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武林之后”与“一枝花白晓天”加入战圈,大大地改变了形势,本已受伤不支的“金龙帮主云龙三现赵元生”又回复了凌厉的攻击力。xiaoxiaocom
两剑一拐,把丁浩裹得风雨不透。
使丁浩最感吃重的是“武林之后”的拐杖,每一击都劲道万钧。
像“武林之后”这类高手,若非是碰上了丁浩,是决对不屑与人对手的。二十招之后,丁浩汗出如淋。
但三人也并不轻松,“武林之后”白发蓬飞,“一枝花白晓天”喘息可闻,“金龙帮主”戴着面罩,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剑势已渐失凌厉。
仇与恨使丁浩无形中增加了力量,剑气如虹,杀着频施。
“哇!”一声栗人的狂号破空而起,“一枝花白晓天”持剑的手,被齐肩卸落,滚倒地面。
少了一名对手,压力便减轻了许多。
过了二十招,“武林之后”与“金龙帮主”渐处下风……
突地,两条人影,匆匆奔至,赫然是庄克成与古秋菱。古秋菱一见丁浩之而,劳心大感激动的,栗呼一声道:“弟弟,我来助你一臂”
丁浩狂声道:“不要!”
手中剑势更紧,追得对方手忙脚乱,“金龙帮主“突地弹遇圈外,丁浩忽感须肩部位似峰螫般的一刺一麻,立即意识到中了剧毒略器,手中剑势微微一窒。
也就在这一窒的瞬间,“武林之后”的拐杖头,点上了左胸,一陈蚀骨剧痛,当堂连退三步,忍不住闷哼出了声。
“看剑!”
娇斥声中,碧芒暴闪,古秋菱已展“月魄神剑”攻向“武林之后”。“月魄剑”的妙用,可与“石纹剑”相捋。
“波!”地一声巨响,“武林之后”杖被荡开,人也跟着退了两步,古秋菱的娇躯晃了两晃。
“金龙帮主”持剑进出,立即为庄克成接住。
丁浩以迅速的手法,吸出了淬毒暗器,一看,又是“无影飞芒”,立即取出“辟毒珠”
含在口中,怒哼了一声,扑向“金龙帮主”,“笔底乾坤”出了手。
惨哼隆传,“金龙帮主”连打了两个踉跄,坐下地去。
丁浩吐出“辟毒珠”收好,大声道:“庄伯父,留活口!”
说完,车转身影,只见“武林之后”已完全被“月魄剑”的碧芒罩住,“武林之后”功力着实惊人。拐杖在碧浪中搅动,“**!”之声,震耳欲聋。
堡内火光烛天,照得数里之内一片通红,墙倒屋塌之声,不绝于耳。
惨号再传,“武林之后”撒手夺杖,跌了下去。
丁浩长长吁了一口气,回身欺向坐地不起的“金龙帮主”,用剑戟指对方咽喉三寸之处,厉声道:“赵元生,取下你的头罩!”
一旁的庄克成用剑一挑,头罩应手而飞,“金龙帮主”的真面目倏焉呈露。
只见这神秘人物,貌相清矍,目光冷惊,两鬓微霜,左耳齐根而没。
丁浩从左耳根想到“无影飞芒”不由脱口栗呼道:“原来你便是‘虚幻老人’!”
古秋菱惊呼道:“他是‘虚幻老人’?”
“不错,‘易形术’独步天下,‘无影飞芒’毒绝江湖……”
“那……那……杀蒋太医的便是他?”
“对了,在桐柏山庙里杀人的也是他。”
庄克成激动地道:“贤侄,问他当年血案经过。”
丁浩双目一红,咬牙切齿地道:“赵元生,是汉子的话坦白供承一切,不然我把你当狗处理!”
“金龙帮主”狞视着丁浩,缓缓挣扎着站起身躯,久久颓然一叹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夫认命了!”
丁浩厉喝一声:“说!”
“金龙帮主”目光一扫过三人,恨恨地道:“酸秀才,算你狠,想不到老夫费尽心机,仍栽在你手下……”
“大理昭影,报应不爽,我问你,当年血洗我家门是为了什么?”
“什么也不为……”
“放屁!”
“老夫与‘长白一袅’、“江湖恶客’等,一样是受人利用……
丁浩心头一震,道:“受人利用……受何人利用?”
“郑三江!”
“什么,幕后主使人是郑三江?”
“对了!”_
“赵元生,你别打算使狡狯,凭你心性会被人利用么?”
“酸秀才,人是磨练出来的,三分天性,七分磨练,江湖中一山比一山高……”
“废话不讲,说正事!”
“金龙帮主”咬了咬牙,面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沉声道:“当初你父‘都天剑客丁兆祥’是‘南庄’‘北堡’争相罗致的对象,而你又对‘北堡’明显的表示唾弃,郑三江袅雄心性,为了防止你父投入‘南庄’,打破了庄堡之间的均势,于是……
设法毁了他……”
“说下去!”
“老夫当年在无意中结识了郑三江,被他所表现的假仁假义所惑,心生感恩知遇之想,郑三江说你父与他有夺妻之恨,于是,在他的安排下,老夫先投入“南庄’,当了总管,之后,利用这身份,参与他一手安排的杀人行凶,目的是嫁祸‘南庄’……”
丁浩双目几乎喷出血来,切齿道:“你们是凶手,而且是为首的。”
“金龙帮主”窒了一窒,又道:“事后,郑三江兔死狗烹,杀所有参与其事的人灭口,老夫与‘长白一枭’等侥幸脱身,于是,老夫起意报复……”
丁浩算是明白了“长白一枭”等几个仇人,先后被杀的原因,也清楚了“金龙帮”与“望月堡”作对的动机。
想不到元凶仍是“望月堡主“,真是恨上加恨,仇上加仇,当初竟然与母亲投入仇家手下,怪不得郑三江要毁自己母子。
“金龙帮主”闭了闭眼,道:“话已说完,杀剐听便!”
丁浩一指“武林之后”的尸身,道:“她是你什么人?”
“师父!”
“改师别投?”
“你……怎知道?”
“赵元生,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金龙帮主”全身一颤,狂声道:“什么意思?”
丁浩咬牙切齿地道:“本人要杀你,蒋太医的家人要杀你。‘南庄’庄主余化雨要杀你,你师弟柯一尧请我代他清理门户,另外,还有许多道你毒手人也要得你而甘心。”
“金龙帮主”栗声道:“你竟然也认识何一尧?”
“他是我忘年之交,他寻你不获,饮恨而亡,临终托我代他执行门规。”
“哈哈哈哈,酸秀才,你说得不错,老夫只能死一次。”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再见!”
