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莉嘉意外地在门口遇到了洛斯。
不知道是不是莉嘉的错觉,洛斯好像在黑暗中站了整整一夜。
现在已经入了深秋,清晨拂晓的光照在他身上,高挑的少年穿着那件单薄的旧校服。
他的身上带着潮湿,就连头发也湿了,脸颊边的头发贴着皮肤,墨黑色的发丝与他雪白的皮肤贴合在一起,形成了无比鲜明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也是因为头发潮湿的缘故,长长的刘海撇向一边,露出了那双美丽而阴郁的桃花眼。
洛斯见她出来,视线紧紧地锁着她,眼底的阴郁又浓了几分。
没错,他是来做最后的挣扎的,他不想她厌恶他,不想她换座位,不想......她远离他。他想道歉,想求她,甚至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得到原谅。
洛斯颜色偏淡的唇微微轻启,想要说话,与莉嘉对视之后又说不出任何话。
他不禁心中苦涩,明明想了一夜怎么和她解释,到头来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很小:“我......”
却被莉嘉打断了。
“洛斯,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衣服湿了,会感觉冷吗?”莉嘉担忧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
“请等我一下。”莉嘉说完小跑进了家里,隔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黑外套。
少女的梨涡伴随着浅笑忽隐忽现:“这是我爸爸的外套,你先披上御寒,我爸爸也很瘦呢,应该是合身的。”
洛斯接过外套,阴郁的眼睛飘过一丝茫然。
莉嘉帮他把外套展开,披在了他身上,帮他穿好外套。
“好了,这下不冷了吧?”
莉嘉满意地笑道:“果然,正好合身呢。”
整个过程洛斯都是傻乎乎的状态,好像正在做梦。
大衣很温暖,暖得让他的眼眶慢慢发热,变得通红,苍白的手捂住了眼睛,挡住了不受控制渗出来的泪水。
“你、你别哭啊......我很抱歉,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莉嘉见他哭了,着急得像一只原地打转的兔子。
“对不起。”少年的声音很轻柔:“昨晚,对不起。”
努力想了一夜的话,最终也只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洛斯的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莉嘉拿开他捂住眼睛的手,美丽的桃花眼上覆盖着雾气,少年白皙如玉的皮肤染上了动人的浅红。
莉嘉才发现自己靠得有些近了,她的脸突然变得滚烫,心跳也有些不规律,连忙放开了洛斯的手,后退一步。
“我都理解的,你不用道歉,我没有相信别人的话,没有把你当作奇怪的人哦。我知道,你一定是看了新闻上的挖眼狂魔,怕我有危险,所以才跟着我对不对?”莉嘉笑眯眯地调侃道。
不是的。
我家里没有电视,我也没有看新闻。
就算没有危险,我也想跟着你,才一分开,就好想你。
这些话他只在心里想着,表面上默然无语,莉嘉就当做他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后来,莉嘉让妈妈再多备一份早餐,两人在晨曦的光晕下,一起并肩去了学校。
他们刚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车才慢慢降下车窗。
车里的少年冷冰冰地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深棕色的头发被车里的昏暗染成了黑色。
“少爷,该去学校了。”
“嗯。”
艾摩尔面无表情地回应着司机。
车窗再度摇上,黑车很快也开走了。
入秋的天气总是凉快的。
莉嘉穿着秋装版的校服,黑色的长裙,纤细的腰身,腰带在身后扎成了一个蝴蝶结,淡金色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这一天,她刚到教室,就发现了不太对劲。
教室里围了一堆人,围在她的座位前,不,准确地说,是围在了洛斯的座位前。
她拨开人群,看到洛斯的课桌一片狼藉,被人划了很多刀痕,还用很粗的红色墨笔写上了很多恶毒的称谓以及诅咒的话。
怪物、挖眼狂魔、跟踪狂,变态、杀人犯......等等。
“莉嘉你来得正好,论坛上都传遍了,洛斯就是那个变态的挖眼狂魔!我早就说过了,让你远离他吧!”薇妮拉过她,用非常浮夸的语气说着。
莉嘉的眼圈瞬间红了,课桌上的红色字体像是用血液写上去的一样,非常刺目。
洛斯不知所踪,但是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不好过。
她擦了擦眼睛,没有理会薇妮,也没有理会其他人,她推开人群,跑出了教室。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莉嘉要去哪儿。
学校偏僻的角落,有一间废弃的仓库,仓库里充斥着塑料与木料发霉的味道。
少年被踹了一脚,跌倒在地上,这一脚踹上了他的腹部,让他疼得弯起了身体,捂着腹部喘息。
“杂种!”踹他的男生骂了他一句,又一脚踩上他的胳膊。
“今天弄死你!”男生露出阴测测的狞笑。
“大哥,我们这样打下去,这小子会不会死?”另一个男生犹豫地问。
“死就死!他死了难道还有人会为他撑腰吗?!他现在可是挖眼睛的怪物!”
