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15章 第10章、血脉中的秘密

“好了，亚历克斯，可以了。”莱恩朝着刚跑回仓库角落的亚历克斯喊到，然后低头看向脚边的手机码表，把时间按停在三小时又五秒。

亚历克斯闻言慢慢放缓脚步，从快跑变成慢跑，再减速成快走，伸手抹抹流了满脸的大汗，捉住被浸湿的T恤下摆抖了抖，走到墙边拿起木箱上之前备好的T恤，换起衣服。

莱恩看着满身大汗的亚历克斯，无声地叹了一小口气，又深呼吸几次，强行压下胸口中翻腾的焦躁。

今天是他们展开训练的第三周结尾了，而据莱恩之前旁敲侧击地询问，距离大卫回家还有两天。所以今天莱恩要验收亚历克斯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这三周以来，亚历克斯早上训练完后就回到镇上，回家的路上会到商店街买一些微波食品跟零食饮料充当三餐，到家后就按照莱恩的吩咐一直待着不再出门，下午后会在后院自发做些体能训练，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会再接受莱恩的催眠术入睡。

莱恩倒是没再多问他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做些什么，不过据闲聊时对方随口说起，似乎除了读书外就是偶尔玩玩游戏、看看电视。莱恩也是这才知道亚历克斯是正要准备大学考试的高三生，马上就要升上高四了。

虽说早起时天色昏暗，但时节进入夏天，训练结束后太阳也早已升起，亚历克斯每天骑车回镇的路上起码也要晒接近一个小时的太阳，这也把他的肤色晒成了小麦色；再加上每天吃好睡好又运动，他也渐渐长壮了些，至少比之前瘦竹竿的样子好多了。

除了外表，亚历克斯身上还发生了连莱恩也没预料到的变化。

他差不多是在第二周开始时发现异样的。在结束自己一小时的例行冥想后，莱恩睁眼竟看见亚历克斯还在跑步，询问后对方还表示可以继续跑。莱恩在惊讶之余便借来亚历克斯的手机，开始为跑步时间计时。

后来经过计时发现，亚历克斯每天都跑得比前一天更快、更久，从一开始只能跑一个小时，到一周后能跑两个小时，再到现在……亚历克斯已经可以连续跑上三个小时不带休息，而且貌似还能再继续跑下去。

这还不是唯一异常的地方。第二周的某天上午，他们刚到仓库外，亚历克斯在拉开铁门时，竟铿地一声拧断了把手。他随后带着一脸错愕的表情看向莱恩，问这正不正常。

莱恩发觉自己也答不上来，便在当天训练后感应对方体内的魔力，但结果仍是一样，那好不容易转化而来的魔力总是不到两三分钟就被对方吸收、转化回生命力。

不过那天回到镇上后，莱恩倒是叫亚历克斯回家测试一下力量。隔天训练时，亚历克斯挑高眉用有些兴奋的口吻说，他回家后用自己房内的器材做测试，竟然可以轻松弯举二十公斤的哑铃三十次才觉得肌肉有些发酸；然而那天早上醒来，肌肉的酸疼又全部不见了。要知道之前他只能举十二公斤做二十多次就没力了，隔天手臂还会发酸发抖。

亚历克斯身上魔力的怪况依旧，但莱恩也是见怪不怪了，当下便不动声色地问亚历克斯：“你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是没有。”亚历克斯皱着眉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冲动吗？”莱恩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亚历克斯的表情，“像是想要狩猎、捕食老鼠或兔子的**？”

“也没有……”亚历克斯思索跟摇头的表情不似作伪，随即面色一僵，“等等，还有那种事？”

“有听过，不过那跟你的状况不吻合。”莱恩摇头，这话倒是真的。“继续训练。放心吧，就算变身了，我也有办法制服你。”这话惹来对方没好气的白眼。

不过经历三周训练，每天感应着亚历克斯的魔力，又把对方的表现看在眼里，莱恩先前心中的猜想已经渐渐确定，也觉得那应该就是包含变身在内、所有一切奇怪现象的答案了。要不是距离大卫回来只剩下两天，他还想多观察一阵子，但无奈时间不允许。

“……莱恩？”亚历克斯的声音从莱恩头上传来。刚刚在他的思绪漫游间，亚历克斯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到他面前。

