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什么事情!分明袭爵的是我,这个家的长子是我,怎么成了咱们到底出门呢?”贾赦到底还是意难平,跟着玉芬嘀咕起来。“我很知足了,世界上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你想,老太太在呢,若是真的把二房分出来,老太太怎么会善罢甘休。那个时候不是偏疼那个儿子的事情了,成了不孝了。老太太肯定认为,咱们心里不满,今后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谁叫她是老封君呢。若是真的上一个折子,本来是家务事,就成了十恶不赦了。你还嫌小辫子不够吗?”玉芬对结果很满意。
人不能太贪心,贾母怎么也是一品诰命,而且她和皇贵妃甄氏的关系越发亲厚。这次老太太过生日,甄氏特别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竟然还说动了皇帝,特别赏赐给贾母一个松年鹤寿的匾额。
贾母肯定不会跟着贾赦玉芬一起过日子的,若是贾赦收回了正堂,那么贾母就真的落到了大儿子手里了。谁也不是圣人,可以放下以前的种种。就算是贾赦和玉芬捏着鼻子,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但是不定那一天,提起来以前的种种,贾母那个时候可就难受了。
为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更为了自己的晚年,贾母说什么也不会叫贾赦收回一切,提前把贾政分出去自立门户。而且贾赦要是步步紧逼,叫人看着也不好。因此贾赦住到东边的花园,,把正堂留给贾母和贾政,真正的皆大欢喜。
最要紧的是,账面上两房彻底分出来,贾母也不好明着用公中的钱来贴补贾政了。至少大额的银钱使用,贾赦也有了说话权。
那些零碎的小利益,给贾政有什么妨碍?抓大放下才是正理。
听着玉芬的话,贾赦哼了一声:“是这个理,只是心里还气不顺罢了。不过到底是亲弟弟,老太太体己愿意补贴,我也管不着。你预备着怎么收拾房子。要好好地修一下。当年父亲在的时候,这个园子如何精致,现在破败了不少。而且这都是公中的银子,咱们不花,白便宜了别人!”贾赦恶狠狠地灌下一杯茶,管家的权利没了,天知道这些年老二一房捞了多少。
“还是别张扬,你这会大动干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心眼小,容不下亲弟弟呢。我看了,园子里面房舍还算整齐,把那些腐朽的修理下,花草树木更要花费心思了。我想这样,这里有一股活水,只是园子里面很久没疏浚了,花草也没照管,死的死了,疯长的疯长,你喜欢安静,我想把荟芳园这里给你做书房,见客人也方便,杜先生那边到底狭窄,你们今后在这里喝酒,聊天商量事情不好吗?琏儿长大了,那个有梧桐树的院子给他住,雁声还小呢,跟着咱们住。等着大一些另外安置。”玉芬掰着手指,说起来如何安排房舍,怎么收拾花园。
没几天,果然库房送来两万银子:“老太太说了,不能委屈了大老爷,园子修缮的花费,自然从公中出的。这两万银子是老太太给太太的体己,要添补个什么就拿着这个,若是不够,就和老太太说过。”玉芬心里惊讶,老太太何时对他们这么大方了,但是既然人家有意说和,他们也不能摆着高姿态。玉芬忙着推辞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本该是我们孝敬老太太才是呢。琏儿的父亲也不喜欢奢华,只要朴素安静。园子里面的房舍都是现成的,不用动土,我们更没添加的东西。这个钱是断然不能收下的。”
贾母为了贾赦那天闹着搬出去,已经是气的几天不理会他们了,不管是贾赦还是玉芬给贾母请安,都被不软不硬的顶回来。谁知怎么忽然转向了?谁知贾母这边的恶人执意不肯拿走银子,只放下银子说:“大太太只管手下,老太太既然吩咐了,长辈所赐还是不要推辞的好。”
贾母的来人前脚刚走,后边王氏就笑嘻嘻的来了:“我连着几天事情多,刚才打听着大老爷不在家,就瞅空过来了。我娘家送来些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但是海外来的,看个新鲜吧。”王氏给玉芬送来一对精致的水晶玻璃瓶,上面雕刻着精致花纹。以前玉芬在宫中见到过半人高的西洋玻璃瓶子,这对虽然没有宫中的华丽,可也是很稀罕的了。