那个为首的男生吼道。
“呵,你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天天阴魂不散地黏着莉嘉吗?现在这是怎么了,被打得起不来了?”
听到了“莉嘉”两个字,原本纹丝不动的少年动了动,他用力地抬起头,头发凌乱地往后,露出了他那双冷意森然的眼睛,仿佛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怎么,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啊,给我揍死他!!”男生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又准备揍他一顿。
“住手!你们做什么!”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她推开了几个围着洛斯的男生,挡在了洛斯旁边。
几个男生看到来人是她之后,怔了怔。
为首的那个忍不住说:“莉、莉嘉,这个家伙是挖眼睛的怪物,你,你别管,你离他远一点。”
他心里也是很喜欢莉嘉的,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结巴。
“他不是,他没有,你们不要污蔑别人。”莉嘉坚定地挡在洛斯面前。
她保护的姿态,彻底引起了男生的嫉妒,他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他是他就是!老子今天就是要弄死他。”
他们不顾莉嘉的阻拦,越过她,把洛斯架了起来,莉嘉着急着上前阻止。
却被一个男生拦在身前。
随后,他们把洛斯拖到了一个铁栏杆外,锁上栏杆门。
在里面一脚接着一脚踩着他。
莉嘉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放了他吧,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
她几乎要哭晕。
这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嗤笑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给他带来的下场。”
莉嘉抽泣地回头。
艾摩尔正俯她的耳侧,笑得一派温柔。
“艾摩尔?你说什么?”莉嘉蹙眉。
“我亲爱的莉嘉,你还听不明白吗?你越接近他,对他越好,于他越是灾难。”艾摩尔微微一笑:“你只有远离他,他才能恢复像以前那样的生活,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毫无止尽的折磨、凌虐。”
“你......”莉嘉惊怒道:“那些论坛是你发的,对不对?”
艾摩尔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挑了一下眉,无辜地说道:“谁知道呢?”
莉嘉转过头,不再看他,而是一脸焦虑地望着里面洛斯。
因为得不到她的目光,艾摩尔温润的笑容一瞬间阴沉下来,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依旧露出谦谦君子一般的面容:“莉嘉,我给你一个救他的机会,如何?”
莉嘉猛然回头,大大的眼睛期盼地望着他,他被她的眼神晃了一下,险些忍不住吻上她的脸颊。
但是他很快就冷静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远离他,我就去救他,怎么样?”
“你真卑鄙,艾摩尔。”莉嘉说道,眼睛里写满了厌恶。
“你不答应吗?”
艾摩尔依旧笑得温润如玉。
莉嘉回过头,看着里面被揍得奄奄一息的洛斯。
艾摩尔说得对,她的靠近,带给他的是更多的暴虐。
莉嘉垂下眼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他的要求。
艾摩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很快,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衣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他们打开了铁栏杆门,以暴制暴的方式赶走了打人的几个男生。
最后,昏迷的洛斯被他们送去了医院。
莉嘉还想跟着去看看他伤得怎么样,被艾摩尔拦住了。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还有,今天中午要陪我一起吃饭。”
艾摩尔笑着说,他十分绅士地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莉嘉猛然抽回了手,一种因为排斥的恶心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她冷冷地说道:“德拉同学,如果你再这样不自重,那我们的约定就取消。”
“好好,我不这样。走吧,我们去吃饭。”
洛斯昏昏沉沉地在医院躺了几天,他的医药费,艾摩尔都遣人去帮他支付了。
他伤得很重,每天吊着针水,梦里,他总是能看到莉嘉的脸。
浅笑嫣然的莉嘉,吃惊的莉嘉,一脸娴静温和的莉嘉......
