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有光 第10章 年年岁岁门前坐，岁岁年年独一人。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呆在病床上。

钟萍也没再来了,从院长和护工的聊天中听到好像是因为那次的事故,所以她们家便不让钟萍随意出门走动了，更是不让来这个孤儿院。不过，她没死，但好像因为这次的事情受了挺严重的伤，她们家的人很生气，狠狠地报复了对方。

慕容轩被领养后便从未来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寄人篱下不好提要求吧。又或者是我最不希望的那样，把我们都给忘了，连同孤儿院里的所有记忆。毕竟，普通人家的孩子和孤儿院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

看护姐姐很忙,不总是来这,而我跟其它孩子也不熟,他们好像都挺怕我的。大概是我真的长得很丑很吓人?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本来一直以为在她们之中我应该会是最先走的,结束反倒留在了最后。而正因为如此，如今的我才最痛苦。有过拥有，在失去的时候，是比没有拥有更加痛苦的。

自那次与游灵对话之后，它们便知道我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也就常来找我。游灵中一位有见识的长者说是我体内的东西在侵蚀的同时困住了一丝的生机,所以我才活的现在。不过，说不准哪一天，这东西有了脾气便直接连那一丝的生机都给吞灭了。不过，这样也好。

虽然因为身上的病,我的生长很缓慢,但总归是长高了。于是,我就在一个游灵的指引下上了院子里的树。树不是很高，爬上去也不太难。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但却很舒服,就是被看护姐姐发现后狠狠教训了一顿。她听上去吓得不轻，虽然我并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会被吓到。

晚上的时候,游灵就更多了，他们来找我或是聊天,或是让我帮忙。但是,再怎么样,它们也终究不是人。因为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我才更加难受，甚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人类。

于是,我便常常坐在门前,听附近的人声。如果我不是人类的话，我至少现在要装的像人类一点。听着想领养孩子的人走进来,然后带走一个孩子。院里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但我依然留在这里。倒不是我想留在这里，而是，我只能留在这里。

院里也常有些被称作“爱心人士"的人来,但我觉得这样的行动并无多大意义,只会让我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对我们的同情。那是从高往下俯视的高傲,是一种被名为"善良"的污辱。或许她们的到来只是一时的感动,一时的好奇,而我们则是被观赏的新奇的物件。这是她们平常生活中接触不到的，属于孤儿的生活。

但或许只有我是如此想的,或许对别的孤儿院孩子来说,这种短暂的遇见也是弥足珍贵的陪伴。

"小雪,你怎么还坐在这啊?外头的人来表演了,不一起去听听吗？”看护姐姐来了。

我扬起了笑容,说道："不了,我喜欢安静点。"

表演又怎么样,反正我也看不见,还不如不去,吵。

在看护姐姐的眼里，我大概很不合群吧，不过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我很难做到像那些人一样，因为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我跟她们的不同。以及，她们早已划分好的那个看不见的界线，冰冷而无情。

生命被吊在死亡的湖面,一下一下地,但偏就不愿沉没。希望更是像逐渐消逝的日暮,又剩下一丝残存的昏暗。

没有人陪我岁岁年年，只有这黑暗年年岁岁地遮挡世界。

"人类伊雪?"一道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什么事?"我有些烦燥。

"你晚上可以出来一趟吗?"

不用想都知道是麻烦事。

“不可以。"

“有家伙要动后山的尸体。"那个游灵好似随口说的一般,漫不经心，但话语间的威胁却显而易见。

"我去。"我捏了捏眉心,这家伙是算准了我会答应。因为蓝景宇的遗体也被安葬在后山。

今晚,又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