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劫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连日来我服着乔郎中的保胎药，听从他的嘱托，这一两月来也很少下床榻。虽然闷沉，却好似有了盼头，最近我还能感觉到胎动了，而且是一日比一日的动得厉害。

有了这个孩子，往日那些伤心之事也淡了许多，一想到我肚中有一条鲜活的生命，自己已身为人母，心中便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爱护他。

我出生不幸，未曾拥有过同自己生母之间的舐犊之情，被自己亲身生母当累赘和负担，欲除之而后快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哀和可怜，我这短短半生，已经历了两次。如今我自己做了娘亲，一定会好好珍惜同这孩子来之不易的缘分，好好爱护这个孩子。

此时桂儿从屋外走了进来，坐到我身旁，看了眼屋外对我说道：“夫人，林大夫，在外面等你许久了，说是来辞行的，我见你一人在那处傻笑着，就没打扰你。”

自从有了身孕后，这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人，也就不在称呼我‘姑娘’了，人人都唤我为一声‘夫人’，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心中的失望早已到了决堤的边缘，心中很是排斥同容持的婚事，一直拖延着不曾答应，他虽失望难过，却也知是何原由，便不在像往日那般日日催促。可我同他夫妻之实的关系已是不能更改，如今孩儿都有了，再称‘姑娘’，也是有些不妥。

“叫她进来吧，

同在一个府上，我们两人已快有两月未见了，之前想要见她，容持总是不允。听桂儿支支吾吾说道，因为我的身上的毒素未清，脉息凌乱，林大夫未诊出，我已怀有身孕。并且她给我开的药剂中，其中有一位便是对胎儿很不利的麝香。

林大夫，她早已知晓，我同容持同房已有数月，之前她还特意寻问过我的月事，她不可能这么糊涂为我用上麝香，…………难道是她？

可无论如何，我的眼是她医治好的，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见她心事重重的走到茶几边，神色也是犹豫不定，瞧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闪躲和自责。

“我要走了，和孟覃一起离开长安，上次的事，是我太过大意，差点害了你们母子，”

“我不会怪你，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本意，更何况，我的眼是你医好的，你的这份恩情，我永远也忘不了。”

真正要害我的人是谁？我大致已然猜到，他们又何其无辜，好在我同肚里的这个，最终是有惊无险。

“你真是这样想的，你真不会怪我。”

“不怪，所以，我想说别走，可好？”她同我性子相投，我也十分喜欢他，她若一走，我又少了一个趣味相投的朋友。

林大夫眼中有了几分欢喜，一瞬间又熄灭了下来，摇了摇头，“薛相大人，不原谅我们，在此处那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林大夫是个洒脱的性子，无论去何处，她都不会在意，而让她在意的是孟覃，或者说她在意的是孟覃的仕途。

孟覃在容持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有了一定的地位，却因我此次一事，让他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全都毁于一旦，一个男子，更何况他还是正甚年华，自然有他的抱负和目标，眼看容持如今已达顶端之位，孟覃他如何不气馁灰心。

“是容持，要你们走的对嘛？”

她没回答，不过我已猜到定是容持的主意了，心中一凉，真正祸害我的人，他不愿处罚，却要惩罚她们这些无辜之人，心中愤怒和失望越来越重。

“林大夫，我不会让你们离开的，如果要离开，我同你们一起走。反正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也……”话还没说完，桂儿急忙打断我，小声提醒到：“少主回来了。”

果然门口容持一副落寞悲伤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有些意外，他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大人你回来了，”林大夫起身见礼后，慌忙离开，桂儿也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我气愤的直视着容持，他走近我身旁，置若罔闻坐于床榻边，肩头上还留有些许水雾，他应是早朝一散就着急回府，连朝服都未曾换下，就急忙过来了。

“刚出锅的蟹黄包，夜里听你日常念叨，快些尝尝。”他变戏法般的从袖中掏出一包热乎乎的包子，揭开油纸，拿出一个香喷喷的包子凑到我嘴边。我晓得他一贯爱干净，这般油乎乎的东西，他很少碰，今日还这么破天荒的，亲自放在衣袖中带了回来。心中一软，愣愣接过他手上的油纸包。