丁浩长剑前伸,抵上“金龙帮主”心窝,缓慢地,一寸一寸刺入……
“金龙帮主”脸孔扭曲,全身剧颤,但他没有吭声,两股血水,自口角冒出,这邪恶的人物咬碎了牙,嚼碎了舌头。
长剑透出后心,一抽,血泉狂喷,“金龙帮主”至此才闷嗥一声,仰面栽倒。
火光映照下,天空、大地,以及地上的一切,全是刺目的猩红。
杀人者死,“云龙三现赵元生”付出了血的代价,罪恶的生命从此结束。
庄克成栗声道:“贤侄,郑三江还负债在逃。”
丁浩咬着牙道:“我会找到他的,不论上天入地,他逃脱不了。”
十几条人影,奔了过来,从眼色上看出是“金龙帮”的残余,顾盼间奔临切近,一看人面不对,齐齐止住了身形。
庄克成冷冷地道:“这批小爪牙罪恶不少,留之终是江湖之害,打发了罢!”话声中,仗剑奔了过去。
那些“金龙帮”弟子见势不妙,返身奔逃。
庄克成的功力,便不亚于“金龙帮主”,他们那里逃得了,惨号之声再起,但只片刻工夫,便告寂然。
其余纵火围堡的爪牙,可能还在暗中待命。
丁浩转向古秋菱道:“姐姐,我已寻到‘九叶灵芝’!”
古秋菱登时喜极,激动地道:“真的?”
“小弟能骗你么?”
“啊!太好了,我义母可以得救了。”
“别说拜托,什么事说吧?”
“好,‘九叶灵芝’终是蒋家之物,该去向蒋大姑交代清楚的,不过……你准备上那儿去呢?”
“追仇,郑三江尚漏网!”
“我们何时见面?”
“这个……小弟一定上桐柏山奉访。”
“一言为定么?”
“姐姐不相信小弟?”
古秋菱紧咬香唇,依恋地望了丁浩半晌,上前俯身提起人头,幽幽地道:“弟弟,你一定要来啊?”
丁浩心弦为之连颤,点了点头,道:“一定!”
古秋菱弹起娇躯,疾凉而去。丁浩望着她娇俏的背影,冉冉自火光中消失,心头升起一抹说不出的怅惆之情。
他想:为什么答应再去看她呢?让这一缕微妙的感情成为追忆不更好?将来再见面时,又将如何?
庄克成沉凝地道:“贤侄,这场火至少还得烧上一日夜,‘望月堡’与‘金龙帮’算是两败俱亡了,下一步行动如何?”
丁浩脱口便道:“追缉郑三江!”
庄克成略一思索道:“这老狐狸必去之不远,但无可置疑的他必隐秘行综,贤侄最好不动声色,他决料不到‘云龙三现赵元生’已吐出了实情,我俩暂分手,我传讯‘齐云庄’出动所有高手查缉如何?”
丁浩心中一动,道:“小侄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赵元生化身‘虚幻老人’,曾以“齐云庄主’的女儿余文兰作人质,迫余化雨退出南方武林,这事竟忘了问他?”
“金龙帮照样穴未毁,余孽未尽,这公案并不算完。”
“庄伯父的意思是……”
“余庄主会有主张的,劲敌己除,黎庭扫穴是易事了。”
丁浩颔了颔首,道:“庄伯父所见极是,小侄暂告别!”说完,躬身施了一礼。
“贤侄珍重!”
庄克成拱手弹身而去,丁浩心念一转,仍有人影晃动,看来是“金龙帮”的弟子未奉命令不敢撤离。
第二匝,他扩大了搜索圈子,但一无所获,“望月堡”的残缺,连影子都不见了,他又到了堡后荒场,想起母亲骸骨无着,望着垒垒士冢滴下了伤心之泪。
以郑三江的身手而论,当然不会葬身火窟,巢穴已毁,不用说已远走高飞了,仔细一想,不禁大感煌急,天涯茫茫,要找他可真不易。
如果早知内情,郑三江飞也飞不了。
突地,丁浩想到会师父隐居的地方。最近,“九龙今”公案已了,该回山禀明师父,同时,“威灵夫人”的事也该有个交代。
师父年事已高,如老夫妻释嫌重聚,安享天年。的确是件快慰的事,要找郑三江,不争这几天的时间,反正他的下落得费力去查,心念一决,立即前身上路。
_傍晚时分,已奔行了百余里路程,眼前来到一个镇集,丁浩感觉肚中也着实饿了,再往前行去,可能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于是入镇打尖,顺便备办干粮。
甫入镇头,只见一个身着黄葛布衫的长髯老者,腋下挟着拐杖,迎面一摇一踊而来,看样子这老者是脚腿不便。
渐行渐近,丁浩看清了老者面目,不禁悲喜交集,忙迎上去,激动地道:“李老,想不到在此相遇!”
“啊!少主,想不到,想不到……”来的赫然是“竹林客李茂竹”,他激动得口唇打战,老眼发红。
丁浩的眼圈也发了赤,面对昔日父亲的忠义从人,觉得有许多话要说,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高挑着客栈的灯笼,
当下用手一指道:“李老,我们投店再详谈?”
“竹林客”点头不迭地应着:“好!好!……”
两人进入客店,要了间宽敞的上房,吩咐店伙准备酒菜,到房里,丁浩望着“竹林客”
的左腿,默然道:“李老的腿脚无法复原?”
“竹林客”苦苦一笑道:“能如此已是侥天之幸了,不过,经这些时日来的苦练,已能配合本身武功,倒没觉得有何不便,所不同的,我弃剑用拐,但愿能为故主尽一份绵薄,少主,我出山不太迟么?”
丁浩淡淡一笑,道:“不迟,不迟!”
“竹林客”迫不及待地道:“少主请将分手后的经过情形赐告……
于是,丁浩把离王屋山后的索仇经过,一一叙述,说到仇魁竟是“望月堡主郑三江”之时,“竹林客”须发俱张,赤红着双目道:“想不到主使的人竟是郑三江,少主已报了仇么?”
“不,被他兔脱了!”
“好哇,这老匹夫,少主,他决逃不了的,洪锦大哥呢?”
“他在‘齐云庄’,已有人传讯,他可能北上!”
店伙端来了酒菜,丁浩替“竹林客”斟上了一杯酒,接着,把“半半叟洪锦”的遭遇,以及“树摇风”,“全知子”等人联手缉凶的经过,全讲了一遍,最后才说到“草野客关一尘”收父骨一节……
“竹林客”老泪纵横,哽咽着道:“这是主人在天有灵,少主为今之计如何?”
“全力缉仇!”
“少主经来是追仇?”
“不,我入山寻访一位前辈异人传句口讯……”
“谁?”
“他老人家不愿人提及他的名号。”
“哦!这就罢了!”