又来了一个,自从那天变相的分家,贾政一房干脆装死的,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贾政和王氏每天躲着贾赦和玉芬,好像生怕他们找上门来算账。不过贾赦和玉芬也不想和贾政两口子纠缠。毕竟已经是沸沸扬扬了,再和贾政闹起来,贾赦不成了板上钉钉的不孝不悌了。
谁知今天王氏竟然主动上门来了——玉芬在心里嘀咕着,莫非贾赦捞了个肥差,或者有什么好事了?富在深山有远亲,不就是因为贾赦当初被人参劾,现在头上还戴着个未定论的帽子,这会只怕是贾政要搬出荣禧堂了。
“这怎么好意思,这是你娘家的心意,还是自己留着吧。况且珠儿的婚事就在眼前了,不如给了珠儿吧。”玉芬说着,就见着帘子一掀,顿时叫人眼前一亮。来者是个小丫头,刚留头没多久,可是人却是标致的很。洁白细腻的皮肤,瓜子脸,一双眼睛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双浓眉好像会说话一样。
“二门外传话进来说,庄子上的新鲜菜蔬来了。还有一笼子野鸡,说是京城西山上松树林里面出产的,问太太的示下。”那个丫头口齿伶俐,说完站在一边等着玉芬指示。
“收拾出来,那野鸡炖的嫩嫩的,给老太太那边送去。还有老太太喜欢鸡髓笋,晚上老太太那边摆晚饭的时候就送去。”说着玉芬看着王氏一笑:“时候不早了,小婶子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王氏想了想,笑道:“也好,横竖珠儿的父亲不过来,我一个人正想找人说话呢。”妯娌两个闲话,王氏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玉芬说:“刚才那个回话的丫头眼生的很,是你从南边带回来的?”
“你说的是刚才进来的佳禾?她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在庐州的时候,有一年当地受了灾,街上不少卖人的,我看她可怜,就买下来了。那个时候才七八岁的样子,可怜见的,只有五六岁孩子高,面黄肌瘦的。年纪小,我也没叫她专门做什么。现在长大了不少,也学着传话办事了。”玉芬看了一眼跟着王氏来的丫头,都是憨憨的样子,听说王氏一直防备着身边的丫头引诱贾政,因此她身边的丫头都是姿色平庸的。
佳禾的确长得很标致,她刚青春少艾,日后必然是个美人。莫非王氏专性了?谁知王氏一脸严肃,压低声音对玉芬说:“我见你身边的丫头不少都是哦妖妖调调的,她们迟早会淘气,你还是尽早都打发了。那个什么佳禾的,一双眼睛就不安分!尽快打发出去的好!”
呃——玉芬头上不少黑线,原来王氏是为了这个。可惜贾赦不是贾政那个伪君子,假正经。对着家里那些水灵灵的小丫头没什么兴趣。王氏以己度人,提醒玉芬要严防死守,不能松懈。其实王氏这些都是徒劳的,这个时代,男人掌握着话语权,严防死守根本没意义。更何况,还有贾母那个偏心的婆婆呢。
“他小婶子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我当初不过是看她可怜,现在既然长大了,也该给她安排个好去处了。”玉芬敷衍着,这个时候丫头们摆了果子上来,玉芬转开话题,殷勤的照顾王氏。
等着王氏走了,喜儿看着玉芬的脸色:“那对瓶子也还罢了,对了五皇子成亲,正好拿去做贺礼,既新鲜,又有趣!”
“哪有给人送那个的,你不知道彩云易散,玻璃脆吗?咱们的贺礼都预备好了,干什么要换呢。对了,你一说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把那个和合二仙拿来,一起送进宫去!”喜儿惊讶的说:“那个和合二仙可是难得,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好师傅了。太太不是说预备这给琏儿娶亲的时候用吗?”那是个半人高的粉彩和合二仙,栩栩如生,是前朝官窑的精品。
“琏儿还小呢,咱们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吧。真是疯了——”玉芬有些烦躁的出口气,抱着胳膊想心事。刚才王氏竟然说,请玉芬下次进宫的时候带上元春!玉芬是收到张贵妃慎斋的邀请,到宫里帮着给五皇子布置婚房,等着五皇子大婚的时候亲自到新娘子家中迎接新娘的。
不管是平民还是皇家的婚礼,做新娘都是责任重大,哪有心思还要照顾孩子呢?看来贾母送银子,王氏亲自上门,都是为了把元春推出来啊!她们不是一心奉承皇贵妃甄氏吗?怎么不去求甄氏呢?