这两月，我很少同他言语，他却毫不在意，每每总是在我耳边不厌其烦的唠唠叨叨，感觉有时比我阿娘还烦人。

他油乎乎的手又摸上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眼浅笑神色柔和宠溺，“今日，他可有动了几次，白日这般，晚上也调皮的很。”

一丝凉风吹了进来，吹得我青丝乱飞，遮住了我半个脸，我埋头正吃的起劲，衣袖一摸又继续吃起来。容持轻轻一笑，手指摸上我嘴角，抹去我嘴边的油脂，缓缓说道：“都是做娘的人，还这般毛躁，日后肚中的这个可是要学样的。”

我轻轻笑了笑，也摸上自己小腹处，“这孩儿，不知是男还是女？”

“无论男娃女娃，都是你我的骨肉，我都一样疼爱。”

瞬间泪流，被他伤过的心，任然还是会因他的深情诉说而心动，想要狠心绝爱根本做不到。

他见我泪流，一声低低的叹息后，拥紧着我的身子，轻轻吻上我的眼角，额头紧贴我头顶，低沉轻柔说道：“别难过了，可好，见你整日郁郁寡欢，我比你还难受，月，……，你为何还不愿信我，在我心中没有什么可同你比。”

是嘛？我好想说，在你心中你的权利，地位，哪一样不比我重，可我却说不出口，已经吵闹多次了，有些事我改变不了，无论说再多答案都是一样的。

我推开容持的胸膛，犹豫一番说道：“林大夫，对我有恩，你不能赶她们走。”

容持神色一暗，眼中恼怒尽显，突然起身说道：“我先去换件衣袍，快到午膳了，就来陪你一起用饭。”

他每次不愿同我谈论一件事时，总是这样一走了之，也许是这几月来，我们两人争吵的事太多了，他也怕了，到最后两人都是痛苦不堪。

我拉着他的衣袖，坚持说道：“你可又想过，孟覃，跟随你多年，如此一来，他又多不甘心，让他……”

“那他们可有想过，就因为她的大意，让我差点失去我们的孩儿，我就不心疼难过了嘛，好在我们孩儿无事，不然我们这一生，都可能在无机会有孩子了。”

原来我曾经历了这么一幕，难怪他那么在意，可他们也很无辜呀，嫉妒之心骤然而起，“真正的凶手是谁？难道你真不知道嘛？你为何不惩罚她，是不是舍不得了！”

“你！……为何总这般伤人！”他神色痛苦，单手捂上自己的心口，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又坐回我身边，两手紧紧捧着我的脸庞，眼眶微红咬牙问道：“你是不是要我把心刨给你看，你才会信我，……这世上唯一让我舍不得的，只有你一人，其余之人，对我而言，只在于有用，无用而已，……人人都说我心狠毒辣，可在你面前，狠也狠不起来，毒也毒不下去，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软弱和牵肠挂肚。”他眼中的泪水，蜇的我心口一痛，他说完，转身拿起旁边的花瓶就砸，吓得屋外的桂儿一声惊叫。

我轻轻握上他的手腕，眼泪迷了我的双眼，柔柔唤道：“阿持，阿持！”

他缓缓转身，见我泪眼朦胧的样子，一把紧紧的抱着我哽咽说道：“月！都是阿持不好，我知道你不愿困在我身边，可这一生，我已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了，阿持不能没有你，你就陪我这一生可好，下一世，换成阿持来陪你。无论天涯海角，阿持都随你，可好？”

我紧紧回抱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余生太长，而我在他心头的位置却不是我想象的那般重要，事实变幻莫测，他每次的选择都让我失望灰心，我能抓住的东西太少了，心头对他早已没有了信任。就凭他这一点点怜爱，能坚持多久，我对他的心太真了，容不下一丝的谎言和算计，长此以往定是以失望收场。阿持，我不想恨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只希望你，你能给我自由，而不是用我对你的感情来束缚住我的手脚，这里以至于日后的皇宫，都不是我停留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