莱恩摇摇头驱除杂念，“准备好了吗？”见到亚历克斯点点头后，便人立而起，搓了搓两只猫掌，搭上对方胸膛，“我要开始了。”他随即便释放魔力传入亚历克斯胸前。经过三周的反复施作，莱恩现在就算隔着衣服也能够很好的感应跟吸收魔力，衣服起到的妨碍小到可以直接忽略了，所以他也乐得让双方自在一点。

他在感应到亚历克斯体内循环流动的魔力后，便释放意念，试图引导魔力流向自己。他这一吸，立刻感觉对方绷紧了肌肉，体内的魔力也有了抗拒，不再顺畅流动、变得凝滞起来。

“放松，不要抵抗。”莱恩头也没抬，沉声说。

“我在试了，但……”亚历克斯的声音有点抖，“感觉好奇怪，好像有人用吸尘器吸我的内脏。”

这种比喻……够形象了。莱恩自己也被吸收过魔力，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也知道想要抗拒的本能是很难控制的。他减轻了吸收的力道，很快便察觉到亚历克斯魔力的抵抗也变弱了，然后缓缓汇聚到胸口，再沿着莱恩掌心、手臂，流动到他的体内。

莱恩精神一振，维持着力道、持续吸收了一两分钟，就感觉亚历克斯体内的魔力渐渐被吸收一空──不是被他吸光，而是转变回生命力了。等到再也吸收不到魔力后，莱恩缩回两掌，不禁陷入思索。果然，这转化回去的速度还是一样快啊。

“嗯……”亚历克斯喉咙发出闷声，用力眨眨眼睛、晃了晃脑袋，好像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感觉好像又继续跑了一小时。怎么样？成功了吗？有吸到魔力吗？”

“不能说成功。”莱恩说，“但也称不上失败。老实说，我大概有预料到是这种结果。”他眼见亚历克斯皱着眉一脸疑惑，随即答道：“我的确有吸收到魔力，不过吸到的魔力量与我之前传送给你的相比，可说是大巫见小巫。”事实上，吸回来的魔力大概只有当初的一成吧，或许还不到呢。

“怎么会？”亚历克斯急急地说。

“我觉得可能跟你的体质有关。”莱恩说，“每个人吸收和转化魔力的体质各不相同，而你的身体就像一块海绵，把魔力牢牢捉住，就算通过冥想把生命力转化为魔力，也会很快被吸收、转化回生命力。我想这也跟你变身的原因有所关联。”

亚历克斯咽咽喉咙，“怎么说？”

“情况有点复杂，你冷静点听我说。”莱恩觉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会比较好。

毕竟大卫马上就要回来，之后要再出来训练的机会怕是不多了；如果温蒂也回家后，那他连要见上亚历克斯一面说些话都将带来风险。另外，他也把雾林河附近一带找遍了，接下来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所以今天恐怕是最后告诉亚历克斯的机会。

在猜到亚历克斯变身的原因时，莱恩就为了该怎么告诉对方这件事而伤透脑筋，但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想到一个更让人容易接受的方式。最后只是决定为了不让亚历克斯反应太大引来注意，而选在仓库这里说这件事，并一点一点慢慢透露。

而亚历克斯显然也了解他要说什么，也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听着。

“你的体质……或许是天生的，也或许是对魔力久而不得的结果。你还记得我说过，可能是我的魔力让你变身的吗？”莱恩见亚历克斯正色点头，便续道：“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在我传给你魔力后的头几天应该是最容易变身的时间，但却没有，到现在也是；这表示你的身体正以某种方式处理这股魔力。不过这三周观察你体内魔力的变化后，我觉得这说法算是对了一半。”

“哪一半？”

“我认为……”莱恩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想法，一边慢慢地说：“你的体内有某种东西一直在汲取你的生命力，不过是在我传给你魔力之前就开始了。”

“什么？”亚历克斯一愣，“汲取……生命力？”

“对。这就是你为什么吃的东西不少，却一直这么瘦有关。”莱恩用指尖一点他的胸口，“有个东西分走了你身体的能量。”

“我……我不懂。”亚历克斯摇摇头，两手按在胸前，“所以我体内有寄生虫吗？你说的是那种东西吗？”

