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留青让你送的?也好,放下就是。”她抬眼看向锦逐乡,“我知道你,那个树妖。”
锦逐乡在她的面容上兵位察觉出厌烦:“既然如此,我有些问题想问。”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对黑雪?”她放下手中的笔,也不在乎笔上的朱砂滴在纸上,毁了自己已经画好一大半的阵纹。
黑雪愣着神过了这两句话,才想起来要去阻拦锦逐乡,可是她也想听听为什么,犹豫之下,她还是坐在原位上,没有行动。
“她太敏感了,不适合统领狼族,做个被我们保护的孩子,不好吗?”
“她现在在保护你们。”
“你是说保护整个青胧野,而我们整个黑雪山落不着任何的好处?”
锦逐乡陷入了沉默,她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但现在并不是继续反驳的时候,如果惹怒了族长,恐怕她接下来的查探也做不成了。
“啊,好了好了,”黑雪适时地插了进来,把锦逐乡拉走了,“她也没恶意的,毕竟是外人不懂我们这的规矩,我先带她出去了。”
二人出了那间茅庐,黑雪也没有多说话,拉着锦逐乡向着族地内部走了过去,一直到走出很远,她才开口问:“族长修为高你那么多,你不怕死的?”
“她知道我背后是妖王,真想杀我,不会一声不吭就动手的。”锦逐乡很平静,刚才的发言,她这儿不算什么少见的行为。
“不是说人族那边奇奇怪怪的强者更多吗,你这个性格……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黑雪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挑了小路,带着她往族内的祭祀地去。
锦逐乡想了想,道:“奇奇怪怪……是说行事乖张吧,那是因为他们有所依仗,在他们不清楚我底细的时候,我也假装有所依仗就行了。”
“那万一被戳穿呢?”
“我运气挺好的。”锦逐乡不想多费口舌解释,干脆糊弄过去了。
那几百年,她基本过一阵子就换个化名换张脸生活,人族有名姓的人不好作伪,但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名之人还是很好演的。
谁知道无名之人的底细呢?
况且锦逐乡历来基本是绕着那些大宗门走,想要进什么秘境或是历练之地,她自然有自己的路——那些没人走过,却是有根系探寻过的路。
她和扶摇的情谊,就是这么来的。
黑雪这边也是听得出她在糊弄自己,但黑雪的想法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过去了:锦逐乡的过去定然是颠沛流滴,才如此不便言说。
于是她也没再问。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祭祀地,锦逐乡知道黑雪带她走的小路,但她也能看出来,黑雪狼族地里的妖,实在是少得可怜。
锦逐乡在青胧城里没少见过狼妖,现在看来,那些狼妖很有可能就是黑雪狼。
也怪不得黑雪狼族长那么在乎本族的利益,这样下去,黑雪狼一族,恐怕就要和青胧城融为一体了。
“到了。”黑雪的声音把锦逐乡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她抬头望去,却发现眼前只是一片空地,地上的杂草甚至长到了五六寸的高度,只是与周围的灌木比起来,能明显看出这里曾经是被清理过的。
“这里就是我们的祭祀地了,”黑雪开口介绍,“每次新一辈的黑雪狼接受挑选、获取权能,就会在这里进行。我被选中以后,对祂最为清晰的感知也是在这里。”
“你需要和祂打声招呼吗?”锦逐乡觉得这位应当是不太一样,自己贸然探查,很容易被认成外敌一类的威胁。
“没关系的,祂知道。”黑雪注视着她,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黑雪身上总有种趋于神性的宁静。
“那就好。”锦逐乡蹲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地上,而后闭上眼睛,她的神识流入了大地。
掠过表面的浮土,而后是表层的草木根系与砂石,其中夹杂着死去的与睡去的虫,粗壮的根系扎入更下方,再向下是越发紧实的岩石……向下,再向下……
锦逐乡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再未见到任何根系,久到她以为自己真的沉入了这片土地,终于,一抹白光出现在她的神识之前。
还不待她仔细观察,神识便落了进去,不过一刹,黑暗化作明亮,如黑雪描述一样的透明根系,正发着细颗粒一般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地下。
而锦逐乡还“看”到黑雪描述之外的景象:那些根系向上生长的部分,与土地中原有的,真实的草与木的根系融为了一体。
为了确认这些透明根系的性质,锦逐乡试着去触碰了那上面的一个小豁口。
那处豁口呈现出类似于空间碎片的灰白色,或许是一样的东西。
因为之前触摸那些空间碎片会感觉到疼痛,她已经做好了自己神识突然剧痛起来的准备,但当她真的碰到那个豁口,却只感到了一些灼烫。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块豁口已然自行开始燃烧,而后塌陷、凝结,变成了根系表上的一块癞疤。
感觉不一样,难道不是同类的东西?
