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那戈南神君就出现在了沈宁意面前,来时见这位女神正闲闲的坐在云上,而地面上正火光四起浓烟滚滚,正有人逃生,也正有人叫嚷着救火,场面乱作一团。
戈南神君看到她坐下那片云中似有金光游动,心中更是一凛。
此女神竟然已经修至金光之境,实在不容小觑。
但他被贬之前在天境数年,并没有见过这张脸。他父亲在天境身居高位,他为了施展锁命阵,之前便已经从父亲那里拿来了天界所有神官的信息,却也从来没见过这位神官。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露,只淡笑着和她搭话:“这位女神不知是哪位神君?”
沈宁意淡淡地偏头看他,也不答话,只静静把他打量了一遍。
戈南神君被她眼神看得心中更慌,勉强笑问道:“不知这位神君是哪方神官,我曾在天境多年,却也没和神君碰过面。”
沈宁意又漠然地看了他两眼,才慢慢开口道:“天界分为天境与东西南三境,我不在天境,你自然没见过我。”
她心中却在想,这戈南神君倒也真沉得住气,自己烧了他的灯楼破坏了他的仪式,也知道了他所行之事的恶劣,他竟然还敢来和她搭话,而不是直接追杀她,不知是心大还是根本无所畏惧。
那戈南神君听她言语,心下一松,东西南三境虽也独当一面却也只是天境附属,而其中修到金光境界的神也屈指可数,他仔细回忆,终于想到了一位女神:“神君,可是西天境的月神?”
他既已想到,沈宁意便不用再亲自胡编乱造,当即就随意地点点头承认了。
只是她心中却略有些惊异,此小小地神怎会这么快的确定她的身份,看他样子,像是对天界所有神职归属都很是清楚,又联想到他手中还有上古神器,想来这位神君的身份怕没那么简单。
戈南神君听她回答,心中又松了一大口气。西天境归属于西王母,西王母与父亲私交甚好,此事应该是能压下去了。
他看沈宁意一身青衣拢纱,一脸的漫不经心,眉目间似有冷色却又姿容胜雪,心下更加确定她的身份。
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他说话也轻松了许多:“原来是月神降临。本君幼时还在天境与月神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年岁太久,现下只记得当时宴会上月神姿容卓绝,艳压群芳了。
这许多年过去,月神不但容貌依旧绝世无双,连修为也精进如此,实在难得,实在是令本君汗颜。”
沈宁意见他放松下来,姿态高傲,又开口一口一个本君,心中忍不住讪笑,又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是吗?戈南神君的名号我却从未听说过,天境的宴会,何时还会宴请一个小小地神了么?”
那戈南神君面上一哂,开口道:“月神久在天界,是知道午方帝君的罢?”他见沈宁意望过来,又开口继续道,“那是本君义父。”
沈宁意眉毛一跳,没想到此事竟还关系到了那位大人物,也难怪这地神这样嚣张无所顾忌,原来是上头有人。
戈南神君看沈宁意递过来地略带犹疑的目光,以为事情要成,又立刻乘胜追击给她戴上高帽:“此次也要多谢月神,本君神使受妖物麻痹,差点带着本君一起犯下滔天大错,要不是月神路过发现,本君就要酿成大祸,更可能殃及义父了!”
“待本君向义父负荆请罪,定要让义父将此事知会西王母,好好答谢月神的恩情!”
这人不愧是在天境呆过,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出去,更搬出月神顶头上司来压她,若她真是月神恐怕到了此时也再不好干预此事了。
只可惜她不是。
此事牵扯甚多,天境势力盘根错节,是她一神之势难以动摇的。
她既知会东阳帝君,此事便交由于他处理最是妥当。
她现下心中最为忧心的是贺汀。方才她控制几个神使意念破开蜉蝣壶结界扔进三昧离火符炸开灯楼的一瞬间,神力激荡,不知是否有影响到他那识海灵台之中的那枚钉子。
沈宁意缓缓从云上站起身来,冲着戈南神君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来:“既如此,不过误会一场,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戈南神君见状要拦,手中祭出蜉蝣壶就要施法,沈宁意却眼疾手快,原地消失了。
他再想搜寻她的气息却是难了,他定心的同时忽然有一丝忐忑:月神久居沉月镜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又听说月神前几年收了一只大妖做神使,不论走到何处都带着,而刚才这女神却只有一神独行。
若她不是月神……戈南神君心思沉沉,却又很快说服自己:眼下之际,是尽快向父亲说明,拦住各方弹劾奏折,管她是谁,又有何惧?
