉得自己住在兄长的屋子里很合适吧?如今您的身上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却忝居国公规制的荣禧堂,这也叫守规矩?”
这话就叫贾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这件事情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千万不能给人留下自己贪图享受,觊觎兄长爵位的印象,所以他急切的希望贾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说几句话,毕竟那可是老太太让自己主在这里的!
可是贾母能够要求自己尽孝道,而他却不能夸自己孝顺,偏偏老太太像是不懂他的意思似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贾政立时慌了,荣禧堂乃是府里最为开阔大气的院子,里面还摆设了许多御赐的物件儿和几代人搜集来的珍宝,他在荣禧堂都已经住习惯了呀!
往常也没有人说自己住不得这里,可是方才娘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贾政一向自诩是个明理之人,然而现下却纠结的不得了。
元纯可没有空儿看他在这里表演天人大战,直接了当地说道:“老爷与太太立即搬出荣禧堂,住到符合自己身份的院子里去,不知老爷可有意见?”
贾政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嫡长子,可是老太太常说他是贾家的希望,再加上尽孝方便,很合适住在荣禧堂,然而这会子贾母和王氏都闭口不言,他更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只觉得在众人的面前丢了脸面,只一张脸红彤彤的,又羞又窘就更加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娘娘打消这个念头了。
罢了,实在是想不出了,不让住就不住!古有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靖节先生,他堂堂大丈夫,总不能自己开口与娘娘争辩吧!他也是很有气节的!
“自然不敢有意见,谨遵娘娘的吩咐。不知娘娘可还有其他的教诲吗?”
元纯就知道,只要先解决了贾母和王夫人,就凭着贾政的这点战斗力,还真不够打的!这靠着老娘和媳妇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
自然,元纯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贾母和王夫人:“不知老太太和太太可有什么意见?”问完就笑眯眯地盯着她们。
贾母和王夫人被她看的直想原地晕倒以示不满,然而却到底不敢这么做,她们是真怕皇上认为贾家有谋反之心啊!愣是扯起了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道:“自然没有意见,咱们家最重长幼尊卑,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元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差再夸上一句“真乖”了!
大房四人被元纯这快刀斩乱麻的速度惊呆了!
把贾政赶出荣禧堂是他们多少年来的夙愿啊!这都快成了凤姐儿的心病了!
本以为还需要再奋斗个几十年,甚至这辈子都可能做不到,谁曾想娘娘几句话就解决了?
就这?
解决了???!
现在凤姐儿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的脸色黑的吓人呢!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简直想仰天长笑!一刻钟都不带停的,否则不足以纾解心中多年来的苦闷!
贾琏也十分地惊喜,本来以为娘娘定然会护着自己的父母,便是知道不对也假装看不见的,没想到娘娘持身居然如此公正!怪不得皇上宠爱娘娘呢!
自打国公爷去世后,二老爷一家就搬进了荣禧堂,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连贾赦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想到二老爷居然被自己的亲女儿赶了出来?
严格地说来也不算是娘娘让他们搬出去的,而是皇上对此不满,娘娘这也是在照着皇上的意思行事!
贾赦那双浑浊了几十年的双眼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大老爷我的春天到了啊!
就连邢夫人都喜气洋洋的,本来这段时日王氏越发得意到天上去了,都已经不拿正眼瞧自己了,本以为今日娘娘叫他们过来肯定也没什么好事,谁知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娘娘可真是个好人啊!
没想到王氏那种人居然还能生出个好孩子出来,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