“不不不，不是那个。”莱恩歪头想了想，“相反的，这东西反而对你有益无害才对。”至少现在可以这么说吧。

“无害？你都说它在汲取我的生命力了，这还算无害？”

“但它只是让你瘦了点，没要了你的命。你这么多年里有觉得身体长期不舒服、或有奇怪的病症吗？”

“那倒没有。”亚历克斯皱眉。

“跟我想得差不多，它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不会反过头来害你。”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是你的血统。”

“血统？”亚历克斯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听到那个词。

“没错。那血统中的力量本就与你是一体的，与一般的魔力没什么两样；若非因为在近期突然觉醒，我也不会察觉到血液中那隐晦的魔力，而这迹象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了。依我猜想，在我治疗你的时候，你身受重伤、体内的血统又感应到了我的魔力，所以身体便本能地把那庞大的魔力完全吸收了，就像干旱的土壤能吸收更多的雨水一样，最后甚至觉醒了力量，才让你变身成狼。”

“等等，什么又是觉醒？”亚历克斯愣愣地问。

“就是发挥你血统本应有的力量。它吸饱了我的魔力，所以也不需再从你身上吸收了，反而开始起到原本的作用。”莱恩抬爪上下比划了他的全身，“所以你这段时间的肌肉才长得那么快，体力跟力气也是。”

亚历克斯先眨眨眼，眼珠子先是瞟向一旁地上，然后又绕了两圈，最后皱眉道：“等一下、等一下，”他摇头摆手道，“让我搞清楚，你说……你说我体内的血统是怎么回事？我有什么血统？狼的？”

“不，不是狼，而是会变身成狼的变形者。”

“变形者？”

“那只是一种泛称。简单来说，他们具有变化身体外貌的能力，并各有各的特点。”莱恩脑中浮现之前对亚历克斯变身的各种推测，觉得还是给对方解释一番比较好，“从你被食尸鬼抓伤的伤口来看，你没有受到毒素的影响；身上也没有……”他想起自己的情况，话头不禁一顿，很快又续道：“看起来像是咒语的刻痕或伤痕，所以也不是带着恶意施加、埋入体内的诅咒。”也就是说，跟奥德里奇施在他自己身上的不一样。“消去了法术、诅咒这种强加的外力，另一种可能就是源自本能、源自血脉的力量。而我在你变身当晚就近距离确认过了，你的本体跟原形是人类的形态，所以不是软泥怪，也不是双重身、皮行者……”他沉吟着，抬眼见亚历克斯一脸疑惑的表情，便说：“双重身是一种模仿他人外形的怪物，皮行者则是通过复杂的法术和仪式变成野兽的法师。”

亚历克斯噢了一声，嘴巴最后缩拢成一小圈没合拢的圆形，僵硬地点着头。

莱恩知道现在不是多做解释的时候，便继续说：“你的变身也不是幻术，而是现实中的变形，所以不是梦魔或是蜃……那是一种会施幻术的……贝壳怪物，你就先这样记着吧。总之，剔除掉这些的选项后，我能想得到的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亚历克斯也不禁放缓了呼吸，一脸慎重的表情。

“亚历克斯，我认为……”莱恩与对方四目相对，放缓了语调，“你很有可能是个德鲁伊。”

亚历克斯嘴巴微张，呆愣了好几秒，最后才眨眨眼睛，“你说的德鲁伊是……那种穿白袍拿木杖，会在巨石阵举行祭典的德鲁伊？”

“你知道的不少嘛。但你搞错了，你说的那是新德鲁伊；我说的德鲁伊，是真正的德鲁伊。”

“真正的德鲁伊？”亚历克斯伸手扶额，“你是……你是说像是游戏里的德鲁伊？可以变成狼或熊的那种德鲁伊？可以召唤动物的德鲁伊？”

“要看你说的是哪款游戏了。”莱恩搔搔下巴，“有的技能恐怕就连真正的德鲁伊也做不到。不过基本上──是的，就是那种可以变成狼或熊、还可以召唤动物的德鲁伊。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变成狼，因为你就是个德鲁伊。”

