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劫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朦胧间他又把我抱回里间床榻上，为我盖上被衾，靠在床边低声呢喃着，额头低俯于我手背，眨眼间手背上一阵湿意袭来，模模糊糊我又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让人有些意外的却是桂儿坐在我床榻边，见我醒来她便开始忙碌起来。

又是端药又是倒水，我愣愣接过她端过来的汤药，一口未动放于旁边案桌上。

“你回去吧，我不愿见他，也不愿见你。”

“姑娘！你为何要这般折磨公子，折磨你自己。”我轻轻揉着有些隐隐发痛的双眼，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

“桂儿，我们这些年的交情，我也不想难为你，可此次我心意已决，我与你同属这个深宫中的奴才，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你回如香殿吧，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她见我迟迟不愿喝药，我起身洗涑后，也不愿再与她多言，桂儿默默伫立屋中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离去。

让人意外的是，这次给我诊脉的竟然是闵太医，按他的品级是专门给宫中的嫔妃和贵人诊病的，为我一个婢女诊病实在有些不妥，好在有太子妃特意嘱托，也只好委屈他了。

“你一个年轻女子，有何事让你看不开，这般折磨自己的身子，不是同我要遗忘记忆的药物，就是整日满腹的忧思，淤结郁气，急躁伤内脏，淤血上涌日子长了，可是要折少性命的。”

他诊好脉，对我劈头盖脸一阵训斥，他记性真好，这么久了，还记得我同他要忘却药的事。

他一边写方子，一边嘱托我，一定要开阔心胸，平心静气，不可在这般大喜大悲伤耗自己的身子。

半月过去了，我一直在屋中歇着，也错过了最热闹的除夕元正，那几日宫中的烟火就没停过，香菱她们几人也是新衣新妆，赏赐一下来每个人脸上都雀跃不已，可这些都不属于我，内心没有一点触动，就好似一滩死水起不了一点波澜。

桂儿以太子妃之名，送来了许多物品，我一样都未接全部退回去，一看便知是容持的东西，把桂儿也赶出了屋。

香菱惋惜又不舍的把桂儿送出了小院，她走时一副委屈的可怜样，我心中也不好受，无奈自己心慈手软，欺负个人都做不到心安理得，活的真是窝囊！

连日的汤药调养，我这身子也是彻底的大好，不得不说闵太医的医术了得，唯一让我忧心的便是我的眼，这眼疾之症是越来越重了，莫非真如闵太医所说，大悲大痛后这后遗症留在了眼上。我不想让旁人担忧，更没敢告诉闵太医，想着等那天能出宫，再请宫外的大夫看看。

这些时日我也想了许多，心也平静了不少，或许经历过了一次痛彻心扉，内心也就变得麻木和冷硬。

也行是抄录佛经悟出的道理，自知不能在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更不愿再依托与某人立足于这深宫中了，我想出宫，靠自己走出这困境之地。

身子养好后，气色也恢复如常，冯公公又安排了我当值，这晚给皇上奉好茶后，像以往正欲退出大殿，却被皇上叫住，他挥退了其他内侍只留下了冯公公。

“申月，朕见你身子大好，有关你身世的书信，在朕的御书房压了好久了，有些人已等不及了。”

我心中一沉，吓得愣愣抬起了头，把御前伺候的规矩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刚好看到他脸上的阴沉和气愤。

“奴婢愚钝，不知皇上何意？”

他把一封书信甩手扔给了我，信封上‘皇上亲起’四字跃然眼前。

“朕的六弟，年前就来信催促好几次了，说多年的查询，终于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被清远一户平常人家领养，而此女刚好两年前进了皇宫，此番就在朕的眼前。”

这突来的惊雷，炸的我身形不稳跪倒在地，一切太突然了，不……他说的是年前，难道是容持……,

脑中一片凌乱和震惊，他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在大殿中来回的踱着步子。看到出他的犹豫和迟疑。

“你说朕是不是该放你回楚州，与你父母相认了？从此后你也就可以跃身一变为皇族郡主了！”

他站在我身前，那样阴冷的表情，眼中的怒意好似要把我给踩碎，我弱弱的把地板上的两手缩了回来，遮掩在衣袖下。

我不知容持，在我身上打的什么注意，可一想到他对那郡主那般在意，我心中就不是滋味，心中恨恨骂道‘狗男女’，定是他为了讨好六王爷故意为之的，顺便解决了我这个累赘。本姑奶奶才不削做别人的替身，我是我阿爹的女儿，也决不会为了自己私心，背叛我爹娘。

“皇上，奴婢没那福气，奴婢的爹娘只是平常的……庄稼人，奴婢不敢妄想，一定是王爷错认了，”

