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殊尘指挥柳枝柳叶,让她们给自己找一身素净的衣服来。
两人面面相觑:“表姑娘,老太太向来不喜欢姑娘们穿得这么……朴素,那个,您要不要选个喜庆点的?”
殊尘:“不必,老太太问起来你说你劝不动便好。”
柳叶好像快哭了:“表姑娘,我们当婢子的,哪里能往表姑娘身上推……”
殊尘:“别怕,我会说清楚的,保证不连累你们。”——小姑娘这么漂亮,当然不能连累她们啦!
柳叶柳枝无法,只能扶着她出门,走出屋门,她们两个立即便换上了一副笑脸,看得殊尘啧啧称奇。深切怀疑她们是不是会变脸术。
这一次殊尘直接走过了方母的院子,看都没往里面看一眼。不过这个时候,方母应该已经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她不去也没什么。
老太太院里的丫鬟婆子见她过来,都满脸笑容地迎上来问好,还热情地给殊尘挑门帘,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们有所耳闻吓到了,还是因为老太太会调理下人。
方母果然在老太太屋里,方宁彩也在。方宁彩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殊尘只当没看见。
老太太看到殊尘的打扮,脸色便冷了几分。
方家老太太年龄大了,喜欢孙子孙女在膝下热热闹闹,儿媳妇的外甥女儿养在方家她也没什么意见,孩子多了就热闹,热闹点有什么不好呢?更何况不过是一副嫁妆,都是亲戚,这点钱她自己都出得起。不过这季殊尘今天穿的都是什么东西?水绿的短衫,艾绿的裙子,天青的比甲,脸上脂粉未施,梳着个垂挂髻,只戴着小银簪。老太太越看越上火,连忙转过头去看自家红红火火的孙女洗洗眼睛。
殊尘上前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好。”
方宁彩哼了一声:“季殊尘,你明知道我祖母不喜欢,还穿成这副样子,知道的说你喜欢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咒谁呢!”
殊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老太太,我今天来是想向您讨个方便,允我去龙隐寺上个香。”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宁彩又抢先开口了:“上香?莫不是表妹年龄大了,想去求个姻缘?”
老太太皱了皱眉,却没有说她什么,只对着殊尘说:“按说我不应该拦着你,可是近日你姨母忙的很,无暇带你们小姐妹出去玩,你等些日子吧。”
殊尘正色道:“老太太,我并非想去游玩,而是想给我故去的父母上几炷香,为他们在九泉之下求个平安。”说着还叹了口气,“我借住贵府这么多年,也未曾给二老烧过半柱香烛半张纸钱,知道的那是我不忍心给姨母家添晦气,不知道的,怕是会说姨母一家拘着我不孝顺父母。过几天便是他们的忌日,可姨母的生日也在这几天了,我总不好到时再去,恐怕更加晦气了。”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刚刚儿媳妇跟她说这位表姑娘牙尖嘴利含沙射影她还觉得不屑,觉得自家儿媳妇小题大做,现在看看,如果真让她出府,怕是说不出几句方家的好话。可若是不让她去,却又没什么理由,毕竟人家是要给先父先母上香……
“也罢,”老太太说道,“兴然家的,你便多派些人护着些,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要叫人冲撞了去——殊尘,你也不要想太多,毕竟逝者已逝,你作为女儿去烧几柱香便好,莫要叫外人再叨扰他们了。”
殊尘:“我知道的。”
老太太心烦气躁,把几个人都赶了出来,一出门方宁彩便冷笑一声:“季殊尘,你专挑着这个时候去烧香,是不是专门给我娘讨晦气的?”
“表姐说的哪里话。”殊尘说,“什么叫我挑的这个时候,你莫非是嫌你姨父姨母死得不是时候吗?”
方宁彩虽然看不惯季殊尘装模作样,但是说姨父姨母不会挑时候死这种话也是不敢说出口的,于是便换了个说辞:“那你也不应该来烦我祖母,昨天你为什么不和我娘说?我祖母年龄大了,你这一身跟戴孝似的,冲撞了她老人家怎么办?”
殊尘快走几步,站在方母面前,又掏出帕子按眼角:“姨母,你快跟表姐说说,哪里是我想故意叨扰老太太,实在是前几年问您,您不许我去。我知道您怜惜我体弱多病,可表姐她不知道,您快别让她说这种话了,被人听了去,万一有三五个话只听半截的说您假慈悲,连外甥女给已故的亲姐姐上柱香都不许,那可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她跪倒在地,哭得十分悲切。
众目睽睽之下,方母只能脸色铁青地将她扶起来,温声温语地说:“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和你娘是嫡亲的姐妹,我怎么可能拦着你?李妈妈!快给表姑娘准备车马和香火钱!”
殊尘哭哭啼啼地站起来:“都是我的错,我竟然误会了姨母……”
一刻钟后,殊尘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把窗帘掀开一个缝往外面看。
看了没一会儿她便兴味索然地放下了帘子。【真没意思。666,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666:【听故事功能需要每千字3积分,是否展开故事列表?】
殊尘:【那算了,还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在到龙隐寺之前,666被殊尘讲的鬼故事吓得差点重启。它暗暗发誓,有机会一定要给主系统提个建议,听宿主讲故事也要收费,必须收费!