“李老,您由此去循伊川大道南下,可能便会碰上洪老他们……”说到这里,转念一想,又道:“哦!不,万一错过便费事了,李老可到伊川城,西行三十里山间,有个地方叫青草坪,说出我的名号,找一个叫骆二员外的人便可……”
“那里所在?”
“空门秘舵,但李老最好故作不知,洪老北返时,会与那里联络的。”
“好,我去!”
“菜凉了,李老,不才敬您三杯!”
“少主,不敢当!”
酒饭之后,两人直谈到夜半,才分别就寝,第二天拂晓,两人分头上路。“竹林客”奔青草坪“空门”秘舵,丁浩回山见师。
丁浩携了干粮,经奔淆山。
日簿西山,丁浩登上了夹谷孤峰,这是他第二次回山。
上了峰头,只见一个老人,兀坐一块危石之上,目注长空,丁浩赶紧奔上前去,欢叫一声:“师父,徒儿回来了!”双腿一曲,跪了下去。
“黑儒”飘身下了危石,一把拉起丁浩,凝视了半晌,才悠悠地道:“孩子,我看出你的功力又深入一层了?”
“是的,师父,徒儿已修习了‘玄玄真经’,就是上次禀告过……”
“我记得,孩子,事情办得如何了?”
“幸不辱师命。”
“黑儒”老脸起了激动之情,拉着丁浩的手,道:“回洞再说!”
“徒儿上次高山之后,您老人家再受到搔扰么?”
“这倒没有。”
到了洞中,师徒相对而坐,“黑儒”迫不及待地道:“孩子,快说办事的经过。”
于是,丁浩详细地把发现令牌,“望月堡”软禁各门派掌门高手,以迄令归各门派的经过说了一遍。
“黑儒”哈哈笑道:“好,好,办得好,你很能体会为师之心,孩子,把面具拿出来!”
丁浩取出面具,双手奉与乃师,“黑儒”接过手来,投入火堆之中。
丁浩不由心头一震,道:“您老人家这是为何?”
“黑儒”深深喘了一口气道:“自此之后,让“黑儒’之号留在武林人的心中罢,‘黑儒’将永不再现身了。孩子,这名号得以保全,是大幸事,现在该是收蓬的时候了!”
“是的,师父!”
“孩子,你说盗令的主凶仍在逃?”
“是的!”
“九龙今业已归主,让各门派自己去了结吧!”
“不,徒儿仍要找郑三江……”
“为什么?”
“他是徒儿杀父辱母毁家的血海仇人。”
“你的仇人也是他?”
“是的,徒儿决不放过他,但要用徒儿的名号了断。”
“黑儒”无言地点了点头。
丁浩心念几转之后,突地朗声道:“凉秋九月下扬州!”
“黑儒”突地脸色大变,双目暴睁,激越地道:“你说什么?”
丁浩肃容道:“师父,徒儿已见到师母!”
“黑儒”全身发起抖来,目注洞口空处,久久无语,只是脸色却在不停地变幻,似乎他已完全沉入了往日的回忆中。
丁浩不敢惊动他,默默静坐,久久,“黑儒”才以梦呓般的声音道:“凉秋九月下扬州,数十寒暑,宛如南柯一梦,孩子,她老了么?”
“徒儿没瞻仰师母的真面目。她戴了面纱。”
“她……还在恨我?”
“不,师母已知‘九龙今’内情,”完全谅解了师父。”
“你在何处见到她?”
“桐柏山‘威灵宫’,师母叫‘威灵夫人’,一宫之中。”
“威灵宫?”
“是的!”
于是,丁浩把入宫经过,以及两次以“黑儒”面目,“威灵使者古秋菱”交谈的情形,详述了一遍。
“黑儒”老眼中浮动着泪光,颤声道:“她要为师的前去‘威灵宫’?”
“是的,师母衷心立盼师父前去。”
“唉!算了,一切都过去了,让它成为追忆吧!”
“师父!”
“为师的已定意与草木同朽,能在死前,得她这句话,于心足慰了!”
“丁浩翻身跪倒激动地道:“师父,徒儿以为这样不妥!”
“为什么?”
“师父当年很爱师母的,是吗?”
“但已经过去了……”
“不,还没有过去,师母在等待师父破镜重圆。”
“那有何意义?”
“师父,您老人家心里是痛苦的,是吧?”
“黑儒”饱含眼角的泪水,终于滴了下来,忙用衣袖擦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孩子,我已习惯于闲云野鹤的生涯了……”
丁浩诚恳地道:“师父,您老人家不愿师母痛苦一辈子吧?当年师母离开您,徒儿相信她的心是痛苦的,这痛苦,已被此煎熬了数十年,师父,这痛苦该结束了。”
“你……孩子,你且起来!”
“师父不答应,徒儿不起来。”
“你跪上一辈子?”
丁浩心头一窒,倔强地道:“如果帅父要徒儿跪一辈子,徒儿不敢辞。”
“你这是真心话?”
“一片至诚!”
“好,你就跪给我看!”说完起身,送入后洞去了。
丁浩挺挺直地跪着,他知道师父并非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傲气天生,十分固执,也许,他有意试试传人的耐力,所以,心里倒很泰然。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火堆变成了灰烬,夜半的山风料峭,阵阵从洞口涌入,触肤如割,但丁浩的功力深厚,倒不以为苦。
他的心飞驰在江湖中,盘算着缉凶复仇的大事……。
洞口透入了天光,天亮了,丁浩跪了一夜,并没怎样疲累,只是饥渴难熬。他想,如能促使师父师母破镜重困,受点苦是值得的。
“黑儒”重新出现,面寒如冰,对丁浩连看都不看一眼,好整以暇地生上了火,然后坐到丁浩正面,冷冷地道:“呆小子,你如果后悔,可以起来!”
丁浩毫不踌躇地道:“徒儿决不后悔!”
“你真的准备跪上一辈子?”
“徒儿不敢辞!”
“你准备用这‘苦肉计’打动我的心?”
“不敢!”
“你了不起能支持三日夜。”
丁浩心头一寒,横了横心,道:“徒儿跪到倒下为止!”
“你非要把性格也模仿得与为师的一样么?”
“徒儿不敢违训!”
“哈哈哈,孩子,别自苦,起来!”
“师父答应了?”
“为师的服了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丁浩心头一喜,精神大振,疲累全消,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饥渴过甚,感觉有些虚飘飘地。
“黑儒”面现慈祥和蔼之色,悠悠地道:“孩子,为师的并非有意折磨你,是要锻炼你的耐性,一个非常的武士,必须有过人之处,你……真不枉我所传,哈哈哈……”
“谢师父厚爱!”
“到后面去摆出酒食!”
“酒食!师父预备了酒食!”
