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柔情媚入骨,换的无头心上人。
凉亭美酒,白云悠悠,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遮住了走廊上斜靠之人的半个身子,一袭紫衣摇曳至地,勾勒出一段曼妙身姿,坐姿却是极为霸气,她单手托着下巴,眯着一双微醺的眸子,呆呆的看着院中的紫荆花。
紫色的小花一簇簇高出墙头,她摇了摇壶里的酒,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空了。眉头微蹙,似有恼意,不过很快就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吸引。
“给你,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喝酒,为什么每次都喝的这么多?”又一壶酒递到她的手边,她迟疑了一下,松开手中空壶,眼中蒙了层薄雾,顿了片刻,她别过头去,挥了挥手,“我不喝了,拿走。”
“走走走,我走就是了,你每年都来这里发呆,问也不说,我不管你了。”送酒来的女子哼了声,收好酒壶,端着就走。
紫衣女子头也不抬,低低“嗯”了声,仿佛融化在了风中,清风徐徐,吹得她不由遮住了眼睛。
……
杨柳依依,吹绿一江春水,堤岸边芦苇丛丛,一匹快马扬尘而来,惊起丛中一片野鸭,马上之人扬鞭疾行,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身材偏瘦,长发高束,眉宇间拧着抹不开的犹色,难掩疲态。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几颗柳树下,稀稀拉拉的坐了一群人,看起来分外狼狈,马上的人不自觉的收了收马缰,看这群人的打扮,像是从北方逃来的难民,两个瘦弱的青年在周围来回踱步,中间躺着一个受伤的老人,老人旁边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其余或老或少,都围在周围,约么十五六个左右。
如今北方战火烧天,城池一破,血流成河,凡是有机会逃的,都拼了命的往南方逃,总归还是司马家的天下,再不济至少还有个容身之所,穷苦之人哪里管什么家国天下,只要能安心过日子,谁做皇帝不都一样。
马背上的青年很快引起了这里的注意,几个人的目光移向青年身上,尤其是方才巡守的那两名青年,对他似乎抱有敌意,默默握了握手上的木棍,一脸警惕。
青年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无恶意,轻轻一跃跳下马,牵着马缰,目光扫向人群中不断呻吟的老者,问:“诸位莫慌,在下只是想知道,前面这条路是不是江州去向?”
“你也要去江州?”面露狐疑,但是握着木棍的手松了松,瘦弱青年上下打量眼前的人,穿着打扮不像难民,肤色偏白,眉清目秀,倒有几分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气质。
呻吟声断断续续,听得人忍不住将目光移过去,除了头上的擦伤外,老人的大腿外侧也不住的流血,旁边的人努力帮他按住伤口,还是没止住多少。
“我这里有些止血药。”像是在讨好,青年看到此处,忙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更小的包袱,瘦弱青年神色微缓,让出一条路,青年打开小包袱,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取出一个,然后熟练的扯开老者的裤子,见他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刀伤?”
“呜呜……”老者疼的眼泪直流,又不好意思叫出声,刚才那名拿着木棍的青年,帮着回道:“前面那条路走不了,那里有一伙儿强盗,四五十人,若不是刚才那名女子出手相救,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唉……”说话间,几个女人先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抱着孩子的那个女人浑身发抖。
青年默不作声的帮他包扎好伤口,总算是止住了血,老者年逾古稀,平时行走都成问题,如今腿又受了伤,还要兼程赶路,青年暗自叹了口气,问:“那可怎么办?去江州还有别的路吗?”
“那位姑娘说有的。”接话的是另一个女人,四十上下,皮肤黝黑,浑身裹着一件油腻腻的破旧衣裳,明明不冷,她却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忐忑不安的说:“她说附近有止血的药草就去采,走了好一会儿,可千万别扔下我们我就走了,千万别……”
“那位姑娘是个好人,肯定不会扔下我们就走。”另一个女人生怕她一说,那姑娘真的就走了,忙将她的话打断。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咿呀咿呀手舞足蹈。
“但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另一个来回踱步的青年焦急眺望,下意识喃喃道。
“公子,看你一点也不像逃难的难民,怎么也要去江州?还是一个人?”
青年正坐在发呆,忽然听见这么有人喊他,登时一愣,随即收敛愁容,和善的笑了笑,说:“我和家人走散了,正在找他们,想是他们先我一步。”
“走的是这条路?”询问的女子惴惴不安,没有把后面的猜测说下去。
其余人放下警惕,开始各自闲聊。
“我还当已经到了咱汉人天下,官府总该出兵剿匪,谁知道唉……”
“官府?官府哪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你看看那些该死的胡人,根本不把咱们当人,要杀就杀,皇帝都吓跑了……”
“强盗总比胡人好对付,咱们小心点,实在不行进山找另一条路?”
“山上多豺狼虎豹,咱们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如今还有一个受伤的,我看还没到江州,咱们都喂了老虎。”
“横竖都是死,你说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死里逃生跑来这里,结果还是个死。”
几个人说着说着莫名争到了一起,青年听了个七七八八,下意识的摸上腰间精致小巧的短剑,剑身冰凉触手温润,让他不由自主的安心。
“公子,你打算怎么办?”争执无果的青年转向他,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自动把他归于与他们同路,况且看他一身打扮,算半个江湖人,身上又有剑,多少会点武功,他被问的愣了会儿,正要开口,旁边女人忽然眼前一亮,蓦地起身,“姑娘、姑娘回来了!”
紫衣长裙随风而舞,云鬓雾鬟,有几分风尘女子的妖娆韵味,美目顾盼,眼角留情,乍一看只觉惊艳,再细看,并不能留给人多好的印象,青年没来由的厌恶起来,这样的女人竟然救了这一大群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女子采了一把叫不名的药草,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似乎看出这名多出来的青年的心思,不屑的扫了眼,转而将药草交给其中一名青年,说:“捣烂了敷在伤口上,剩下的你们装着,都是些止血用的,路上万一用得着。”
“呃……”青年尴尬的接住药草,看着他,对女子说:“姑娘,你不在的时候,这位公子已经帮老爷子止了血……”说着,他指向已经昏睡的老者,女子意外的“哦”了声,这才将目光又移到他的身上。
“这位公子也与我们一样,都去江州。”青年一颗心终于咽回肚子里,抓了抓头,转向他,道:“我叫武威,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我?我姓江。”他犹豫了一下,只说了姓氏,女子莞尔,脱口接道:“你们叫我温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