皇上幽幽的打量我良久，好似要在我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才罢休，他冷冷的眼中沉思良久才说道：“看来你还知道本分，朕念你知进退，此事就此作罢，你且退下。”

好想叉腰大笑几声，姑奶奶我究竟是哪辈子造的孽，今生才会遇见这般阴险奸诈的皇上，他的言下之意，如果我要认下这身世，岂不知会怎么折磨我了。

出了大殿，我并未有想象那般猖狂的勇气，如今还被他捏在手中，望着宁静的天深深吐息一番，安慰自己总会有法子走出这牢笼。

“皇上，她这般推诿，实在惹人疑惑，如果薛相知道了，不知该会怎般气恼？”

“她这次重病，亦或是和那薛小儿脱不了干系，朕不担心此处，更忧心的是，薛小儿此次借故回家探亲，是否去过楚州，找过六弟，他们是否会连手与朕为敌？”

“老奴该死，此次派去跟随薛相的人，在半道就跟丢了，他身边的几个随从，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让皇上失望了，请皇上责罚！”

长长的一声叹息后，能听出皇上的挫败和不甘，沉默良久才听到他唤冯公公起身，“看来朕是老了，真的斗不过他了嘛，薛小儿擅谋权术，就连他不在朝的这一月，朕的布局也是统统落空。就算手中有一掣肘他的筹码，可也只是个女人，他怎么会受制于朕呀。”

“皇上别忧心，你才是这太源的天子，我们还有兵权在手……”

“这又是朕的另一个心头烦事，看似兵权尽握在朕的手中，实质，朕能掌握的却不多，…………”

这些勾心斗角的权利争夺，从未有一刻停歇过，我如今还在他们的棋盘上摆着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日路过北广宫，远远看到师傅的身影，他正对宫门的守卫低声细语交代着什么，抬眼间看到了我，脸上尽是担忧。

我远远的对他福了福身，再对他微微一笑，就想告诉他我很好，可眼中的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我上次病了他定是担忧的很，几次三番的叫太子妃的人过来探望，还在宫外给我买了蟹黄包，远远一眼便看出他强装的微笑，师傅，对不住，总让你为徒儿担惊受怕，徒儿以后，定会走出这深宫，让你无须这般牵挂。

手轻轻放于胸口，他知道这个手势代表什么，几年前刚到千山时，心灵也没如今这般皮实强大。承受不了这些突来的打击，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愿开口说话，看到师傅担忧时，我就会做这个动作，再轻轻一笑，师傅才会安心下山离去。

远处的师傅对我会心一笑，我心中舒坦许多，也不便多做停留继续往福兴殿赶去。

一抬头，就看到台阶上落寞幽怨的容持，我与他只隔几步之遥，刚好是散朝的时辰，台阶上陆陆续续走过与他客气施礼的朝官，他理也不理，就那样隔着人群灼灼注视着我。我冷冷的回了他一眼，他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脸上闪过慌乱的脆弱，最终还是伫立在原地，我则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日我把誊抄完的佛经归还给太后，她一副语重心长的劝解，不知她是否已知晓，自己儿子要认我为女的事，这明显只是他们利益谋划的一个阴谋。

面对太后的热心，我则显得寡淡多了。我不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做不到口是心非的迎合，最多只能报以淡笑。

我拒绝了她给我的第二本佛经，这佛经帮不了我任何事情，我也做不到像她那般忘却与释然，我还没到清心寡欲的境界，自欺欺人的活着只能是画地为牢的麻木，只有真正离开了这牢笼，或许有一天我会释然，但却不是此时。

最近宫中也是人心惶惶，听说大禹国总是在太源边境挑衅生事，边境的百姓是苦不堪言，驻守军队也时常受他们干扰。军队主将也是连番上书，求征皇上旨意如何处置此事。

早朝上也是分属两派意见，以摄政王一派的主张派兵讨伐，以兵部尚书和一帮老臣的意见是不战，应派人去大禹国劝解和安抚。

皇上也是各种的考量，讨伐大禹国对太源来说折损颇多，财力兵力都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耗损，更何况太源国十年前西南战事持续了一两年，好不容易恢复的安宁和繁荣，因为一些小风波，就大动干戈铁骑出没实乃莽夫所谓。

朝上争论持续不停，皇上也是一筹莫展，朝上只要左相一人默不作声，不发一言。淡淡的看着吵闹的不休的大臣们，好似一局外看客。

无奈皇上只好把这难题抛给左相，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和不愿。

一句“两国联姻”结束了朝堂之上的争论，也无人再辩驳，皇上也默认了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