“不错,我师徒两人还没痛快地欢渡过一日呢?”
丁浩喜孜孜地奔入后洞,只见灶间两串野味,业已烤得深黄透酥,竟然还有一大罐子酒,泥封完整,心头不由大奇,师父那来的酒呢?
心念之中,把酒食逐一搬出,师徒俩在火堆旁席地而坐,两只木碗,是师父亲手雕凿的,当下,拍开泥封,先替师父舀了一碗,自己也盛上,然后双手捧碗道:“徒儿敬师父!”
“哈哈哈,好!好!”
烤的是两只山鸡,和两大块鹿脯,师徒俩各取其半,用手撕着,吃得津津有味。
“师父,这酒是那里来的?”
“为师的上月在谷外猎取野味时,从虎口救了一名猎户,为师的一时兴至,要他给我带罐酒来,等着你回山复命时启用。”
丁浩感动得鼻头发酸,笑了笑,捧起碗来狂吸。
师徒俩亲切如父子,尽醉而休,和衣倒在火旁,沉沉大睡。
第二天一早,师徒俩结伴出山,丁港一路雀跃不已。
“黑儒”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是以江湖中无一人认得他,倒是丁浩大名鼎鼎,“酸秀才”无人不识,所到之处,人人注目。
路上,丁浩迭经考虑之后,终于把自己与“血影夫人”之间的一段不寻常的感情,与后被托为“离尘岛”主人等等经过,委婉地向师父陈明。
“黑儒”听完之后,点头赞叹道:“这可算是秘辛,也是一段武林佳话,你就以‘离尘岛’为安身立命之所罢。”
到了伊川,“黑儒”为了丁浩大仇未报,仇魁在逃,坚持自己赴桐柏山“威灵宫”,以免耽误了爱徒的大事,丁浩自是无话可说。
师徒俩在伊川共渡了一霄,次日晨,“黑儒”飘然上路。
丁浩依依不舍地伴行十里,才叩别师尊。
“黑儒”的身影消失了,不见了、丁浩兀自站在道中,心里感到无比的凄惶,不如何去何从,人海茫茫,何处去寻郑三江的下落呢?
忽地,只见一条白色人影如行云流水般迎面而来,渐行渐近,看出是一个宽袍大袖的女尼,凝目一望,不由心中一动,来的竟然是“冷面神尼”。
转眼之间,“冷面神尼”已临切近。
“啊!丁少侠,贫尼已找你三日”
丁浩一怔神,道:“神尼找在下何事?”
“兰因絮果,贫尼尚欠少侠一大情……”
“神尼言重了,小事何足挂齿。”
“不,佛门最重因果,此困不了,心镜不明。”
“神尼的意思是……”
“请随货尼来!”
丁浩心下十分狐疑,不知这神秘的出家人在弄什么玄虚。
一尼一俗,沿官道向伊川方向奔行了约莫五里,然后折入岔道东驰,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座尼庵之前。
“冷面神尼”立定身形,道:“丁少侠,你在庵外稍候!”
说完,飘身进庵,工夫不大,“冷面神尼”入而复出,身畔却伴着一个锦袍老人,丁浩一见这老人,登时双目耳赤,热血沸腾。
对方,赫然是“望月堡主郑三江”。
郑三江一见丁浩站在庵门外,面色立呈死灰,双脚钉在门槛里无法移动。
“冷面神尼”朗宣了一声佛号道:“丁少侠,这是你要找的人,贫尼送上,以酬夺回‘石纹剑’之情,数日前火焚‘望月堡’之后,贸尼恰巧到场,一切经过尽知,所以特为擒捉…
丁浩激越万分,不待对方话完,深深一揖道:“在下敬谢神尼援手!”
“冷面神尼”冷冷地道:“不必言谢,贫尼只是偿情,这里是清修之地,不宜流血,少侠可易地了断!”
说完,单掌一扬,把郑三江震出庵门,拂尘轻轻在他身上一拂,看来是解他被制穴道,然后单拳打了个问讯,转身,掩上了店门。
郑三江猛一弹身,朝斜方向电闪遁去。
丁浩大喝一声:“那里走!”
身形电射而起,两个起落,截在郑三江头里,长剑随挚在手中。
郑三江栗声道:“丁浩,你要赶尽杀绝么?”
丁浩目眦欲裂地道:“郑三江,你必须为隆中山下丁家的血案付出代价!”
郑三江全身一颤,连退三步,语不成声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狗,‘云龙三现赵元生’已完全把认了,你不必再说什么。”
“你……小子准备怎样?”
“把你挫骨扬灰!”
郑三江一方霸主,多年来执北方武林的牛耳,枭雄之性,在这生死关头,心虽惊怖,但表面上还能维持本色。
一挫牙,冷冷地道:“你办得到么?”
“拔剑,准许你自卫保命!”
“本座身无寸铁……”
丁浩反剑归鞘,双掌一扬,厉声道:“先父一世英雄,光明磊落,小爷不堕父风,要你死而无怨。”随着喝话之声,欺身,上步,出掌。
郑三江错掌疾迎。
狂飚暴卷,掌风雷动,两人顿时打得难分难解。
这是搏命之战,郑三江为了保命,全力厮拼,丁浩旨在复仇,掌掌致命。
丁浩两逢奇遇,功力高过郑三江至少一筹,仇急攻心之下,掌掌仅可碎石裂碑。
堪堪到了第十招,丁浩大吼一声,以十二成功力猛劈一掌。
闷哼乍传,郑三江连退三四步,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丁浩根本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劈出一掌,劲道万钧,有如裂岸惊涛。
郑三江的身形突地极其怪异地一扭一旋,竟然乘势借劲,飘出三丈之外,再一弹,闪电般逸去。
这一着,大大出乎丁浩意料之外,幸而他反应神速,急起直追。
郑三江为了逃命,展尽功力狂奔,速度之快,惊世骇俗。
丁浩怎么说也不会让对方再免脱,也是全力追逐,工夫,追出了数十丈,双方首尾相衔了,距离不断缩短,最后到了丈来远近,丁浩奋力劈出一掌。
闷哼声中,郑三江扑撞出丈许。
丁浩疾掠而前,反身截住。
郑三江一扑即起,但已无法再逃,这时,他才现出悸怖之色。
丁浩挥掌便攻。
“砰!”地一声大响,郑三江向后倒撞。
丁浩再补上一掌。
惨哼声中,郑三江口血狂喷,坐了下去,凄厉地狂叫道:“小子……你……够狠!”