龙隐寺在雨泉山半山腰,寺庙香火繁盛,住持颇有几分孤高,来拜的人不许乘车轿,必须从山脚下一步步爬上去。好在雨泉山本就不高,从山脚到半山腰也不过百余台阶,不然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真未必爬得上去。
殊尘随大流,在山脚下了马车,扶着柳枝柳叶的手,一阶一阶地向上走。刚刚爬了三四十级台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她转头望去,见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不知什么人,几个侍卫在外面满脸焦急又不敢上前。
殊尘走过去,见最里面是一个年长的妇人,脸色苍白地倒在一个丫鬟身上,满脸汗珠。
“快去请大夫啊!”一个婆子对侍卫喝道。
殊尘走到老妇身边,一群慌乱的人竟没一个出来拦她的,直到她开口说话,才有人注意到她。
“老夫人今晨可用过早餐?”
一个丫鬟抬头看她:“这位小姐,您懂医术吗,若是不懂请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殊尘也不生气:“我听你们去请大夫了,大夫现在又没来,我略问一两句又不耽误什么事。”
一个婆子给丫鬟使了个眼色,阻止她继续呛声——自然不是因为殊尘的话,而是因为殊尘身后跟的那群丫鬟婆子。这可是天子脚下,一砖头出去没准儿砸到几个皇亲国戚呢,谁知道这小姑娘是哪家的?即便是普通官员家的,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和对方交恶。
“老夫人斋戒数日,今晨只用了一碗燕窝便出门了。”那婆子说道。
殊尘笑了笑:“各位身上可带着糖果?不妨给老夫人吃上一两块。”
见婆子有些迟疑,殊尘又说道:“便是吃不好,总是吃不坏吧?”
婆子闻言从袖中拿了块饴糖出来,轻轻放进老夫人口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便睁了眼。
“老太太醒了!”丫鬟惊喜交加。
婆子先上前低声问了老夫人几句,然后满面喜色地过来给殊尘行礼:“这位小姐,多谢您了!”
殊尘面上显出几分悲伤:“先母在时……老夫人醒了便好。”
666疑惑:【你知道季殊尘母亲的事?】剧情里没提过季母有什么病,殊尘怎么会知道?
殊尘理直气壮:【原主都不记得,我怎么会知道。这老奶奶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早上还没吃饭,估计就是低血糖了。】
666不服气:【如果是心梗呢?】
殊尘:【心梗吃块糖怎么了?她们自己的糖,出了什么事能怪我吗?】
666:【(╯‵□′)╯︵┻━┻】
那老夫人被扶着坐在台阶上,听了丫鬟的话,有些诧异地望着殊尘。殊尘也不怯场,还走过去给她行了个礼。
这时大夫也被请过来了。那大夫给老夫人诊了脉,掉了一车书袋,那家的婆子又忙乱了一阵——殊尘一句也没听懂,不过她已经被请到了老夫人旁边,周围一圈人都眼睛发亮地看着她。
“姑娘如何称呼?”老夫人笑得慈祥。
殊尘:“先父姓季。”
听到这个姓氏,老夫人略微一愣,随即笑了笑:“季姑娘不必拘束,看姑娘的装扮,应该也是出身官家,我外子也在朝中——我便托个大,你叫我一声姜婆婆便好。”
殊尘叫了句“姜婆婆”,姜老夫人便欣喜地拉着她的手,继续慢慢地向山上走去了。
进了龙隐寺,殊尘跟着姜老夫人一起走进大殿。姜老夫人拜下去后,殊尘也跟着拜了下去。
“……信女愿一声布衣素食,望不辱先父英名……”殊尘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她再次叩拜时,两滴泪水滴在拜垫上,转瞬间便渗了进去。
走出大殿时,殊尘的眼睛还红红的。
666惊叹道:【哇!宿主好虔诚!】
殊尘:【我虔不虔诚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老夫人觉得我虔不虔诚。】她现在需要一个外援,这位姜老夫人听见她的姓便发愣,说不得便是与原主有什么关系的,与她交好有益无害。而她们现在都在寺中祈福,自然是虔诚一些更能收获对方的好感了!
姜老夫人显然觉得她很虔诚。出了大殿之后,便一边叹息,一边拍了拍她的手。
“慧通法师解签很准,我带你去求一次吧。”姜老夫人说。
“谢谢姜婆婆。”殊尘低着头说。
一行人绕至后院的一座小厅里,找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法师。那位法师看了殊尘一眼,便叹息道:“何苦来!何苦来!”
姜老夫人说了来意,慧通法师沉吟半晌,将签筒推到殊尘面前,殊尘净手之后,捧起签筒,未及有动作,一支签便落在案上。
“夕阳返照鹦鹉洲,谁向天边寻香丘。”姜老夫人看着签,有些疑惑。
“此签恕贫僧不能解,”慧通法师说,“女施主所求何事,心中当有计较了吧。”
姜老夫人疑惑地望向殊尘,看到了她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