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年节,丞相府里热热闹闹的,丞相摆设了家宴,并宴请了朝中的许多重臣。当今丞相姓柳,柳相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背后有着太后支撑,地位在朝中自然是如日中天。
朝中重臣们携带其家眷纷纷挤破头、踩破门槛似的来参加丞相府家宴。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今年来参加家宴的大臣亲眷中男子的数量比往年多了很多。
原因很简单,柳相膝下无子,只有一个掌上明珠,柳承安。柳承安今年正好及笄,作为丞相独女,若是娶了她,那以后在朝中就有了丞相府的扶持,那仕途必定青云直上。不仅如此,这柳承安在传闻中,三岁能作画,五岁能赋词,如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去她的一身才艺,传闻她的容貌倾城绝色,在京都极负盛名。
宾客入席,把酒言欢。男子们一个个面子上礼仪备至的相互敬酒,实则一直留心观察着柳相千金何时到来。
角落里一名少年独自坐着,他身着墨蓝色长衫,一根发带软软的束在发尾,有着一丝慵懒的味道,越行风容貌英俊,神色冷淡,周围有几名穿着华丽服饰的男子看到了他之后就开始窃窃私语。
“今年越府又是派越小将军前来参宴,这越老将军从来不踏足丞相府,看来越家与柳家确实是水火不容。”身形较高的那名男子说道。
另一名男子接着他的话头说:“要我说啊,这越老将军也太嚣张跋扈了,柳相作为当今左相,背后又有太后撑着,他却年年宴会都只派越小将军来,自己不来,也不怕得罪柳相!”
“哎,越老将军战功赫赫,前不久又平定了北乱,桀骜些也实属正常,他能够年年派小将军来参加丞相府家宴,也算是......算是尽份礼数了罢。”
“你们知道什么!”突然一个人插入了话题,那个人压低声音悄摸摸说道:“我听说......是越小将军自己执意要来的,有传言说越小将军对柳小姐一见倾心,辗转反侧,此番来是想提亲的呢!”
越行风眸光转向宴殿门口,那里空荡荡的,还是没有见到柳承安那窈窕的身影。
柳相正在微笑着招待着宾客,突然目光瞥到了在宴会一角自酌自饮的越行风,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样,他即刻踱步至越行风的面前。
越行风起身,举起酒杯行了一礼:“柳相。”
“贤侄免礼,方才没看到贤侄,没能第一时间来敬酒,柳某先干为尽。”柳相一饮而尽,作为官场老狐狸,漂亮话也说得头头是道。
越行风颔首,也一同一饮而尽。
柳相敬完酒之后随便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越行风目光移至宴厅门口,又收了回来,神情若有所思。
他身旁的贴身小厮忍不住开口嘟囔道:“不是说今晚柳小姐会来参加宴会么?怎么还不见人......”
柳府后园中。
柳承安正慌里慌张地朝宴会大厅赶去,突然瞥见园中一群人乌乌鸦鸦围在一起。
“小姐......”翠蓉唤了一声,催促她赶紧离开。
柳承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翠蓉只好默默退到了一边,与她一起观看。
一个少年披头散发,他跌坐在地上,被几个小奴团团围住,他的身材高挑纤细,在破烂的衣服中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墨色的长发盖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臭小子,装什么死!快点把账目交出来!不然老子踹死你!”一个身型较高的奴仆说罢上前踢了他一脚。
少年被踢得跌倒在地,却还是一声不吭。墨色的长发松散开,露出了精致的小脸,这张脸长得太过于漂亮,甚至有些雌雄莫辨。
此时他眼尾发红,怯弱的眼中泛着水光。
柳承安想起来了,这个少年是一年前府里招收奴仆的时候,收进来的一个小乞儿,名叫临匀,倒是个别致的名字。
一个瘦一些的小奴有些担忧地开口道:“这小杂种的嘴巴真硬,他要是怎么都不说出来,那咱们不是死定了!”
“他敢!他妈的,老子现在就打死他!”高壮的那个奴仆说罢又开始踢打地上的少年。
少年抱着脑袋,有些怯弱地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拿什么账本......真的不是我。”
“算了吧,大哥,会不会真不是这小子拿的,万一闹出人命......”