丁浩“呛!”地拔剑在手,指住对方面门,钢牙几乎咬碎,一字一句地道:“郑三江,你杀我父,辱我母,毁我家,今天,你要清偿这笔血债。”
郑三江面如嚎血,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衣襟已被口血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丁浩咬牙又道:“老狗,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小子,要杀便下手,不必绕舌了,本座失算,当年没有亲手除你这祸胎……”
提到当年,丁浩血涌胸膛,恨冲脑门,剑尖一颤,否则入郑三江左上胸,一转剑柄,骨烂肉糜了。
郑三江目眦欲裂,惨叫道:“小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
丁浩厉声道:“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剑尖连连抽送点刺、左胸、胁下、肩胛、手腿……
惨号撕空,郑三江滚倒地面,血水沾泥,形同恶鬼。
丁浩恨发如狂,剑尖如雨落。
盏茶工夫之后,郑三江声嘶力竭,只剩下四肢抽扭,喘息如牛。
丁浩双手举剑,仰天大叫道:“爹、娘,枉死的家人,看仇人授首了啊!”
栗人的狂叫呼声中,长剑刺入郑三江的胸膛,郑三江只闷哼了半声,便告断气,丁浩顺手挥剑,切下了郑三江的人头,撕下死者的一角锦抱包裹好。
基于人道,地挖坑把郑三江的无头尸体掩埋。
血仇已报,内心反而感到无比的空虚,夹着一份难言的酸楚。
他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情绪平复下来,这才考虑到下一步行动。考虑了一会之后,决定携仇首回隆中山麓的家园故址,先鸠工建墓,然后南下迎回父骨。
心念一决,立即上道。
回到伊川城,他买了一匹骏马,另做了一个木匣,把人头盛放其中,用石灰腌了,以防腐臭了,然后把木匣捎在鞍后,驰马南下。
一路无词,晚行夜宿,接站进发。
最使他悲伤莫释的,是找不到亡母的遗骨,无法与父亲合葬。
这一天,来到了隆中山下,遥望故园废址,目光所及,不由心头剧震,驻马面观,只见废墟中人来人往,数栋草庐,掩映荒草稀木之间。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家园已为人侵占了不成?
就在此刻,三条人影疾奔而来,迳趋马前。
丁浩一看,不禁激动如狂,翻身下了马背,奔近来的,赫然是关大娘,“齐公庄”总教习叶茂亭与师爷方家骏。
“孩子,你……来了!”
“丁老弟!”
“丁少侠!”
三人齐出声招呼。
丁浩还了礼,目注关大姐,眼眶一红,只叫了声:“大娘!”喉咙便哽住了。
关大娘手搭丁浩的肩头,悲切地道:“孩子,我们为你父亲造墓!”
丁浩努力抑制了一下情绪,道:“先父的灵柩呢?”
“业已运来此间!”
“啊!关伯父他们也来了?”
“他们赴荆山扫荡‘金龙帮’的巢穴,这早晚便该到了。”
“这……怎么?”
“我们北上途中,得到在京克成老儿的传讯,临时采取的行动,孩子,想不到仇魁竟是郑三江,他免脱了是么?”
丁浩咬牙朝马鞍一指,道:“郑三江的人头在马上!”
叶茂亭与方家骏齐齐惊呼出声,关大娘激动万状地连连摇着丁浩的肩头道:“孩子,你……你已报了仇了……我们此番北上,本是要为此事尽力的,啊!孩子,你父母在天有灵,使你独力完成了这大事……”
说着,摘下了泪水。
丁浩也忍不住凄然泪下。
叶茂事上前接过缰绳,道:“丁老弟,我们到那边再谈!”
丁浩点了点头,四人举步并肩行去,来到临近,一些在齐云庄曾相识的武士,迎了上前,纷纷施礼。
巍峨的巨冢,已将近完成,墓旁的敞棚中,摆着那具乌木大棺材。丁浩一个弹身,扑入茅棚跪倒棺前,哀哀痛哭失声。
久久,方拭泪而起,延马背上解下盛教人头的木匣,摆在棺前。
第二天,“灵鹫姥姥”、斐若愚、“竹林客李茂竹”、骆宁师徒,与“五方神东方明”
等都到达。
交谈之下,知道丁浩大仇已报。莫不欣快万分,尤其竹林客最是激动,哭倒故主棺前,斐若愚等也纷纷下拜。
第四天,过午不久,叶茂亭手下人来报,“齐云庄主”等即将到达。
丁浩与灵鹫姥姥等到一里之外相迎。
来的,有南天神龙余化雨、草野客关一尘,树摇风、全知子、半半叟洪锦,以及齐云在高手弟子,约莫近百人,一行人马,浩浩荡荡。
丁浩等迎了上前,来人纷纷下马,逐一执手寒喧。
草野客一生狂放不羁,此刻执着丁浩的手竟也掉下泪来。
进入废墟墓地,叶茂亭早已安排妥当,分别把各人安置在草庐中。
所有为首的,都齐集在棺前茅棚中,由丁浩叙述复仇诛凶的经过。
听的人,无不稀嘘感叹。
次日,摆了香烛祭品,连同郑三江的人头,由齐云庄主主祭,丁浩与竹林客、半半叟披孝答礼。
祭礼完毕,棺木入墓。
墓碑上刻的,仍是夫妻同冢,但棺木只有一具,旁边墓穴空着。
丁浩椎心泣血,哀毁逾恒。
入夜,丁浩一个人依傍墓侧。
草野客关一尘与老哥哥树播风双双来到墓前。
丁浩忙施礼道:“两位还不安歇?”
树摇风一笑道:“小兄弟,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丁浩困惑地道:“老哥哥何事要与小弟商量?”
“一件你所乐闻的大事!”
“噢!”
草野客接口说道:“贤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晚当着你父亲之墓,谈谈你的终身大事呀。”
丁浩心头一动,敏感地想到了齐云庄市的千金余文兰,她落在虚幻令人的手中,而虚幻老人便是金龙帮主。
此番齐云庄大举北上,在荆山扫穴犁庭,定已救出余文兰,所提的必是她无疑。
白衣少女海映雪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动……
于是丁浩期期地道:“关伯父,小侄想伴墓守制,暂不谈这个……”
草野客哈哈一笑道:“贤侄,这是你一片孝思,很好,但你父遭害已十多年,守制倒可不必,你双剑报仇,已足可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了,况且谈亲事并非要你立刻迎娶,何碍之有?”
丁浩无言以对,默默了片刻,硬起头皮道:“关伯父提的是谁?”
“旧话重提,我夫妻那宝贝徒儿余文兰。”
丁浩早料及此,并未惊奇,淡淡地道:“余姑娘已脱险了么?”