元春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为了今后姑娘说人家,先慢慢的铺路,可是也不用这么着急。大可以等着谁家的老诰命过生日,或者是贾母王氏出去做客的时候慢慢的带着元春出去。叫亲友们知道,贾家有这么个好姑娘,可以考虑下娶回家做媳妇的。
“太太怎么糊涂了?大皇子封了秦王,皇长孙是汝阳郡王,在贵妃身边养育呢!”喜儿的话,玉芬如同醍醐灌顶,她怎么就忘了。老太太真是计算缜密,城府极深啊。她这是两边押宝,可惜玉芬才不会做别人的垫脚石呢。
她现在不仅是可以被别人所用,还能决定自己要不要被人所用。
老太太真是好盘算,算计着把元春推到张贵妃和青凤面前,青凤是个孩子,遇见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接下来很大可能是青梅竹马。真是一手好盘算!
元春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长得自然不必说了,性子也很好,每天读书女红,也是有模有样的。最难得是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很懂事。每天不是帮着王氏管理账目,就是陪在贾母身边说笑解闷。将来长大了,又是个八面玲珑,温柔可亲的美人了。这样的女孩子,在宫里可是很容易爬上去的。她的确很适合皇宫那样的地方。可惜玉芬却不想成人之美。
因为别人不说了,元春的亲娘就是个叫玉芬皱眉的人物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但是若帮着王氏,只怕不是手有余香,而是沾了一身腥吧。更要紧的是,贾母和甄氏走的太近了,贾政恨不得把甄远道当成自己的偶像,供起来早晚三炷香。
更何皇子们都长大了,玉芬可不掺和太多了。就算是青凤要娶亲,也不会选择一个和甄氏走的那么近的女孩子。
“我真是糊涂了,你说得对!我说呢,天上哪有掉金元宝的好事,原来是算计到我身上了。早知这样,我就应该没等着他们张嘴就回绝了。现在可好了,黏在身上揭不下来了。哼,贵妃娘娘抬举我,叫我做喜娘。皇子大婚,多少的事情。还带着个累赘。若是单纯带个孩子看热闹,开眼界也罢了。还他娘的——真的有了什么不才之事,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了!他们偷牛,叫我拔橛子!”玉芬气的脸色煞白,元春还是个孩子,但是玉芬不能只带着元春进宫啊。
元春身边的丫头婆子可不孩子啊。若是他们一个没看住,或者是存了别的什么心思。张贵妃说过,青凤是个活泼性子,正在天真浪漫的时候,哪里知道什么男女大防。元春却是慢慢的长大了。要是真有个什么——玉芬想起来,不仅头疼还胃疼。
“太太想多了,这个事情说好办也好办。只管带着大姑娘去,叫身边的人看住了就是了。她一个孩子,只叫她在后边玩就是了。难道老太太还要硬要太太做什么不成?即便是老太太和那边二太太张嘴了,太太就拿着规矩堵回去就是了。那些东西银子,不收白不收,她们平日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到咱们跟前。好容易他们送上门来不能便宜了他们去!”玉芬噗嗤一笑,指着喜儿说:“你个贪财的东西,也罢了,别人的东西我从来不贪图,只是为了出气罢了。”
过了几天玉芬就进宫做喜娘了。见着玉芬还带着小姑娘,张贵妃笑着说:“这便是你说的那个侄女,过来给我看看!”元春给贵妃请安之后,有些局促的到了张贵妃跟前,虽然有些紧张,可是仍旧大大方方。贵妃拉着元春仔细看了一遍,笑着说:“真是个难得的好模样,性子也好。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元春一一回答了,贵妃见元春谈吐不俗,越发的喜欢,正拉着她说话:“……你读了不少的书,年纪竟然还比我家平阳小。罢了叫了平阳来,她整天不肯好好读书,结果人家比她小的都读了一肚子的书,她还那么顽皮,看她羞不羞!”
“是谁在说我们平阳啊?”皇后的声音忽然响起,帘子掀开,就见着皇后领着个小姑娘进来了。原来是皇后带着平阳来了。张贵妃惊讶的说:“你不是练字呢?怎么跟着皇后娘娘在一起呢?”
