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客栈里只有两个伙计还趴在柜台上睡觉,房檐上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摆摆,街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其中一个伙计揉着眼睛抬头,马蹄声在门外止住,另一个伙计飞快的跑出去,差点和江华年撞个满怀。
“哎哟——”小二退得太急,左脚勾右脚一个趔趄。
“我要住店。”江华年喝道,不等小二开口,胡乱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银子拍在案上,“一间上房,给我把马喂好,再打一盆热水,准备些饭菜送上来。”
小二的话全憋在喉咙,柜台上的那一个眼疾手快的搂住钱,忙对另一个说:“快带客人楼上去,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是是是!”那名小二崴着脚,跌跌撞撞的往楼上跑,边跑边回头对江华年说:“这边、客官、这边请。”
江华年抱着温锦瑟,点点头,神色严峻,三两步跟上前。
屋内,烛光摇曳,江华年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榻上,没多会儿,小二就打了盆热水端上来,江华年只把门开了一半,接过水盆,喝住小二,问:“你现在能不能给我请一个大夫?”
“大夫?”小二抓了抓头发,为难的说:“大晚上的,哪儿来的大夫,要不明儿一早我去给您请一个?”
江华年略略一思,点了点头,将门合上。
看起来那女子病的不清啊,小二暗想,自语道:“可别死在我们这店里……”
江华年褪去温锦瑟肩膀的衣服,一大片青紫上的瘀伤,高高肿起,不仅如此,她的整条右手臂都苍白无色,冷冰冰的没有知觉。她不敢用手碰,打湿了毛巾,慢慢擦掉她脸上的血渍,昏迷不醒的温锦瑟疼得浑身发抖,眉头紧皱,嘴角时不时溢出一阵轻吟。
早年她听爹爹提起过天虺老煞的事,他的一掌足以令人粉身碎骨,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然而体内却早已被震的稀烂。
想到这里,江华年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稚予的这一掌并没有用处十成功力,他并不是想杀锦瑟,否则,不会打在肩膀的位置。
胡乱猜想了一阵子,目光移到盆中,水面上映出一张略带青涩的青年面庞,她将毛巾甩在盆中,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有些失神。
奔波了一天,她胡乱吃了几口饭菜,撑到后半夜实在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客栈内,两个伙计一边忙活一边闲聊。
“嗳?我说,昨晚来的那一男一女你见了没?一出手就是……啧啧……有钱人,够把咱这小客栈包下来的钱!”
“动静那么大能没听见吗?我听说那个女子病的很重,掌柜的不还担心万一死在咱店里,多不吉利,不过人家出手阔绰,这不,一大早就喊福宝去请大夫,这半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看见那女子,脸上有血,看着两人装扮,说不定是被仇家追杀,我昨晚还劝掌柜的,这两人来头不一般。”
他说的神神秘秘,好像真的知道什么,另一个伙计白了他一眼,一边扫地一边悠悠地说:“江湖故事听多了吧!见谁都有来头,我看啊,那女子模样美艳,穿着打扮都像个闺阁小姐,说不定两人是私奔到这里,半路遇袭,女子才受了伤。”
“啧啧……瞧瞧,你还说我,你说的跟自己亲眼看见的一样,还私奔,你怎么不说这女子是被男子误伤?两人仇深似海相爱相杀?”
“哎?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得得得,听你满嘴放炮,我去院子里喂马,这马也是个金贵主,草料差了还跟我尥蹶子,都是大爷!”
两人闲聊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时间尚早,厨房忙里忙外的准备食物,阵阵飘香,小二一边扫地一边打着哈欠,扫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一个清脆嗓音喊道:“白痴、白痴!”
“蠢东西,又胡乱说话!”
小二抬头,看到来人,立刻满脸堆笑,笑容极其夸张谄媚,“您今儿起的早啊!”
一个身着朴素白衫的中年男子提着一只黑毛八哥悠悠走下楼梯,他脊背微驼,一副书生打扮,自称饱读诗书通今博古,却是仕途多舛生不逢时,如今年逾半百,倒也打消了些念头,四处游历,在这谷爷镇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小二看起来和他很熟,见八哥不停地拍打翅膀喊着“白痴、白痴”也不生气,反而夸八哥生的聪明乖巧。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看得出这么一个穷酸样的书生,却是有钱的大主顾。
男子生着一双吊梢小眼,高颧骨,浑身干瘦,笑起来自带几分阴冷,想是和小二相处久了,都已习惯,他这么眯了眯眼,随口问道:“福禄,我方才听到你二人好像谈起昨夜?昨夜来了什么人吗?”
一提到昨夜,福禄顿时来了兴致,噼里啪啦的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男子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最后又问:“住在哪个房间?”
“就在您隔壁,嘿嘿……您也知道,小店的上方就那么几间……”分明不是什么好事儿,福禄脸上笑开了花,绞尽脑汁的想还有什么与此相关的话题,恨不得全都抖出来。
男子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福禄眼前一亮,搓着手,心里跟猫抓似的,男子将银子送到他的手上,笑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私奔啊!谁没有年轻过……哈哈哈哈……”男子笑的意味深长,提着八哥慢悠悠的朝门口晃去。
“白痴、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