草野客颔首道:“那是自然,不然还谈什么。”
树摇风接过话头道:“小兄弟,余大庄上是看准了你,一厢情愿。”
丁浩不由有些气恼,老哥哥明知行已属意于梅映雪,而且已有盟约,他偏要凑这热闹,当下慢声道:“老哥哥,婚姻大事,应该是两厢情愿……”
树摇风嘻嘻一笑道:“小兄弟,如果你见到了那美人儿,包你两厢情愿……”
“老哥哥见到了?”
“当然,兰心慧质,天下无双。”
“老哥哥何不替若愚……”
“哈哈哈哈,小兄弟、人家能看得上老偷的儿子么?”
“老哥哥是要尽力促成此事?”
“当然,这是好事。”
丁浩心中着实有气,一下子竟答不上话来。
草野客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道:“孩子,老夫不能替你作点主么?”
丁法无可奈何地道:“当然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这个……小侄在南庄时曾禀告过……”
“你另有所爱?”
丁浩胀红了脸道:“是的!”
革野客皱眉道:“我对余庄主拍胸承担了此事,如何交代呢?”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这位父执可太糊涂,别人终身大事,怎好拍胸脯应承呢?但又不好顶撞他!
当下苦苦一笑道:“关伯父,据实交代罢!”
“不成!”
“不成?伯父的意思……”
“她是我爱徒,我夫妻都希望她能嫁一个如意郎。”
“但……这个……小侄不能对别人负义呀?”
“这么着,你先与文兰见见面,到时愿与不愿,你自向余庄主交代。”。
“关伯父,这……怎么可以……”
“什么不可以?”
“虽然武林儿女不抱小节,但小侄已定意谢却这婚事,怎可与对方见面呢?如果小侄当面拒绝岂不令她难堪?”
“没这回事,说好了的!”
“什么,关伯父说好了?”
“不错,余文兰现在此地……”
丁浩心头一震,道:“余姑娘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草野客裂嘴一笑,道:“到来一阵子了,与你大娘在一处。”
丁浩大感为难,怎么能当面谈这种事呢?不由急出了一头冷汗。
树摇风抚掌道:“小兄弟,走吧,见了面便知老哥哥我所言不谬!”
丁浩没好气地道:“老哥哥没喝醉吧?”
树摇风大笑道:“没醉,没醉、清醒得很!”
草野客面色一正,道:“孩子,你是决心不允这头婚事?”
“因为事实上困难,不得已辜负余庄主的厚爱……”。
“你现在嘴硬,到时可别求我?”
“这不会的!”
“很好,我们走!”
说着,不由分说,拉了丁浩便走,丁浩一时气急交加,但又无可奈何,顾盼间,来到了关大娘所住的茅庐之外。
丁浩一横心,硬起了头皮,反正主意打定,到时难堪的不是自己。
草野客大声道:“老虔婆,相亲的来了!”
丁浩面红筋胀,一颗心“怦怦!”直跳,却拿这狂老儿没办法。
关大娘以同样的震耳腔调道:“老不死的,别大声嚷嚷,进来罢!”
她自己大概兼喉咙小,却叫旁人别大声,难夫难奏,恰是一对。”
草野客一推丁浩,进入草庐,灯光下,一个白衣少女,俏然而立。
丁浩惊呼了一声,两眼发了直,连呼吸都窒住了,余文兰,赫然正是红颜知己梅映零,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余文兰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浩哥哥、请坐!”
草野客嘻嘻一笑道:“丫头,先别高兴,他另有所爱,我费尽口舌,他就是不答应!”
丁浩僵在当场,心头不知是一股子什么滋味。
他早就应该猜想得到的,虚幻老人是金龙帮主云龙三现赵元生的化身,以她作质要挟齐云庄主。
而她本性失迷,却是在金龙帮岳阳秘舵救出来的,她,一直不肯吐露来历,在北方时,手下曾拥有秘探,目的是查缉云龙三现赵元生。
以种种情况来说,她不是余文兰是谁。
正所谓:聪明一世、懵懂一时。
从草野客夫妇与树摇风此刻面上的神情,丁港明白他们是有意作弄自己,但当然,这无伤大雅,毫无恶意。
如果在岳阳救出她时,带她到齐云庄、这谜底早就揭穿了。
关大娘一摆手道:“坐呀!生份了不成?”
丁浩尴尬地一笑,告了坐,草野客等也在白木凳上坐了下来。反是余文兰没有忸怩之态,移步依着关大娘坐下。
树摇风笑逐颜开地道:“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丁浩讪讪地道:“老哥哥,您是寻小弟我的开心么?”
树摇风与草野客相视一笑,嘻嘻诞脸地道:“小兄弟,如果你答应,老哥哥我作个现成的媒人……”
丁浩的目光不期然地投向余文兰,四目交投,会心地一笑,一切心腹事尽在这一笑之中、真是“无声胜有声”了。
两人心中的甜蜜,目不待言。
关大娘正色道:“孩子,就请树摇风老哥为媒,正式向余庄主求亲,先交信物,以后再择吉迎娶,你意下如何?”
丁浩一点头道:“全凭大娘作主就是!”
余文兰粉腮微微一红,低着粉头,起身姗姗而去。
树摇风起身道:“小兄弟,信物拿来,老哥哥要做媒去了。”
丁浩大感为难,一身之外无长物,用什么为定呢?伸手一摸,触及了那粒“辟毒珠”忙取了出来,托在掌心中,道:“老哥哥,这使得么?”
树摇风双睛一亮,说道:“辟毒之珠,价值连城,武林至宝,好极了!”说完,接过手去就匆匆出门。
草野客突地一拍掌道:“对了,孩子,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叫烟云客沈刚的么?”
“啊!他是小侄救命恩人,怎样?”
“此次扫荡金龙帮巢穴时,凑巧救了他……”
“他落入金龙帮人之手?”
“他本来是被望月堡总监梁山神驼所擒,家中金银珠宝,悉被搜刮,装了三辆大车,在返望月堡途中,却被金龙帮拦劫……”
丁浩登时恍悟道:“小侄知道这件事,金龙帮制伏了梁山神驰等人,三大车金珠,换成了三车炸药,驱回望月堡,入堡即炸,堡楼全毁……”
“嗯!这手段够辣。”
“烟云客呢?”
“获救之后、他提及了你的名号,失金悉数归回,返洛阳去了。”
“哦!有机会小侄要去拜访他……”
“他说过的,希望能见你面。”
说话之间,树摇风去而复返,一进门便哈哈大笑道:“好事皆矣,小兄弟,这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随说随把一块古玉递与丁浩,又道:“这是回敬信物,你收好!”
丁浩双手接过,深深一揖道:“谢大媒!”
“哈哈哈哈,不必,这大媒是现成的!”
“余庄主还说了什么?”
“他希望你将来能住在齐云庄……”
“这……不成!”
“小兄弟要重整家园?”