一个人劝说道,但是那个高壮奴仆大抵是怒上头了,一脚踩在少年修长的手指上,脚下用力一碾,发出了一声闷哼。
“原来丞相府里,已经成了几个奴仆当家了,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柳承安悠悠地从身后的树下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软烟罗,淡紫色的衣裙飘然若仙,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慵懒媚态,尖尖的瓜子脸如水墨画一般。虽然府中的下人也经常见到柳承安,但每回见到,几个奴仆都忍不住在心里惊艳一番。
地上的少年一见到她,便悄悄低下头,耳根泛红。
奴仆们吓得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弄丢了账目,一个一个不想着办法,却在这里以多欺少,真是长本事了。”柳承安冷笑道:“既然如此,柳府也留不得你们了。”
“小姐!小姐饶命啊,冤枉啊!!”
“小姐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来人,拉下去。”柳承安面无表情地说。
临匀趴在地上,双手悄然捏紧残破不堪的衣摆,白皙的小脸缓缓泛红。
打发完一众奴仆之后,柳承安来到他面前。
“你是东厢房的?名字是......临匀?”柳承安微笑。
“回、回小姐话,是、是的。”临匀的声音清涩好听,却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
他抬起脸露出了一丝羞涩的微笑。少年容色如玉,眼眸澄澈,哪怕是伤痕累累,脸上也带着干净的微笑。
“小姐......再不过去,老爷怕是要怪罪了。”翠蓉在身后提醒道,看着临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
“知道了知道了。”柳承安摆摆手,又低声问道:“对了,帮我准备好的画呢!”
“小姐,已经在匣子里了。”
“嗯,那我们去吧。”柳承安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交代道:“你一会儿去药房取些金创膏,就说我吩咐的,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说罢没有再看地上的临匀就转身走了。
待一群人离开之后,少年的笑容霍然收起,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望着柳承安离开的方向,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眼神晦暗不明。半晌,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身旁假山的洞中取出一本账目收入怀中。
柳承安缓缓步入宴会厅中,她步履轻盈,眉目如画,一身软烟罗穿在她身上,宛若谪仙。在见到她的面容那一刻,许多人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传闻中柳相千金容貌过人,却也没人能想到她是这般倾城绝色。
周身的目光黏黏腻腻,柳承安心里开始感到厌烦,却还是按部就班地命人把那不属于她的“画”取了出来。
父亲每年都会请来名家绘画题字,吟诗赋词,然后对外宣称是她所作。谁又能想到,倾国倾城的柳承安其实是一个草包,不仅不会吟诗作画,连跳舞都跳得不利索。
想到这种虚假的一面迟早有一天会穿帮,柳承安就觉得有些头疼,她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承安。”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回头,越行风已经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边,他清冷的目光此时带着不易察觉的炙热,以及仿佛抑制了许久的思念。
“越大哥,是你啊。”柳承安微微一笑。
越行风一瞬间失神了一下,又匆忙回过神,行了一礼。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只是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柳承安与他在灯节偶遇,两人交谈甚欢,在那之后,也时常会有一些书信往来,越行风还会经常托人送一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给柳承安。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越行风与她讲了前一阵子去江南的一些趣事,柳承安被逗得一直掩唇微笑。直到柳相传人过来提醒,柳承安才想起要去面见各个世家的子弟们。
望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越行风眼中的痴迷渐浓,心底像是有千百只虫子啃咬一般瘙痒难耐。
“你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他喃喃道。
柳承安的“画”被展出之后,不少人大为惊叹。
“此画真是绝笔啊!”
“柳小姐真是才华横溢,风华绝代。”
.......
夸赞声络绎不绝,柳承安悄悄发了个哈欠。
宴会结束之后,柳承安沿路走回自己的小院中,她有些疲惫,遣散了周围的下人,独自一个人进院。
忽然瞥见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前。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一张白皙的脸冻得发白,他轻轻的哈着气在冻白了的手上,抬眸看到了柳承安,少年干净的眼眸里染上了无法抑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