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觉得自己查的已经很细了。mengyuanshucheng
他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查某件事,方方面面都查完了, 才来找赤松流摊牌。
但太宰治并未有胜利的感觉, 因为赤松流给他的感觉太从容了,太平静了, 就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赤松流看着太宰治,一直挂在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神色复杂地说:“你答对了大部分,但有一点你不知道。”
“我也曾是试验品,我和中原中也是类似的存在。”
“什么?!”
太宰治的脸上流露出了堪称是震惊的表情。
这对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事。
主要是这消息真的太惊人了, 他真的真的完全没想到过!!
他下意识地上下打量赤松流, 仿佛要从赤松流身上看出一点非人的痕迹。
“你是人工异能诞生的意识?”
赤松流脸上的神情有些惆怅,有些复杂, 还有些难过。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 中原中也算是我的弟弟吧。”
他算是此世之恶的保险装置,好像也没差, 对吧。
赤松流用力拉车门, 这一次太宰治松开了压着车门的手。
赤松流坐在驾驶座上,插上钥匙, 太宰治飞速从另一侧进来坐在副驾驶上。
可能赤松流的心情的确很复杂吧,他居然没有将太宰治轰到后排。
赤松流启动车子,他看着前方, 眼神有些空洞,声音很轻,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港黑能查到我的踪迹, 应该是八岁和兄长一起在镭钵街生活吧?”
赤松流控制着车子开出港黑的地下车库。
“嗯, 一年后你们两个一起加入了港黑。”
太宰治说了一个位置,这是他约见兰堂的废弃船厂仓库,那里不仅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也方便毁尸灭迹。
赤松流朝着那个废弃船厂开去,他缓缓地说起了过去的事。
“我对于八岁之前的记忆……比较混乱,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对我来说,一切都仿佛是虚假的。”
这也不算是谎话,对赤松流来说,这个世界的确虚假而混乱。
“我被关在一个罐子里,似乎被灌输了什么,然后某一天,罐子突然炸开了,就像是蒙上雾气的玻璃突然被擦干净一样,整个人……不,是一瞬间有了作为人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过来。”
这说的是赤松流在意大利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当试验品时的感觉。
这还是真话,没有丝毫作假的地方。
“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实验室发生暴1乱,我所在的罐子被炸开了。”
哈桑干的好事,不过挪在镭钵街也挺合适的。
“我当时什么都不懂,然后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实验室外面,在流浪了一段日子后,才知道我在的地方叫镭钵街。”
“兰堂……我的确知道兰堂的身份有问题,因为他是欧洲异能局的谍报员,他来实验室的目的是为了探查一项研究,我想你已经知道那是什么研究了。”
太宰治沉默不语,这应该是指荒霸吐的研究。
赤松流继续说着,声音略微有些苦涩。
“我见到了满是伤痕、倒在地上快要死去的兰堂,我……有很多因素吧,他可以保护我,有个大人在身边,我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但我其实非常感激他的,若不是他,就没有现在自由的我,所以我希望他能好好的,不管是生活还是衣食住行,我都尽量按照他的习惯来。”
“兰堂醒来后失忆了,我非常高兴,因为在他失忆后,就是完全的属于我的兄长了。”
“我们以兄弟相称,他不是谍报员,我不是试验品,我们只是讨生活的两兄弟。”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在赤松流说完这些话后,车厢里安静极了。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他看着外面的风景,许久没说话。
直到车子开到废弃船厂外的街道上,太宰治才问赤松流:“你要阻止他吗?”
赤松流摇摇头。
太宰治歪头,他静静地看着赤松流:“那你要阻止我吗?”
赤松流依旧摇头。
赤松流双手压在方向盘上,他看着远处开始下落的太阳。
轻轻说:“中也是荒霸吐生命体,他和我一样是试验品,哪怕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们是同类。”
“兄长带给我们了自由,保护我、照顾我、作为我坚强的后盾支持着我……”
“我无法做出选择。”
“太宰,有些东西在得到的时候就意味着失去,但我仍然如此选择了。”
“是不是很愚蠢?没办法啊,我们总是被这样复杂而纠缠的感情束缚着。”
“这就是人类。”
赤松流深吸一口气,他说:“你去吧。”
太宰治没动。
“没关系的。”赤松流说:“我会憎恨活下来的人,这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太宰治看着这个似乎疲惫到极致的男人,恍惚间在他身上看到了相似而熟悉的绝望。
与其得到后失去,不如一开始不要得到。
然而赤松流依旧选择迈出了那一步。
太宰治问赤松流:“你后悔吗?”
