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荣国府老太太,王夫人的重视,贾赫邢夫人也不好敷衍。于是在众人的齐声祝福中,迎春的婚礼办得隆重热闹,成了京城里的一桩美谈。
送走迎春,宝钗不禁和黛玉感叹“这人的命运真是变幻莫测,我原想有大老爷大太太在,凤姐姐最多也就是能帮迎春嫁个好些的人家,竟没想到迎春的婚礼能得老太太重视,有今日之造化。”
黛玉点头,道“嗯,我也没想到外祖母能给迎春撑腰,看来外祖母今生真是也变了许多,更加慈爱了。”
宝钗点头,又低声道“我刚才听凤姐姐道那个石呆子已经把贾雨村告上京都衙门了,你也要再和林姑父说一声,莫要与那贾雨村有所牵连才是。”
“真告上去了?那贾雨村虽是受我父亲推荐到了贾府,可却是二舅舅一手提拔上来,凤姐姐就不怕把二舅舅牵连进去。”黛玉问。
宝钗听了这话,皱眉道“这我倒是没问,但想那贾雨村也不过这两年才到京城做官,京城重地,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快闹出过什么大事。再说世上又有几个像石呆子这样没权没势,还非得得罪权贵人家的呆子。”
黛玉听宝钗说石呆子是个呆子,心有不满,反驳道“人家那是不想卖自己家祖传的东西,是有骨气之人,怎么就是呆子了,最讨厌你们这些仗势欺人,自己不对,还非说人家没眼色,不知趣的人了。莫非这世上全是贾雨村这样敷衍趋势的小人,你们才满意了。”
宝钗见黛玉动了怒,很是无奈,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怎么就惹得你这许多话。”
“难道你不觉得你说得是错的?”黛玉抢白。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林姑娘。”宝钗无奈,“我不该说他是呆子,都是贾雨村的不对,仗势欺人,欺压良民,那石呆子不过是个怀璧其罪的良人罢了。”
见她这样说,黛玉这才罢了。
话说黛玉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贾雨村被告,贾政也被扣上了识人不清的骂名。不过幸好这已是十年前的事情,只是造成了一时之风波,并未给贾政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倒是林如海对贾政有些愧疚,不免设宴向贾政告罪一回,让贾政心有芥蒂却也不好再说这些什么。
“我说咱家大老爷运气也是真好,贾雨村竟然只字不提大老爷。”平儿庆幸道。
凤姐听了是既庆幸又担心,道“本以为那京都衙门怎么也得让大老爷过堂一叙,没想到那贾雨村倒是聪明,只怕是存了其他心思吧。”
贾琏听了,道“他还能存什么心思,无非就是希望父亲能出手救他,可是父亲现在躲他的事都躲不及,怎么可能帮他。”
王熙凤道“那他这次能怎么判,以后都能不和咱们家扯上关系吗?”
贾琏道“估计会撤职入狱,听说那京都衙门的人搜到了他在金陵贪赃枉法的证据。”
平儿听了,开心道“这种人欺压百姓的贪官,就应该坐牢,把牢底坐穿才好,省的再出来祸害人。”
贾琏听了,笑了,道“坐穿是不可能的,他又没伤过人命,不过没几年也是出不来的。不提这个了,我听说宫里娘娘病好了,又请了太太和老太太进宫。”
凤姐点头,道“今年都进了好几次了,反反复复,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本来想说不好的兆头,怕贾琏忌讳,又和她争口舌,就换了个说法。
贾琏皱眉,但还是道“既然好了,就是好事,也不知娘娘好了,还宣老太太和太太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平儿见两人脸色都不好,就安抚道“娘娘身体好了,是好事,那让老太太和太太进宫自然也是好事,二爷和奶奶都等好消息就是了。”
可惜贾琏,凤姐并未听到什么好消息,只听到老太太一回府就把黛玉叫了过去。
贾母看见黛玉坐在自己身边,就伸手握住黛玉的手道“玉丫头,自从你搬离了碧纱橱,我们祖孙俩可是好久没单独说过话了,今日外祖母找你来,是有事情想问问你,你可得想好了再告诉外祖母。”
黛玉知贾母从宫里回来就让人去叫自己,心里就有了一些预感,现又见贾母如此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心中不快,却不好向贾母直说,只道“外祖母这是什么话,我祖母这么疼我,有事您问就是了,我一定好好回答。”
贾母见她如此回话,也就直言,道“今日我去见了你大姐姐,我看她如今气色很好,只是神色忧虑,于是问她可有心事。谁知你大姐姐说,如今万事皆好,只有一件,让她日夜忧心。”
贾母说道这里,看着黛玉,黛玉也不答言,只是低头不语。贾母无法,只得继续说道“那就是宝玉的婚事,你也知道,宝玉小时都是你大姐姐一手带着,从牙牙学语到读书认字,虽说是姐弟,却更像母子。而且如今你大姐姐膝下尚无一子,因此对宝玉更是上心,说起来他来就食不下咽,只说若是看不到宝玉成亲,只怕病死了也难以瞑目啊。”