几天不见,他太想她了。
但是身体因为疼痛而无法动弹。
终于,到了第十天的时候,他可以慢慢站起来了。
他趁着医生护士都不在,拔掉了针水,往学校的方向赶去。
学校里很平静。
他一进校门就遇到了十天前把他打得奄奄一息的几个男生。
洛斯警惕地停下脚步,原本以为又要一番缠斗,却没想到几个男生却在看到他之后低着头匆匆跑开了。
一切都平静得不自然,十天前还对他针锋相对的所有人,都像是没看到他的存在一样,从他身边视若无睹地路过。
但是洛斯不在意这些,他只想早点见到莉嘉。
教室里他的课桌静静地在角落里。
不同于那日的是,这是一张干干净净的新课桌,以及,课桌旁边莉嘉的课桌不见了。
他的课桌孤零零地在原本的角落里,像个孤独的小丑一样,与班级格格不入。
上课了,他一脸发怔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左上角,与艾摩尔同桌的莉嘉。
莉嘉从进教室开始,只是在刚进教室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转过脸,不再看他,仿佛他是她从未认识过的人。
洛斯忍不住看向莉嘉的方向。
看到了她正在侧过头,愉快地与艾摩尔交谈,脸上是淡淡的浅笑。
莉嘉不认识他。
莉嘉不想再看他一眼。
莉嘉恶心他......
突然画面变得很黑,洛斯感到周围都在变黑,他捂住眼睛,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疼。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疼。
就连呼吸,都像是吸进了绵绵密密的针一样,扎得他肺腑欲裂。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莉嘉一直在不经意间观察着洛斯的方向,可她不敢太过于明显,怕被艾摩尔发现。
看到他伤口几乎都恢复了,她松了一口气,但是,一节课下来之后,她又感觉洛斯似乎身体不太舒服,他脸色死灰一样的发白。
是伤口还没好吗?
莉嘉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他一眼。
一回头洛斯就站在她的身后,低着头看着她。
莉嘉惊愕地睁大双眼。
旁边的人也都停止了闲聊,同样睁大着眼睛不出声地看着他。
洛斯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清晰:“莉嘉,你怎么换座位了。”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清晰的语气说话,大家都面面相觑。
莉嘉也感到语塞,没有回应。
洛斯突然蹲下来,蹲在她身前,姿态有些暧昧。
眼底是汹涌的绝望,他的面容却很平静:“莉嘉,我很想你,你把座位换回来,好吗?”
大家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平常一言不发的洛斯,会这样跟莉嘉说话。
而且是洛斯!
他还敢想莉嘉?!
旁边一个男生嗤笑道:“洛斯,你是被揍傻了吧?莉嘉已经和艾摩尔交往了,再说了,她就算没有男朋友,就凭你?你配想她吗?”
“哈哈哈哈就是!!”
“真不要脸!!”
周围笑成了一片。
洛斯却充耳不闻,他的表情彻底破裂,脸色呈现不自然的死白,耳边听不进去其他声音,满满的只有那句“莉嘉已经和艾摩尔交往了”。
莉嘉见他状态不对劲,焦急地脱口而出:“洛斯,不是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还未等她说完,洛斯已经脚步踉跄地跑了出去。
莉嘉坐在原地,只觉得喉间苦涩。
旁边的笑闹声,她也听不进去了。
洛斯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他没有去学校,而是终日呆在家里,呆在房间里。
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铁盒子里莉嘉的东西。
面包和牛乳已经过期变质了,依旧被他像珍宝一样收藏着。
一周之后,洛斯又去了学校。
他缓缓地走进教室,头埋的很低,这些天,只要想到莉嘉和艾摩尔在一起的画面,心中就会翻涌出强烈的杀意。
但他不能杀人。
莉嘉说过,她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神情。
他去得很早,莉嘉这个时候还没来学校。莉嘉和艾摩尔紧紧挨着的课桌十分刺眼,他收拾了自己零零散散的几本课本,在一些人的注视下,离开了教室。
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身旁的几个男生看到了他。
他们朝他吹了吹口哨,嘲笑道:“这不是暗恋莉嘉的那个可怜虫吗?!哈哈,可惜啦,莉嘉喜欢的是艾摩尔。”
洛斯的脚步停住了。
垂下的眼眸抬起,阴森森地看着他。
男生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但他还是忍不住回道:“你看什么?!我说错了吗?莉嘉就是喜欢艾摩尔!”