锦逐乡试着再次接触那些根系,这一次,她选择了完好的位置。当神识触碰到那些根系的时候,一些画面混着声音涌入了她的思维。
这片土地过去曾如何荒芜,黑雪狼何时来到这里,于此定居,于是这片土地变得繁盛热闹……随着时间的推移,锦逐乡看到的画面逐渐有了断开的地方,应当是那些根系开始出现了破损。
当画面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彻底消失的时候,锦逐乡看到了“祂”,那是一道根系,不断向上生长,在钻出地面的时候,由透明的白色根系变成了一棵灰色的树木。
随后祂与当时的黑雪狼族长结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与她缔结了契约。
自此之后,锦逐乡接收到的画面中,声音重新出现,画面也开始好转,只有偶尔的断续。
……
锦逐乡看着听着,平静也不平静,这样的情况她很熟悉,她平时所谓的“问一问根系”之后获取到的信息就是这个样子展现给她的。
也就是说,她过去所连接到的,实际上是这种透明根系一样的东西,只不过祂伪装成了草木根系的样子,而她也从未想过往更深的地下去看过。
扶摇也能接触到这些吗,那她为什么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应当是她下来的时间太久了,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黑雪的声音:“锦逐乡,锦逐乡?你还好吗?”
该回去了,锦逐乡打算回去再慢慢想这些事情。
她的神识重新回到身体中,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这片祭祀地已然染上了一片红霞。
确实是有些久了。
黑雪看着她有了动静,眨了眨眼:“我在外面叫你应当是听不见,所以我也下去了,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神识受伤对修士来说可是大事,黑雪关切地看着锦逐乡,看着她的行为,想要判断一下她的神识是否如常。
“我没事。”锦逐乡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来时看到的雪幕,没有那么紧密了,透过纷飞的雪花,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景象了。
黑雪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这一变化:“按理来说,黑雪的权能是可以覆盖到那边的,但是因为那些破损,才没有做到,所以你是?”
黑雪没有直说出来,对空间的感悟牵涉过多,这里也没什么保护措施,被人听走也不是个事情。
锦逐乡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或许吧。走吗?去找妖王问问。”
“好。”黑雪也不想在族地多留,两人趁着祭祀地在族地边缘,又绕回出口,才启程回了青胧城。
离开的时候,锦逐乡坐在枪身上升到高空的时候,多心回头扫了一眼,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正站在高地上,似乎是面朝着外面雪幕的方向。
黑雪狼族长吗?也是,她修为远高于自己,应当是感知到外面的变化了。
两人回到妖王的居所,樊留青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有所收获:“怎么样,跟我说说?”
锦逐乡卖了个关子:“妖王大人,我可以要点奖励吗?”
樊留青颇有兴致地看向她:“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黑雪满腹疑惑,也看向了她,想着她们回来时的路上,锦逐乡也没有提起过这事,是不是她也跟着要一个比较好?
“图个彩头就好,看您觉得我说的东西价值几何。”锦逐乡面不改色,她要隐瞒一部分东西,但对面毕竟是妖王,总要耍些把戏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好,你说。”
“黑雪的权能,连接到的的确是这里的空间结构,我触碰那些结构破损的地方之后,感受和我触碰那些空间碎片时只有些微的不一致,但二者的性质是一致的。”锦逐乡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樊留青的表情。
她继续说:“我在触碰了那上面的一处小缺口之后,那个地方就像伤口快速结痂一样弥合了起来。等我出来,外面的风雪小了一点,不知道是否有关系。”
但和她猜测得不一样的是,樊留青在听她说完这些之后,表情却变得凝重了些许,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样子。
被发现了?锦逐乡有些紧张,她隐瞒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可以连接到这些结构的末端,从这些末端中读取信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