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生看着琏儿,别晚上只顾着自己睡觉,孩子醒了也不知道。”玉芬看着沉睡的贾琏,掖了掖他的小被子,对着奶娘和嬷嬷们嘱咐着。贾琏回来已经几天了,慢慢的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节奏。玉芬每天晚上都要看着贾琏睡觉,还给他讲故事什么的,几天下来贾琏和她相处得到还不错。
奶娘忙着地声称是:“不敢,我们一定尽心照顾哥儿。”玉芬看了看奶娘和几个嬷嬷,刚开始接触,玉芬就觉得贾琏身上有些不好的习惯。像是挑食,任性,没有耐心,有的时候会无缘无故的哭起来。后来玉芬慢慢的观察着孩子和贾琏身边的人,终于明白了贾琏身上的坏习惯是哪里来的。
贾琏也是可怜,小小年纪没了亲娘,好在奶娘赵嬷嬷还算是尽心,几个保姆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她们虽然及心尽力的想要照顾贾琏,奈何见识太短,向着贾琏没了娘,可怜,更加溺爱这个孩子了。小孩子最怕的便是溺爱了。贾琏只要有什么要求,身边的人都会立刻满足。根本不管这要求是不是合理,对贾琏成长有没有利。
王氏和贾母虽然也疼爱,但是她们的疼爱只在物质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无限量的满足。养孩子不是养宠物,玉芬虽然没做过母亲,原生家庭又是那样。可是她在宫里可是看见皇子和公主们是如何教养的。一般人都认为皇子和公主们都是金枝玉叶,自然是任性而为,其实这些皇家的孩子们却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辛苦。
先是他们的生活每分钟都有安排,别的孩子整天乱跑的时候,他们却一刻不得闲,不是跟着教引嬷嬷和谙达学习礼仪规矩,就是要读书,学习琴棋书画。而且皇子和公主身边的嬷嬷们十分严格,一旦他们使性子,或者做错了什么,都会被严肃的教育。虽然这样会很快磨掉孩子身上的天真和孩子气。但是这些皇子和公主们却都学有所长,而且养成了良好的行为习惯。至少他们不会变成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人。
但是贾琏——要是放任这么下去,玉芬可以预见未来京城又会多了一个纨绔子弟。每天斗鸡走狗,沉迷声色。没了人生目标!
玉芬先和贾赦沟通,贾赦听了玉芬的话沉默了一阵,面对着沉默的丈夫,玉芬心里也有点打鼓了。她是不是太莽撞了,大概贾家的家风便是如此,贾赦从小也是这么长起来的。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甚至有借着教育孩子,虐待贾琏的嫌疑。
随着贾赦的沉默,屋子里面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就在玉芬感觉到后悔的时候,贾赦忽然一脸感动的拉着玉芬的手:“奶奶深谋远虑,我代琏儿的亲娘谢谢你。我整天忙外面的事情,有粗心大意,认为小孩子只要好吃好喝就行了。但是你一席话,我认真想了想养孩子不是养猫狗。就是猫狗也要训练调弄的。小孩子一张白纸,你在上面画什么,就是什么。我也吃过这个亏!过去的事情不说了——我就把琏儿交给你了,你要打骂我不拦着!”
“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是凶神恶煞的夜叉吗?小孩子打骂解决不了问题,这几天和孩子相处,我看孩子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人。孩子很聪明呢。你好好地和他说,他会明白的。只是刚开始,自然会不高兴,到时候就要请你出来唱白脸了!”玉芬和贾赦商量着如何改正贾琏的坏习惯。
贾赦反正闲着没事,也乐得在家陪着娇妻幼子,很快的贾琏身上的坏习惯慢慢的纠正过来不少。至少现在贾琏每天按时起床,学会了自己穿衣裳,开始会调停身边的下人了。再也不是一没有得到满足,就撒泼打滚的哭闹起来,或者到贾母跟前哭诉撒娇。
“奶奶,大爷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好看!”喜儿见玉芬回来,站在门口给她打帘子,压低声音告诉贾赦心情不好。
玉芬微微一皱眉,难道是外面的事情?贾赦不过在兵部挂个闲差,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是贾赦前些天还兴冲冲的说,没准过一些日子就要放外任了。玉芬听见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的很。能离开这个沉闷的地方,即便是到偏僻荒凉的地方吃苦,她也是愿意的。
记得贾赦说,他正在运动大同总兵的职位。那个地方紧挨着燕山,天气寒冷,现在北边也很安定,没什么战事。而且茶马和互市关税收到了地方,大同总兵这个职位油水就没以前丰厚了。应该是没人愿意和贾赦抢的。喜儿说贾赦脸色不好,难道是——大同总兵的差事没了?
玉芬的猜测是正确的,贾赦一见着玉芬回来,就立刻把满肚子的愤懑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了。
“我难道是小娘养的不成?他们不管我就罢了,我自己闯荡吧。谁知我刚闯出点名堂,他们竟然在被背后坑我!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爹娘——”玉芬明白了贾赦在抱怨什么,立刻捂住他的嘴。“仔细着叫人听见!小心着被人抓住了把柄做文章。子女责备父母是不孝!”玉芬在贾赦耳边低声的喝道。
贾赦慢慢的恢复了理智,握住玉芬的手长叹一声:“你也经历过,你就不明白我心里的痛苦吗?”