黛玉听此,见贾母眼中含泪,拉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心中不忍,只得出声劝道“外祖母不用如此担心,娘娘如今正是桃李年华,假以时日,定能康复如初。”
贾母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我怎能听她声声求我,无动于衷。再说忧思之病,最是难医,娘娘这大半年来,病情反反复复,全是因为忧思难解,我这心里真是心疼,恨不能替她受了这病症。”说着真是哭出了声,看得出老太太对元春真是心疼。
黛玉见贾母如此,赶紧劝道“外祖母这是哪里话,若看你这样悲痛,想必娘娘心里更是难受,外祖母还是快快别提这话了。外祖母要是实在担忧,不如回来我们多找些好的大夫,让他们好好给娘娘诊治诊治。”
“傻孩子,这世上哪还有比太医更好的大夫,太医都治不了的忧思之症,他们区区民间大夫又能怎样,心病还须心药医。”贾母见黛玉一直不接自己的话,也不愿再与黛玉扯其他的,直接道“我看还是尽快给宝玉寻一门好亲事才好,这样才能彻底医好娘娘的心病。”
黛玉见贾母看着自己说这些话,脑子飞快地转,道“外祖母说的也是,想来宝玉一表人才,如今又知勤奋上进,将来定是前途无量,不知多少好人家惦记着,不如外祖母改日请这京城的官眷人家的太太小姐一起来我们荣国府赴宴,到时候外祖母和舅妈,好好替宝玉挑上一挑。”黛玉一时着急,想着自己不能应,宝钗也不能明提,竟然把这样的主意提了出来,全然忘了宝钗是商人之家,比不过这些官家小姐。说完,就有些懊悔。
好在贾母并不赞同这个想法,听了直摇头,道“那些人家的女儿,都不过是外头说的好听,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品格性子,我不喜欢。祖母最喜欢的还是玉丫头,不知道玉丫头觉得宝玉怎么样,你以后想不想和宝玉一起孝顺我。”
黛玉见贾母说的如此直白,也不着急了,只道“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祖母问我这话好没意思,可又是要打趣我了。”
贾母早就问过林如海的意思,总是被林如海东拉西扯推了回来,就连元春早先找圣上说和都没成功。贾母哪肯再去找林如海。就道“这有什么,有外祖母在呢,只要你愿意,你父亲也说不了什么,莫非你是觉得外祖母做不得你的长辈。”
“外祖母这是哪里的的话,玉儿怎么敢这么想。只是我和宝玉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最好的兄妹,既是兄妹又怎么能做夫妻。”黛玉可不能认这个不孝的名头,只是黛玉见贾母连威胁都用上了,自己要是再不说的直白点,只怕今日就推辞不了了,只好直接拒绝。
“你们是表兄妹,不是兄妹,怎么做不成夫妻,玉儿莫要执着,再好好想想,将来你嫁给宝玉,又有外祖母和众位亲戚长辈疼着护着,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亲事。”贾母看黛玉不愿,赶紧劝道。
黛玉摇头,只道“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可是我是真的把宝玉当亲哥哥一样,宝玉也把我当亲妹妹,别说是我,怕是宝玉也不愿的,外祖母还是不要再提此事了,这让我和宝玉以后见面岂不尴尬。”
贾母见黛玉再三推辞,心中不快,冷声道“不是宝玉不愿,是你不愿吧,我听说薛家那小子经常往你们院子里送东西,真的都是送给她妹妹的?”
黛玉不知道贾母知道薛蟠悄悄往蘅芜苑送东西的事,被她这话惊的一愣,看向贾母,只见贾母满脸阴沉,黛玉心中一痛,道“自然都是送给宝姐姐的,外祖母怎能如此问我,这话问得让我好生难堪。”
贾母道“既然不是送给你的,你没与那薛家小子有任何关系,为何不能和宝玉亲上加亲,喜结良缘,你们俩这是多么好的一门亲事。”
黛玉眼中含泪,悲伤道“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嫁给宝玉就是和外人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吗?我不嫁给宝玉,外祖母就不认我这个外孙女了吗?难道祖母疼我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让我嫁给宝玉吗?”黛玉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哭了。
贾母见她如此,心中不忍,也大声哭道“何来如此诛心之言,我对你怎样,你还不知道吗?我不过是希望你和宝玉两人都好罢了。你为何不能顺了我的意呢?”
鸳鸯在屋外听两人痛哭,赶紧上来劝,却谁都劝不动,最后只得劝黛玉先回蘅芜苑,祖孙二人不欢而散。
庆幸地是宝玉和黛玉的这一桩婚事总算是彻底没了想头。不幸的是黛玉和贾母的祖孙情还是被这桩婚事闹得有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