皇后对着满地给自己行礼的人摆摆手:“起来吧,我听说小五的新房布置好了,特别过来看看。平阳那里是练字呢,她在陛下跟前呢。听我过来,也要看新房呢!你啊,陛下真是太娇惯你了!”皇后慈爱的点点平阳的额头,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可是眼里都是疼爱。
玉芬看着皇后和张贵妃亲热的说话,忽然想起当年张贵妃还是太子良娣的时候和她抱怨,太子妃如何不喜欢她。现在有了皇贵妃甄氏,皇后和张贵妃倒是要好起来。远交近攻,合纵连横,这些计策,运用最纯熟的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们,而是后宫的女人。
平阳见着元春,很是喜欢,上来拉着元春说话,平日贾母对元春的教养不错,面对着皇后和最受皇帝宠爱的平阳公主,元春应对很大方。张贵妃笑着对玉芬说:“你去忙你的去,叫元春丫头陪着平阳一出说说话吧。这个丫头整天和野马一样,正好叫她看看,人家那些大家子姑娘是什么样子!”
玉芬忙着说:“我们家元丫头可不敢当贵妃的夸奖,她就是性子安静罢了,怎么敢和公主相提并论呢。其实小姑娘,性子应该活泼些才好。”
皇后打量着玉芬笑道:“你当年在先太后跟前服侍,这些年了,你一点没变。听说你也生了个儿子,怎么不带进来叫我看看?”
玉芬忙着说:“臣妾家的那个小子太淘气了,没得进来乱了规矩。”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今后你只管带着他进来。”张贵妃一摆手,叫玉芬下次带着雁声进宫来看看。
皇子的婚事自有一套规矩,玉芬和几位喜娘们在新房里面安插各种代表着吉祥意义的陈设。像是在云头如意案上摆上一对鎏金珐琅瓶,玉芬和另一位喜娘拿着珊瑚如意插在瓶子里面,边上一位喜娘就说些万事如意的吉祥话,反正她们摆好一件陈设,或者铺好一条被褥就有相对应的吉祥话。
等着一切安顿好了,已经是天色渐暗了,喜娘们赶紧离宫出去。玉芬带着元春坐一乘轿子,路上玉芬问了元春在宫里做了什么。元春想了想说:“我只跟着公主说一会话,她带着我到花园逛了逛。那个园子真好看,比我见过的都好呢。”说着元春兴致勃勃的说起来园子的精致。玉芬含笑听着元春用羡慕的语气描述着皇家园林的美景:“那个地方再好,也不是我们待得。不过能见识见识也好。”
元春听了玉芬的话沉默了下,抓着她的袖子不甘心的说:“不是,平阳公主和我说,要求了皇后娘娘和贵妃,要我进宫和她作伴呢。”
还真是个有心的孩子!玉芬摸摸元春的头发,微笑着不说话了。要是元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可惜贾家这些孙辈里面,贾琏虽然聪明,但是没什么主见,被人随便忽悠一下,就傻乎乎的钻圈套了。雁声呢,和贾琏简直是两个极端,雁声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小小年纪主意正得很。
那边的贾珠呢,要是没有贾政和王氏督促着念书,就是个典型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专门和丫头胡闹的。倒是这个唯一的孙女,小小年纪成熟稳重,和小大人一样,善于察言观色,在长辈跟前绝对是个贴心的好孩子。而且元春才貌出众,若是她是个男孩子。没准还能把贾家偌大的家业发扬光大。可惜,她是个女孩子,迟早是要出嫁的。
至于平阳说要元春进宫陪她的话,在玉芬看来听听就好,不用当真的。平阳是公主脾气,随口一说,可是张贵妃未必同意。而且元春怎么也是功臣之后,不是随便的民女,做公主伴读是有规矩和程序的。
“大伯母,我能进宫和平阳公主一起读书吗?”元春见玉芬半天不说话,有些惴惴不安的扯了下玉芬的袖子。
“朝廷选公主伴读自有一套程序,而且公主已经到了将笄之年,她很快就要指婚了。你还小呢!而且宫中的规矩很大,我想老太太和你母亲肯定心疼你,不叫你去的。咱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