“我能感同身受但是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啊。喜儿,倒茶来。大爷晚上还没吃饭呢,叫他们用今天晚上炖好的鸡汤下一碗银丝面来!”玉芬对着喜儿使个眼色,喜儿立刻会意出去了。
屋子里面只剩了夫妻两个,贾赦喝了一口茶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贾赦一早上兴冲冲的到兵部打听自己的认命下来没有。谁知刚到衙门就当头遇见了武选司的老郑。贾赦还没问,老郑笑呵呵的拱手:“恭喜,恭喜,恩侯高升了!”
贾赦听着老郑的话顿时心里一喜,暗想别是自己的事情真的成了。不过那个破地方,也没有谁和我抢。贾赦谦逊的拱手:“同喜,我大同总兵的事情准了?什么时候到任啊!”贾赦已经在心里算计起来了,这次一定要带着玉芬一起上任。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只要能出去拼个好前程,不在乎吃苦。有妻子如此夫复何求啊。只是带着家眷上任总是麻烦些。
谁知老郑的话叫贾赦顿时掉进了冰窟里面:“什么大同总兵,是武备司司正!正经的三品官儿!新婚燕尔,琴瑟和谐,又步步高升,真是人生得意。今天你可要好好地破费了。”贾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怎么成了武备司了?
谁都知道武备司就是个养老的地方,清闲的很。除了管理皇帝羽林卫,锦衣卫和禁军的盔甲兵器,剩下的再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像是督造弓箭,铸造大炮,制造火枪等事情,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天下太平,武备也没那么要紧了。连着这几年,朝政的主要重心都在河工水利上。对于武备也就放松了。这样的差事经常一年也没一回。
因此武备司每年最大的任务就是夏天的时候晾晒冬天的棉盔甲,等着冬天的时候,向户部提出预算,采购单衣和防暑的药物,预备着天热了,给士兵们换装。
而且最要命的是,武备司既然是个闲的长毛的清闲衙门,那么里面安排的都是有背景,拿着俸禄养老的人,随便一个办事的,背后都有靠山。没准那个靠山还是直通上天的。那么能坐稳了司正的位子,靠山不说是最硬的,也要是一般人需要仰视的。
并且本人要有漂亮的履历,和相当的军功。但是这两点尤其是后者,贾赦是缺少的。这那里是升官,根本是坑我呢好不好。
“老郑,你比我年长许多,怎么还和我开玩笑呢。你要吃酒,尽管开口,多少都管够。”贾赦以为老郑在和自己开玩笑呢,拉着老郑打哈哈。
“谁和你玩笑呢,这是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事情,刚才吏部的勘合已经下来了,你随我来!”老郑惊讶看一眼贾赦,拉着他到自己的武选司去。这一路上他们遇见不少的同僚,见着贾赦,都笑嘻嘻的恭喜他升官了。
贾赦如同在云里雾里,等着亲眼看见了勘合,不敢置信的说:“怎么会是这样?我明白上疏,请陛下调我到外面去。哪怕到关外苦寒之地都可以的。”
“你有报效之心,陛下焉能不知。但是你别忘记了,父母在不远游,听说你这个官职可是令尊亲自运动来的。父亲疼爱儿子,自然舍不得他吃苦的。”老郑感慨着,仿佛在说:“你有个好爸爸,还那么辛苦干什么?别唉声叹气的了,升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再装下去就讨人厌了!”
贾赦无话可说,只能强打精神应对那些来贺喜的人,贾赦拗不过众人起哄,于是请大家到外面吃酒。酒桌上,面对觥筹交错,满耳的奉承恭喜,贾赦的心却一点点的凉了。原来自己被蒙在鼓里,最后知道的那个人。想起自己以前为了争取大同总兵的种种努力,就像是一只耍把戏的猴子。别人会认为自己是在妆模作样,一边作出一番不畏辛苦,为国效忠的样子,一边靠着父亲向上爬。
“我——一肚子的委屈给谁说呢?谁还相信我!”贾赦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抓着玉芬的手,抽泣起来。
这个——玉芬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贾赦真的是亲生的吗?和张氏对自己冷漠排斥,甚至明显带着恶意不同。荣国公夫妻对贾赦的态度叫人疑惑,若是说她们不喜欢这个儿子,可是贾赦依旧是荣国府的大爷,未来荣国公爵位的继承人了。能把贾赦送上这个位子,不能说贾代善没有费心思。
但是这样的爱真的好吗?尤其贾赦不是个想躺在祖辈功劳簿上享受的人。掐断儿女的理想,叫他们只能在既定的生活里消磨时光伤害大,还是冷淡,虐待的伤害大呢?
