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礁离青胧野有段距离,或者说万仞礁离哪都有段距离,她们这一行要开半个月仙舟才能过去,中途越往北就越冷,人族城市与妖族领地就越稀少。
随着天气的转冷,锦逐乡能感受到周围的灵气流动越来越滞缓,虽然依旧可以吸收,但要经过更长时间的转化,才能换为自身可用的灵力。
这大概就是修士少往这边来的原因。
安排完最开始的事宜,船上的大家基本都进入了互不打扰一心修炼的状态,只有重澜偶尔去看看站在甲板上发呆的锦逐乡。
重澜问锦逐乡为什么这么能发呆,她说是自己独特的修炼方式。
这也不算打发他的谎话,她毕竟是棵树,天然静得下心来,不管站在甲板上还是坐回舱室里,也不管摆什么姿势,吸纳灵气的效率都差不太多。
而在甲板上有风和阳光,偶尔还能遇见一小片雨云,对于锦逐乡来说才是舒适的环境。
半个月过去,路上的空气越来越干冷,北地的冰海也逐渐掀开冷肃的一角,猎猎的寒风中并不夹带湿润的水汽,只有刀割般的锐利。
灰蓝的冰海睁开了它的眼睛,望向了接近它的渺小仙舟。
在离岸大约三百里的地方,一处足够广袤的林立灰石和裹挟着它们的白色浮冰,出现在了灰蓝的海面上。
“怎么样,好看吗?那就是万仞礁。”重澜又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小乌鸦。
不适合扎根。锦逐乡把这话咽了回去:“嗯,很漂亮。”
虽然她敷衍,但小乌鸦们的惊叹很快就淹没了那一点敷衍。
“哇,好多冰,青胧野最大的雪也没有这么多!”“那些石头是什么,真的是上神的断剑吗?”“重澜哥哥,你们住在冰下面难道不黑吗?”“肯定不黑,鲛人族可有钱了,他们肯定有好多好多灵石灯!”
重澜本想问问锦逐乡真实的想法,都被这群小家伙的疑问打断了。
樊折寒带着他家那两个小狐狸也出来了,肩上趴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而那个岁数不大的小棕熊,却化了人形,独自站在一边,看着仙舟下面的景色。
万仞礁虽是鲛人族族地,也不乏地上的建筑,中间那几根最大的灰石,上面筑有悬空的亭台楼阁,繁华之盛,甚至仙舟也可以在中间找到停靠的地方。
一群人落了地,一个和重澜长得很像的人应当是在此处等候多时:“各位,把我小弟捞回来,多谢了。我叫重砚,你们在这里的这些天,我负责当你们的导游。”
重澜见到她,就跟个泄了气的鹌鹑一样:“三姐,怎么是你?”
“你有异议?”
“哈哈,不敢不敢。”
重砚带着众人去了鲛人早已安排好的客栈,位于灰石镇最中心,推开窗就能看见镇上最繁华的景色,和远处的浮冰海面。
“各位今晚就随意逛逛吧,如果你们想要到水下去,需要等到明天了,重澜刚回来,我们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说罢,她递过来三块贝制的牌子,“各位拿着这个,有什么看上的直接出示就可以了,记在我账上。”
小乌鸦们兴奋了,鲛人族的珍珠和贝壳制品都是亮晶晶的,还有他们猎回来的海兽,也有亮晶晶的兽骨制品,他们在青胧野每年能见到一两批就不错了,但这回可是来到了万仞礁。
樊折寒手上挂着个小狐狸,不方便行动,锦逐乡上前接过牌子:“多谢。”然后顺手把身边一蹦三尺高的小乌鸦摁了下去。
樊折寒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虽然这帮小乌鸦不坏,但话太多了,即使知道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外乱说,但还是话太多了。
非常可怕种族天性。
入夜,灰石镇大多都熄了灯,只有修士去的多的中心市集还灯火通明,樊折寒叫了个侍者和他一起带着小家伙们去逛街了。
锦逐乡对那边没什么兴趣,所以就自己在灰石镇的街上乱逛。
她下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子的边缘,悬空的地面在一侧建了栏杆,半盏月亮挂在天上,有浮冰的反光,也显得光亮不输市集那边。
锦逐乡正打算靠在栏杆上,身侧忽地袭来一把剑,她向后一跃,反手幻出长枪挥了过去。
来人长相没什么记忆点,身着镇中常见的短打丝衣,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商人。锦逐乡修为不够,看得不太清楚,但她觉得这人十有**做了伪装,实际的修为并没有比她高出太多。
否则那一击不会被她挡下。
那人被击退,换了个角度又杀了上来,锦逐乡想要往镇里退,一转头却发现通往镇里的路上被设了她看不明白的阵法。
这人不想放过她,也不想和她商量。锦逐乡在认清这一点后,反手举起长枪瞄着那人身后的酒楼扔了出去,自己则是翻过栏杆,朝着冰面落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中,她把储物戒里的剑翻了出来,既然他想和自己来个你死我活,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那人甫一落地,只见眼前寒芒一闪,急忙后退却也来不及。锦逐乡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斩击,竟划破了他的面门。