“这……怎么可能？”亚历克斯瞪大了眼睛，后退几步，开始胡乱踱步起来，“德鲁伊？我怎么可能是德鲁伊？”他的说话声越变越大，“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当普通人当了十七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变成德鲁伊？”

“你没有突然变成──你一直都是德鲁伊，亚历克斯，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莱恩知道这种事情没那么容易接受，所以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可能因为血统流传到你身上时已经变得太稀薄了，所以德鲁伊的力量才没有显现出来。”但稀薄的血统能够变身吗？这他也没搞懂。

亚历克斯一直专心听着，听完后沉默了一下后才说：“你一直说到血统。既然我身上有德鲁伊的血统，那就表示我爸跟我妈……”

啊，终于还是讲到这一点了。“你想得没错。”莱恩缓缓点头，仔细观察着亚历克斯的神色，“你的父母中，至少有一人也有相同的血统。”

亚历克斯浑身顿时僵住了，呆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来，接着慢慢走到梁柱旁的木箱，颓然地坐了下去，手肘撑着膝盖，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莱恩揣测亚历克斯的心情，大概跟他被奥德里奇施下诅咒后、想举手抵抗却看见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时的感觉相去不远吧？但眼下，隐瞒真相对亚历克斯掌握魔力流动跟变身毫无帮助，所以他才决定说实话。

“听着，亚历克斯，”莱恩放慢了语调，“要我猜的话，大概是你不知道几代以前的祖先跟不知道哪一脉的德鲁伊结了婚，之后却因为种种缘故没把这件事告知子孙，血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流传下来了。老实说，拥有德鲁伊……或者是法师，甚至是其他奇奇怪怪的血统这件事其实还不少，只不过连那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而已。”说到这里，他不禁想起认识的一个变形者跟普通人类的混血儿。唔，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他摇摇头让自己回神，“所以说，你的父母可能压根儿也不知道自己流着德鲁伊的血统，他们的父母也是。没必要纠结这事儿。”

“我……他们……”亚历克斯话没说完就轻轻摇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好一会儿后才深深吐气，睁眼看向莱恩，“先不提那个。现在呢？我以后还会变身吗？”

莱恩见他这么快就控制好情绪，心中颇感惊讶，“只要控制得当就不会轻易变身。至于那晚你变身成狼，我的猜测是，你吸收了大量魔力，导致血统觉醒，让身体自然地想要变身；加上自卫的本能，才让你在受伤昏迷的状况下变狼，想要击退威胁、保护自己。只是身体却先受不了那样的变化，才让你晕了过去。”他见亚历克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续道：“只要避免这两种情况，再掌握好你体内的魔力，我想就不会再发生不受控制地变身这事儿。”

“但我爸就要回来了。”亚历克斯皱眉道，“我不能再这么早出来训练，他会起疑的。”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莱恩说，“来仓库的训练就到今天为止，明天开始你就自己找时间在镇上训练吧。”他见亚历克斯挑眉露出惊讶神色，便说：“就跟你刚刚说的一样，等你家人回来后，再这样每天训练就太容易让人起疑了。加上你现在也了解训练的方法跟目的，也学会了感应魔力，那就只要自己训练就好。至于晚上，你现在应该也不用我的催眠术了吧？”

亚历克斯闻言点头。到了训练的第三周，亚历克斯的血统与体质已经将之前的魔力吸收转化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每天运动消耗精力，让魔力去补充那些体力；到了晚上要睡觉时，亚历克斯已经不再像第一周那样需要催眠术才能入睡。到了第三周，他也试过不靠法术就能安稳入睡。

莱恩见他没有多大异议，也稍稍放宽了心，“此外，我恐怕也不能在镇上久留。原因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在雾林河跟附近森林里都找不到那只食尸鬼，足迹或者尸体……都没有。我得到更远的地方找才行，可能连续几天都不会回镇上。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加强魔力的转化，等我回镇上时再吸收，这样你就应该不会再因为魔力的问题胡乱变身了。没问题吧？”

亚历克斯想了想，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点头同意莱恩的安排。

当天训练就这么结束了。在回镇的路上，亚历克斯也一反常态，选择用牵得把自行车牵回镇上，路上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莱恩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再没话找话聊，直到跟亚历克斯回到镇郊，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往自己藏着背包的森林方向跑去，准备进山继续寻找食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