“老爷和太太总是长辈,可是这个事情大爷就没事前听一点风声?”玉芬忽然想起个问题,一个家里住着,玉芬每天晨昏定省,贾赦也是每天必来给母亲请安,也经常见到父亲贾代善。怎么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贾赦一愣,正在夫妻两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外面彩蝶的声音响起:“奶奶,上夜的林妈妈来了!”他们竟然忘记了时间,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上夜的林妈妈带着人过来,看见贾赦的房里还亮着灯,以为有什么事情就叫人叩问问。玉芬和结社对视一眼,她伸手给贾赦擦掉脸上的痕迹,对着外面说:“请林妈妈进来吧!”说着玉芬对贾赦做个手势,贾赦点点头,转身到里面去了。
一会林妈妈笑嘻嘻的进来,先打量下屋子里面,最后探寻的眼神落在了玉芬身上:“大奶奶,这个时候怎么还不休息?难道是奶奶身上不舒服。若是那样叫人请个大夫看看。”
“是谁来了?”贾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林妈妈不敢坐在,忙着站起来:“大爷还没睡呢?虽然现在天短夜长,可是大爷也不能歇息的太晚了。仔细着明天到衙门里面精神不济要出错的。”贾赦似笑非笑的呵呵一声:“呵呵,以前我自然是要小心的。从今之后我了轻松了。我和你们奶奶正商量着过冬的事情呢。谁知竟然忘了时间。不过妈妈提醒的是,我们这就休息了。黄莺给林妈妈倒茶,你们上夜辛苦的很,还有什么点心给妈妈带上!”说着贾赦也不理睬林妈妈。拉着玉芬到里面去了:“累了,你们服侍奶奶卸妆!”
看着林妈妈尴尬的神色,玉芬想要挣脱贾赦的手,缓和下。谁知贾赦用力的抓着玉芬的手,根本挣脱不开。从力道里面,玉芬感觉到贾赦的怒气,谁叫这位林妈妈是贾母的心腹呢。她以前可是在贾母身边服侍的丫头啊。贾赦分明是在迁怒于人。只是这样得罪长辈的心腹下人,真的好吗?
喜儿看着林妈妈尴尬,立刻和黄莺彩蝶一起端茶的端茶让座的让座。“妈妈坐一会再走,我们大爷今天兴致好,就忘了时间了。这个点心可是宫中的法子,妈妈尝尝再去!”林妈妈哪里坐得住,站起来结果喜儿递上的茶杯,喝了茶:“时候不早了,我先去了。”
屋子里面,听着外面安静下来,玉芬担心的说:“你何苦拿着她撒气呢。咱们是做晚辈还能怎么样?哪怕是你到了父母跟前闹,不过是一时生气。若是叫这些人添油加醋的传话,岂不是上了母子之情。小人难惹,何必要得罪他们呢?”
嘴上在劝,但是玉芬心里不由得可怜起贾赦来了。、同样是不受待见,自己竟然比贾赦还好些。至少她是个女孩子,就算是不被待见,甚至被虐待,她总有离开家的饿一天。但是贾赦呢,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家了。就算是好容易找到了一条出路——又被父母给硬生生的掐断了。
贾赦愤怒的扯过被子蒙住头:“你说的对,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是随他们的心意罢了。从今往后,我也不费心了。喝酒吃饭谁不会?”贾赦越说越灰心,眼角有些热流涌出来,打湿了枕头。听着贾赦的话,玉芬心里也酸酸的。
她拍拍贾赦的后背轻声的说:“不要颓唐,天无绝人之路。我知道你的委屈。但是老爷和太太为什么这样做,你可知道原因。你明天还是好好的问问老爷。我想老爷大概是有自己的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世界上竟有这样的父母?那个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儿女争气,怎么到了我身上,他们只盼着我成为个纨绔子弟才好?看着我一事无成,将来更有理由把爵位给他们喜欢的儿子了!”贾赦气的忽的一下坐起来。
贾赦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贾政,而且还关系到了将来爵位的继承。按理说,贾赦只正经的嫡长子,贾代善的爵位自然是贾赦继承的。一般有爵位的人家也都是长子继承爵位,剩下的儿子,想法安排好了。能读书的自然好,读书不成的,可以从军,若是是在文不成武不就的,家里出钱,求人捐给官儿。
但是贾家似乎有点不一样,贾母对小儿子贾政特别的溺爱,对于将来继承门户的长子却不怎么待见。贾母的偏心都已经叫贾赦开始担心自己将来继承爵位了。玉芬做个噤声的手势,听着外面没动静,压低声音说:“大爷不管是气话也好,还是别的什么。这话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为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府上的脸面也丢了。老爷生气追究起来,大爷的面子也难看啊。打仗最忌匹夫之勇,别的事情更是如此。还是明天平心静气的问问。”
贾赦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但是他心里前所未有的舒畅,一直以来,这个念头就像是梦魇一样纠缠着自己。现在把这个疑惑说出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好,我是太孟浪了。明天我问问父亲好了。”贾赦拉着玉芬,压低声音:“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贾赦第二天早上先到梨香院去,贾代善上了年纪,只说荣禧堂太闹了,想要个安静的修养的地方。因此搬到了梨香院。
给父亲请安之后,没等着贾赦开口,贾代善道:“你是想问,为什么不放你出去建功立业是不是!”
贾代善另有苦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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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是爱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