“不,小兄弟已有现成的安身之所!”接着把与血影夫人之间的交往,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关大娘激动地道:“好!好!去做离尘岛主吧,想不到一代女魔竟也是有至性至情的一面。”
“大娘与伯父也到岛上,由小侄奉养天年……”
“不,我夫妻也决定待你完了终身大事,便要远走南荒,不再出山了。”
“这令小侄不安……”
草野客悠悠地道:“人各有志,老夫不惯于养尊处优的生活,倒是半半叟与竹林客是你父从者,忠义可饮,你该照顾他俩。”
丁浩忙应道:“那是必然的,小侄早已决定了!”
“这就好,明天我夫妻与庄主要起身南回,候你来迎娶文兰。”
“这个……小侄想在百日之后。”
“可以,容我禀陈庄主,就此一言为定了!”
“伯父不再考虑到离尘岛么?”
“目前不考虑,也许……日后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小侄盼望这一天!”
关大娘眼中闪动着泪光,黯然道:“孩子,只可怜你娘……不能与你父合冢而眠……”
一句话,把欢悦的气氛一扫而空。
丁浩心中一阵刺痛,垂头拭泪。
草野客横了他妻子一眼,道:“孩子,礼不可失,我带你去拜见泰山大人。”
“明日不成么?”
“事不过夜,去!”
丁浩随后草野客与树摇风出门,转到余化雨的草庐,一进门,余化雨便笑脸相迎,丁浩大礼参拜,喜得余化雨合不拢嘴。
丁浩乘机委婉地把自己为偿友情,作了离尘岛之主事说明。
余化雨面上现出失望之色,勉强应道:“那也好,恭喜贤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余文兰羞答答地站在她父亲身后,梨涡浅浅,腮边挂着甜甜的笑意。
树摇风以媒人身份,转达了百日之后迎娶的意思,余化雨自是无话可说,一口应承,大事便这么决定了。
丁浩辞出,回到自己宿处,竹林客与半半叟正在坐候,丁浩把刚才决定婚事的经过,告诉了二老。
二老双双起立,向丁浩致贺。
丁浩顺便说出请二老到离尘岛共住的事,二老欣然应承。
第二天辰牌时分,齐云庄主等收拾整齐,准备上路。
叶茂亭等纷纷向丁浩道贺,向村摇风等告别。
场面充满了离情别绪。
关大娘走近丁浩,眨了眨眼,用手朝不远处的树荫一根,道:“孩子,你不与她话别么?”
丁浩转目望去,不由脸上一热。
关大娘推了他一把,道:“在等着你,快些!”
丁浩一颗心“怦怦!”直跳,红着脸走了过去,柔声道:“兰妹,我们暂时分别!”
余文兰含情脉脉地望着丁浩,道:“浩哥,我……”我什么,她没说出口。
“兰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的来历?”
“这样不是很好么?”
“是的……很好!”
“我……我在想……”
“兰妹在想什么?”
“将来……我随你到离尘岛,父亲一个老人,岂不孤凄。”
“兰妹……这个……我们可以两边来往的。”
“迢迢数千里,谈何容易?”
丁浩深深一想,道:“岳父大人神朗体健,兰妹,你何不劝他老人家物色个对象,也许生下一男半子,也好继承基业
余文兰低头想了想,道:“爹很固执,但找可以试着劝劝他。”
“请关伯父作说客怎样?”
“也是个办法,双管齐下……噫,什么人来了?”
丁浩心小一动,抬头望去,只见两骑马疾驰而至,马上是两个女人。顾盼间,已驰临十丈之内。
丁浩激动地道:“她也来了?”
“她是谁?”
“威灵使者古秋菱!”
“与她同行的是个白发老妪……”
“那是她的义母。”
两骑马在场边勒住,两人双双下马,丁浩迎了上前,叫了声:“姐姐,你怎么……”
话只说了一半,目光触及古秋菱的义母白发红颜妇人,心弦一颤,顿住了,只是这妇人身躯剧颤,以异样的目光,含泪望着自己。
草野客等全奔了过来,团团围住。
竹林客与半半叟老脸大变,目瞪如铃,直盯住这妇人。
草野客突地怪叫一声:“弟妇,你……你……尚在人世?”
竹林客与半半叟激越万状地唤了一声:“主母!”双双跪了下去。
丁浩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白发红颜人姗姗移前数步,先朝竹林客与半半叟道:“两位请起!”
竹林客与半半叟应声起立,业已泪流满面。
丁浩木然地望着这场面,努力镇静自己,这妇人酷肖母亲,但母亲已死在望月堡,他们认错了人,这笑话大了,但不对,看这妇人的神情……
好人又转向草野客夫妇道:“关大哥,大嫂,这……不是梦中么?”
关大娘栗声道:“弟妇,浩儿说你已……”
妇人转身,扑向丁浩,紧紧抱住,只唤了声:“苦命的孩子!”便痛哭失声。
丁浩心思一片狂乱,虽然自己不曾见到母亲入土,但确实见她悬梁自尽的,死人能复活么?但她认识每一个故旧呢!
上次在威灵宫,她丧失了记忆,不知自己身世……
古秋菱上前道:“弟弟,她是你母亲,你得到的‘九叶灵芝’,使义母恢复了记忆!”
“啊!”丁浩心中还是一片狂乱,他无法接受这事实,太不可思议了。
妇人松开了手,退后三步,带哭地道:“孩子,你怎么回事?”
丁浩想叫“娘!”但他叫不出来,只口唇动了动,面上却起了抽搐。
古秋菱深深呼了一口气,道:“弟弟,听我代义母说出当年经过,惨祸发生的当晚,义母功力丧失,与李洪两位分散,躲在草丛避过这一劫,然后投奔你寡居姨母邢梅娘处。把你交托给她,父母设法报仇,当时认定仇家是‘南庄’,所以要你姨母投奔‘北堡’……”
“啊!”
“你姨母与义母是双胞姐妹,长相酷肖,但差的是没走过江湖,仅练有薄薄的防身之技术,义母只身奔入深山,功力虽已恢复了一些,但受打击太深,丧失了记忆,以后的事,当日在宫中我已告诉了你!”
丁浩大叫一声:“娘啊!”扑倒在母亲邢慧娘脚下,以头叩地。
母子俩相抱痛哭,在场的无不落泪。
久久,才由关大娘与古秋菱分别搀起母子俩,连推带拥地走向茅庐。
到了庐中,邢慧娘才嘶声道:“孩子,报仇的事怎样了?”