伪装失效,一双红宝石色的眼瞳在黑夜中睁开:“看来这下更不能……”
还不待他说完,那把剑就刺穿了他的肩膀,锦逐乡正要连着横斩过去,魔族干脆自断一臂,转身就要跑。
不管他说不说那句话,不都是要自己死吗?锦逐乡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必要听他说完。
但失去伪装又连连失利的魔族可不想拼个你死我活,他正掏出一张符箓准备遁走,一支箭矢倏地飞来穿透了符箓,那符箓自箭矢穿过的地方开始燃烧,不过眨眼间就成了灰烬。
锦逐乡见有支援来了,速度飞快地收起剑,幻了把长枪出来追了上去,还顺路在那条断臂的剑伤上戳了一下。
“躲开。”锦逐乡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她听到就从那魔族的身后闪开了。
一道红色的箭矢穿过魔族的身体,环绕在箭身周围的灼热灵力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凹痕,倏然消逝在了远方。
这对魔族来说并不算致命伤,他正欲逃跑,一道鲛纱缠在了他的身上。他倒在地上,像一个毛毛虫一样涌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重砚从高处落到了他身旁,她手里拽着的是鲛纱的另一端:“想自爆?不好意思,没机会了。”
锦逐乡走了过去:“重三小姐?”
她摆手:“唉,不用那么正式,直接叫我重砚就好。”
“这个魔族……”
“可以暂时帮我保密吗,我们还在追查。”
“他为什么要杀我?”锦逐乡更好奇这个问题。
“不希望鲛人与青胧野继续合作的人很多。”
“但我是人族。”
重砚打量了她一遍才回答:“人族还有这么迟钝的?你可是被妖王点名接见的人族。”
看着锦逐乡还有些不解的神情,重砚只得再详细些说:“就是说,现在你锦逐乡的名字,在九州四海排得上号的家族宗门里面,都是人尽皆知了。”
这和锦逐乡之前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了,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对着重砚点点头:“谢谢你,我再想想。”
“不过典当行那边的事情我也查得差不多了,问题不大,现在你有妖王罩着,就算不像以前那样隐姓埋名,也没有那么多人敢对你下手。”重砚踢了踢脚边的魔族,“不过魔族你就要多留意了。”
“好……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自己能回去吧,我先走了。”
锦逐乡点点头,重砚召出自己的弓,拖着那魔族坐了上去,飞到不远处的一个冰洞里直接跳了进去。
鲛人可以这么玩,那魔族可就要受大苦了。
她回到客栈的时候,樊折寒和那些孩子还没回来。锦逐乡问了下时间,才知道她这一来一回,全程甚至没过一个时辰。
第二日一早,重砚就来到了客栈,邀请一行人前往水下。
鲛人族实际上不产避水珠,因为用不着。下水前,重砚给她们的避水珠是还是从其它地方买来的,除了避水珠,还有给小崽子们的红色鲛纱。
“水下太冷,她们修为太低,下去的时候记着裹上赤鲛纱,可以保暖。”重砚解释了一下,就带着众人出了门。
毕竟总要有贵客上门,总不能把人都沿着冰洞扔下去,所以鲛人族在灰石镇下面建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气派的入口,直通真正的万仞礁。
下了水,重砚的双腿转瞬间就变成了六尺有余的灰蓝色鱼尾,不同于重澜那条鱼尾的湛蓝精致,这条尾巴就像是水下的岩石一样,冷硬、粗糙而锐利。
锦逐乡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那跟钢针钢刃没大差别的尾鳍在眼前晃来晃去,怀疑她甩尾巴过去,也一样能扎穿昨晚那个魔族。
鲛人族有鲛人王,居于万仞礁的灰海宫,锦逐乡一行人正是被鲛人王邀请而来,她们跟着重砚穿过万仞礁,来到了灰海宫门前。
重澜在这里换了身衣服,正在宫门口对着他们挥手:“来来来,我带你们转转。”
“你带这帮小家伙去转吧,母亲找这两位有要事商议。”
“那些商人?”
重砚点头:“麻烦你了,最近不太平,保护好他们。”
“行,你们慢慢聊。”
重澜离开的时候,身后跟了一堆小尾巴。重砚则是向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走吧。”
灰海宫比外面冷清很多,看着没有几个侍者,锦逐乡二人跟着重砚穿过一道花门,一路走到了最中央的建筑面前,推开门,才进入了灰海宫的议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