“她不喜欢。”洛斯口气轻柔,神情却森然可怕。
“呵,不喜欢艾摩尔,难道喜欢你?你也不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袭来的拳头揍倒在地。
男生惊怒地想起身反抗。
洛斯的力气却大得出奇,他坐在他身上,神情平静得可怕,一双苍白的手掐着他的颈间,力道大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她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不可以喜欢......”洛斯一边掐着他,一边喃喃自语,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充满着偏执。
男生惊怒的神情逐渐转为惊恐,他看出了,洛斯的眼神是在看一个死人,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想呼救,却被掐着发不出声音。
“洛斯,放开他!”
温柔的女声把洛斯从魔怔的情绪中拉回来。
洛斯猛然松手,男生得到解放之后,大口地呼着新鲜空气,他吓得赶紧挣起身逃跑,他周围的两个男生也吓得不轻,跟着他一起逃走了。
洛斯坐在地上,侧头看着莉嘉。
“洛斯,你......”莉嘉蹙眉。
“对不起,”洛斯垂下头,声音很低沉:“求你,不要讨厌我。”
莉嘉正想对他说什么,却被艾摩尔从身后拉了过去。
“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
艾摩尔低声说。
莉嘉咬了咬唇,不再说话,转身跟着艾摩尔走了。
几天之后,洛斯在路过体育室的时候,体育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接着,一具尸体鲜血淋漓的倒了下来。
洛斯认出来了,这是那天被他掐住脖子的男生。
男生浑身都是刀痕,脖子上一圈青紫是他那天掐着留下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气。
洛斯蹙眉。
这时候,一个尖叫声在身边响起,洛斯回头,看到是一个惊恐至极的女生。
女生看到他回头,吓得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叫唤。
洛斯只觉得冷意从腿下开始慢慢扩散开来。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再后来,就是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过来把他架住了。
“等、等一下,我要去和她解释。”洛斯回过头,艰难地对着他们说。
他们根本不理会他,抓着他的手臂就把他往外推。
洛斯试着挣脱,没有挣脱开,他们打算把他塞进一辆车里。
在进车之前,他的视线触及到了站在人群里的莉嘉,她小小的、白白的身影站在人群中,像太阳一样耀眼。
莉嘉正在望着他,眼中是止不住的焦虑。
洛斯对她说:“莉嘉,不是我。”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离得太远了,莉嘉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但是她看出了洛斯的口型。
他在说:不是我。
莉嘉连忙开口:“我知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然而这时洛斯已经被塞进车里了,没有看到她后面的回应。
警车一路开着,却没有开向警察局,而是开到了一个偏僻的海边。
车子停下来之后,洛斯被压下了车。
这时,警察制服的人退向了一边,艾摩尔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洛斯说,眼眸杀意汹涌。
“我怎么了?”艾摩尔无辜地笑道。
随后他又说:“不管我做了什么,我永远是赢家,而你的结局,显而易见。”
艾摩尔指了指身后的大货船,:“你知道上面都是什么人吗?哈哈,他们都是即将被运送到北边的奴隶,其中,也包括你,这就是你的归宿。”
艾摩尔笑意扩散,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洛斯被强行押上了货船,然后货船离开了岸边,货船上是奴隶挨打的哭喊声,凄楚而绝望。
“任何人,只要和我抢她,都下地狱吧。”
艾摩尔看着远离的货船,幽幽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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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隐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