沈宁意心知戈南神君只要冷静下来稍微细想便可发现破绽,话头落地之前就隐了身形溜走了,片刻之间便钻回了棠骑的身体之中。
从棠骑身体中睁开眼时,就看到贺汀正坐在床边一脸焦急,一见她醒来便登时扑上来抱住了她:“你醒了!”
少年身上有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沈宁意轻轻推开,见少年眼眶都急得红红的,束发也毛毛躁躁,掉下一丝黑发来。
沈宁意伸手拈住那根发,施用神力查探了贺汀神魂的周身与神魂状况,确定他没事后还一边笑道:“小奴急得要哭出来了。”
少年看她笑得揶揄,神色却不变,一双清亮的眼直直地盯住她,又蹲在床沿将头放在和她同一高度,伸手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急,我是害怕。”
他表情郑重,眼神认真:“对我而言,棠骑是最重要的人,”他语气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移开视线,自嘲地一笑,又说道,“或许我对棠骑来说并不那样紧要,但......”
少年目露黯然,沈宁意心中突然觉得这场景古怪,但也没细想,只觉得小孩是闹别扭,便随口安慰道:“贺汀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
少年眼中放光,坐在床边又开始关心地问她感觉如何。
沈宁意只静静地答,避开直视少年炙热的双眼。
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贺汀既是她的仇人又是她的任务,确实对她来说重要,但这“最”字却说不上,更别说贺汀这番话都是对棠骑说的,她不过也是替棠骑开口罢了。
这氛围奇异,小孩盯着自己的目光仿佛看透过棠骑的壳子看到她身上似的,沈宁意不去看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此处看起来像是客栈客房,她开口问道:“此处是?”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随即便有男声传了过来:“贺汀,棠娘子可醒了吗?”
是卫青之,沈宁意继续无视贺汀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立刻开口把这位出现得仿佛及时雨的人叫了进来。
卫青之这才推门进来,他看向沈宁意:“棠娘子感觉如何?”
“方才娘子突然晕过去,我已替娘子看过,应该是白日受了惊吓还未平定,我已经替娘子抓好了药,回去喝上几副便无事了。”
两人目光交会,卫青之笑意款款,两人都心领神会,沈宁意答道:“我没事,不过我晕过去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吧?”
沈宁意虽不看贺汀,也知小孩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她觉得手心突然传来一种少年人独有的分明的温热感。
是贺汀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主动开口把沈宁意的视线又引了过去:“棠骑晕后,我们正欲离开,一处房舍却突然爆炸,之后又遍地是爆竹,人群都被吓得散开了,后来不知为何,那灯楼居然烧了起来,官府的人就匆匆赶来灭火了。”
他目露一丝疑惑:“只是不知为何,那县丞之前明明在那灯楼之上,却转眼又在地面上带兵灭火了。”
沈宁意转移话题:“那没人受伤吧?那两个小孩呢。”
语毕,就见那门边突然窜出个脑袋来,小甜扒在门框上,见沈宁意望过去,哇得一声就哭着要扑到她身上来,贺汀眼明手快立即站起身来拦住了小女孩,就见那门后又站出个黑瘦少年来。
卫青之浅浅笑道:“我已派人将他们送回去,没想到他们竟然又转头回来了。”
小甜在贺汀的身前努力探头伸手要够沈宁意,嘴里似在说话,却是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哭声,没人能听懂。
那黑瘦少年也走进屋来,垂着头一脸自责地说道:“都是我的错,灯笼那里人又多又乱,没想到竟然让你晕倒了,是我不该带你们去那里,对不起!”语罢,又深深地朝着沈宁意鞠了一躬。
沈宁意一时愣住了,看了看贺汀和卫青之,卫青之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已告诉他们与这无关,他们偏偏不信,觉得棠娘子是没见过大场面被吓晕的。”
沈宁意也一时噎住,无奈地冲贺汀摆手让她把小甜放过来,又对那少年笑道:“我晕倒跟那没什么关系,是今天白日受了惊吓,你不必自责。”
沈宁意将正在抽噎的小甜搂在怀中,又对那黑瘦少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怀中勾住她脖子的小甜抬头抽抽噎噎地替他回答了:“兄长叫章俊言。”
少年一身粗布麻衣布衣裹着瘦弱的身体,肤色黝黑皮肤粗糙,此时站在那里拳头紧握,双唇紧抿,目光坚毅,倒突然让沈宁意想起她一次见到贺汀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模样。
这小孩倒很适合和贺汀做朋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贺汀,发现她也正紧紧凝视着她,目色幽深,藏着些沈宁意看不懂的情绪。
小孩近来有些奇怪,沈宁意心想。
贺汀:逐渐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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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