赤松流听后惊讶地看向太宰治,黑色的眼眸里似乎有光在闪烁。
他微笑起来,尽管这笑容满是悲伤和惆怅,可太宰治依旧从其中感受到了深沉的情感。
“我不后悔,真的,太宰。”
“我会将这段记忆永远铭记于心,这是多么无比宝贵的记忆啊。”
赤松流说这句话时,绝对发自真心。
这些闪亮的记忆在黑暗中明亮而耀眼,是他保持理智的重要之物。
太宰治侧脸,他怔怔地看着赤松流。
是了,从一个空白而陌生的地方醒来,在意识到自己是人的瞬间,愕然发现没有过去八年的记忆,甚至只能将闯入异能研究所的谍报员当做兄长……
哪怕结果是悲伤的,可这是赤松流仅有的记忆。
太宰治呢喃说:“稍微有点羡慕啊。”
赤松流忍不住笑骂:“这可不是值得羡慕的事。”
他眉眼弯弯,却有泪水从眼角落下,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然而如此难看的笑容,却让太宰治觉得很美丽。
绝望中透露着幸福,悲伤中透露着不悔,泪水划过脸颊时勾勒的痕迹,仿佛为这段幸福却又凄凉的兄弟情划下休止符。
太宰治记住了这个画面。
他想起森鸥外曾说过,赤松流在先代首领在位时好像刻意压下了关于羊的消息。
当时森鸥外还说赤松流是个有底线、有弱点的人,现在想想,赤松流其实是在庇护这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弟弟吧。
太宰治垂眸,他推门离开了车子。
既然如此,要不要稍微做点样子,让赤松流和兰堂一起离开?
如果赤松流不在现场,他可能会留在港黑,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兰堂愿意带走赤松流……
赤松流一定很高兴吧。
踏入废弃船厂,兰堂在仓库里等着太宰治。
“太宰君,你终于来了,你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能告诉我吗?”
兰堂很激动,他查了这么久,终于要有结果了吗?
太宰治啊了一声,少年微微侧脸,黑色碎发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眸。
他说:“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还请你务必好好回答。”
兰堂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当然,你手上有boss的银之神谕,我自然会遵从你的要求。”
太宰治问兰堂:“赤松先生受伤后,你好像一次都没见过他。”
“他不是你的弟弟吗?你不是很在乎他吗?”
兰堂心说我去见流一定会露馅啊!
他面上流露出高兴的神色:“因为首领告诉我,流恢复的很好,他都可以下地走路了,首领对我兄弟如此大恩大德,我更要好好工作以回报首领,所以最近一直在跟着太宰君你努力搜集情报啊。”
太宰治啧了一声。
以前的兰堂可不像现在这样擅长话术。
“凶手是你。”太宰治不绕圈子了,直接道。
兰堂:“……啊?”
“是海。”太宰治索性直接道:“你向我描述遭遇先代首领情况时,说了后面的海吧,镭钵街是凹地,不可能看到海,那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呢?”
“在最初镭钵街还未形成时看到的。”
兰堂:“…………”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啊,是这里露馅了!
太宰治继续问:“你就是操控先代首领出来造谣的凶手,所以我很奇怪,你不怕赤松先生被你连累吗?即便他受伤了不知此事,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港黑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也许红叶姐可以保下赤松先生的性命,可免不了处罚,他本就有伤,再听说了你的事后,万一遭到重大打击,出了意外呢?”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赤松先生一厢情愿而已?”
兰堂沉默了很久很久。
怎么可能只是赤松流一厢情愿?若不是当时身边有个孩子,失忆的他一定是浑浑噩噩的到处游荡吧?
“……我曾有一个搭档,他像流一样可靠,是我最信赖的人。”
他的神色认真极了,“我找荒霸吐,是想通过荒霸吐得知我以前的搭档下落。”
太宰治皱眉:“你不是记忆恢复了吗?”
兰堂摇头:“不全,最关键的地方还没想起来。”
太宰治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晦涩起来:“原来如此,对你来说,赤松先生只是一个无意间凑过来的冒牌货,比起港黑的生活,你更想寻找真正的搭档。”
赤松流的笑脸在太宰治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有些陌生、许久不曾出现的愤怒感情在太宰治心底涌现,甚至因为太过惊讶这一点,太宰治都没注意到兰堂那一瞬间僵硬晦涩的表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嚣张话语。
“可恶啊啊啊啊啊!我找到你了——!!”
下一秒,羊之王中原中也一脚揣在了兰堂身上,橘色的碎发随风荡起,露出了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他神采飞扬地说:“找到你了!兰堂老哥,凶手就是你!”
“这下子我赢了!!”
兰堂被踹飞出去,只是下一秒,他就站了起来。
此时的他已经是身为超越者的超级异能力者,只需要在身上布一层亚空间,中原中也的重力攻击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太宰治不满地瞪了中原中也一眼:“喂喂喂,你个子小眼睛也小吗?没看到是我先来的,你比我慢,是我赢了!”
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太宰治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他先是啧了一声,然后挑眉道:“那你和他说完了吗?没有吧?”
少年双手插在衣兜里,眉宇间俱是桀骜:“我先抓了他,那就是我赢!”
太宰治:= =
与此同时,车子里,赤松流结束了和菲勒的通话。
他喃喃地说:“三个文豪,二打一,兄长药丸啊。”
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