丁浩含悲忍泪,把报仇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一说,耗了半个时辰,还不曾提到其他的一切遭遇。
邢慧娘再次拥着丁浩,说不出话来,只是硬咽。
古秋菱傍着她义母而坐,余文兰呆立一侧,其余的人环立,挤满了草房。
待到邢慧娘母子情绪稍复,才由关大娘叙述当初拣骨伫柩,追仇访凶,以及于运棺归里的一切经过,邢慧娘木然听着,她已心碎泪枯。
最后,关大娘说出丁浩与余文兰订结终身的一节。
古秋菱幽凄地瞥了丁浩一眼,垂下头去,她真想痛哭一场。
关大娘拉着余文兰,叩见婆婆。
这一来,才稍稍冲淡了悲凄的气氛。
邢慧娘望着这天仙儿似的儿媳,含泪笑了,只苦了古秋菱,芳心欲碎。由于邢慧娘的不期而至,齐云庄主的行期后延一天。
下午,又安排祭墓。
邢慧娘在墓前一恸而绝,由古秋菱抱回草庐歇憩。
这一晚,丁浩伴着母亲与古秋菱、关大娘,直谈到天明,丁浩不厌其详地叙述这些年来的遭遇,只隐起了“黑儒”收徒的这一段不说。
天明灯黯,古秋菱实地幽声道:“义母,我要回山了!”
“什么,你要回山,为什么?”
“我……留着没意思!”
丁浩明知她的心事,但却无言加以安慰。
邢慧娘紧抱住古秋菱,慈蔼地道:“女儿,我对不起你,我料不到浩儿业已定了亲事,你不能走……”
丁浩不能不开口了,一脸歉疚之色道:“姐姐……小弟愧疚万分,但……事缘前定……”
古秋菱凄然一笑道:“我不怪你,这是命运!”
就在此刻,斐若愚在门外高声道:“小叔叔,余庄主他们准备在早饭后启程!”
丁浩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主意,大声应道:“我知道了,若愚,你进来!”
斐若愚推门而入,先朝丁浩的母亲与关大娘行了礼,才招呼古秋菱。
丁浩笑了笑,道:“若愚,请令尊令堂来,我有话说!”
斐若愚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丁浩挨近他母亲道:“娘!您看他如何?”
“谁呀?”
“斐若愚!”
“人才不俗,怕已三十出头了,怎样?”
“古姐姐……”
“哦!”
古秋菱陡地站起身来,粉腮一沉,怒视着丁浩道:“弟弟,你想左了!”
邢慧娘急忙把她按坐下去,搂着她的香肩,柔声道:“孩子,别死心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浩儿是我儿子,你是我女儿,他永远是你的弟弟……”
古秋菱似受了委曲似的,呜咽起来。
邢慧娘又道:“孩子,快别这样,我不勉强你,但我看浩儿推荐的人,不会错到那里,你也二十多岁了,是该有个归宿的!”
古秋菱叹了口气,停止了抽咽,暗声道:“这事得回宫禀明夫人!”听语意,心儿已活动了!
就在此刻,树摇风与灵鹫姥姥双双步入,丁浩忙请两老就坐,关大娘知机,拉着古秋菱道:“古姑娘,我们到外面走走,这一夜坐乏了!”
两人走后,丁浩才一笑开口道:“老哥哥,老嫂子,若愚算来已老大不小的了,二位不替他操心?”
树摇风眉毛一扬,道:“小兄弟莫非是投桃报李,要替若愚作主?”
“谁?”
“小弟的义姐古秋菱,怎样?”
树摇风抓耳搔腮,灵鹫姥姥正色道:“人家看得上我们么?”
邢慧娘接上口道:“斐大嫂太谦了,这是那里的话。”
“如此,高攀了。”
“待定局,即行文定,怎样?”
“好,好,全仗邢妹子玉成!”
双方的称呼,使丁浩觉得好笑,自己称老偷儿夫妇为老哥哥,老嫂子,斐若愚称自己小叔叔,而母亲却被称作大妹子,这笔糊涂帐可真不好算。
树摇风七窃玲珑,一见丁浩的神情便知他的心意,嘻嘻一笑道:“小兄弟,我们各交各的,称呼上不必拘泥!”
丁浩也报以一笑,道:“老哥哥说的是!”
老两口喜溢眉宇,辞了出去。
早饭后,齐云庄主等启程回南,草野客夫妇与庄克成随行,丁浩等殷殷送别,重申百日迎娶之约。
余文兰却没有世俗忸怩之态,与丁浩执手话别。
一行近百人离去,场地顿见得冷清。
隔日,树摇风夫妻父子与骆宁师徒,全知子,五方神东方亮等,也相继告辞,临行,树摇风夫妇一再致意,请邢慧娘玉成斐若愚的好事。邢慧娘自然满口应承,约好等待古秋菱回威灵宫请示之后,便奉好音。
现在,只剩下丁浩母子,古秋菱,竹林客与半半叟。
回转草庐,丁浩才想起问到乃师之事。
“姐姐,黑儒前辈业已驾到威灵宫了?”
古秋菱对丁浩仍未尽释意,神情十分落寞,丁浩苦在心头,表面上放作不知,只祈望她与斐若愚好事早偕。
“是的,早到了!”
“夫妻俩前嫌尽释了么?”
“那是当然的,他肯到威灵宫,便是有意和好。”
“曾提及小弟么?”
“有!”
“怎么说?”
“他对你备极推崇,说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材……”
丁浩讪讪一笑道:“是他老人家过奖了……噢!他是否提及小弟与他的关系?”
“提到了,他说与你是忘年之交!”
“哦!”
丁浩放了心,黑儒之秘未被揭穿,这秘密,只有两代黑儒自己知道,黑儒将永不再现了,但这名号却会流传下去。
住了七日,拆庐北上。
途中,邢慧娘再次向古秋菱提起斐若愚的事。
“好女儿,你对姓斐的有意么?”
“我……不知道!”
“这是不能勉强的事,必须你自己喜欢,我认为你应有个归宿,这样我也安心,像长此呆在威灵宫中不是办法……
“是的!”
“我不准备再回宫了,你代我向夫人致意,说厚恩永记不忘。”
“女儿会说的!”
“我有个主意……”
“娘有什么主意?”
“你回宫请命之后,如蒙夫人允准,便到离尘岛来,威灵宫是个秘密所在,外人不能擅入,岛上便是你娘家,答应我么?”
古秋菱热泪盈眶,颔首应允。
丁浩母子一行到了方城,方萍已得讯率人迎至,丁浩为母亲及竹林客、半半叟引介了,一行人直奔离尘岛。
到达离尘岛,岛上大张筵席,为主人接风,并尊邢慧娘为太夫人。
半月之后,古秋菱果然到来,讯息传出,树摇风夫妻备了重礼,亲到岛上求亲,这本是说定了的,自然水到渠成,择吉迎娶。
两月之后,丁浩由母亲伴随,率从人南下齐云庄完婚。
于是,月圆花好,感人的故事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