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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
微风吹动树影。
阿云嘎把獠牙扎进一只兔子颈间，连日来的饥饿让他吮吸的力道变得野蛮，没两下，那只兔子就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量，变成僵硬的一团。
“哈、哈……”阿云嘎喘着粗气把兔子扔到一边，眼里的冰蓝明灭着。
忽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阿云嘎抬头，正撞上少年讶异的神色。心上人眼中倒映出他此刻狰狞的模样，阿云嘎心一沉，忙转过身去。
“别躲了，我都看见了。”
阿云嘎动作一顿：“你……不害怕？”
怕吗？郑云龙当然怕，可眼前的人是阿云嘎。在阿云嘎面前，他总是没法坚持自己的原则。
但郑云龙没把这话告诉阿云嘎。他被伤了太多次，还想给自己留些余地。
郑云龙转身就走，阿云嘎却把这当成是他的默认，眸色一黯，一言不发地跟上去，守在他身后。
金色的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撒下来，把空气里的灰尘照得如同轻雾，树叶在他们头顶“沙沙”地响。
阿云嘎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哪怕郑云龙不再理自己，能默默跟着他，他就知足了。
***
早上**点钟，正是人们蜂拥出门上班的时候。几辆汽车开过街道，扬起一阵尘沙，被风一吹，直扑到人行道上的穆|斯|林少年脸上。
费达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紧了紧背上的书包，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什么，他一走出卡尔家门，心里就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并没有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马上就到家门口了。费达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巷子口——
一个阴沉冷郁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睫毛轻颤，抬眸看去，只见父亲的眼神像两道钩子，冰冷锐利地盯着自己。
***
阿云嘎一路跟郑云龙下山，原以为他会回家，却不料他径自走进了庄园后院。阿云嘎一怔，下意识问。
“你不回家？”
“你不想看到我？”郑云龙回头望他一眼。
淡淡的一句话像是带着某种魔法，让阿云嘎的胸腔感受到一阵鲜活的搏动。
“我做梦都想看到你。”阿云嘎凝望着少年的眼睛，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那点电流微妙地传了过去，郑云龙眼睫一颤，昨晚的事忽地浮上心头。
“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院子里有个不小的泳池，遮阳棚下的池水泛着柔和的波光。郑云龙坐到池边，感觉到阿云嘎跟着坐了下来，他没躲，这是野营以来的第一次。
“我那时候是真的想跟你分手……就没说。”
“你要和我分手？”郑云龙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分手这个词现在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跟着吸血鬼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这话你在第一次亲我之前就该想到。”
“抱歉。”
“我不想听，别以为道歉了我就会原谅你。”
于是阿云嘎又沉默了。
他低头借着水面的反光看少年的眼睛，察觉到少年看了过来，又赶紧别过视线。
阿云嘎的小心翼翼让郑云龙心里无端泛起一股酸涩。
他叹口气，主动放缓了语气。
“我是说，事已至此，你瞒着我有屁用啊。”把脚伸进冰冷的水里，想了想说，“是不是所有投靠了巫师的吸血鬼，都是在给那个叫扎克里的巫师卖命？”
阿云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他们要那本书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扎克里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之一，他的爪牙可能想利用古书上的神秘力量让他复活，以此重新称霸世界。”
“你们在阻止这件事？”
“嗯。”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没有了。”
阿云嘎摇头，透过水面又去看少年的眼睛。池水把他们的眼神映得很模糊，但里其中的情意却是清楚的，只是对于郑云龙来说，他还没有完全做好重新接受阿云嘎感情的准备。
他们身后的墙上，花与树的影子微变了变，一阵微风吹起，地上的落叶翻滚了几下。
郑云龙拔了几根三叶草放嘴里嚼着，酸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紧接着舌根泛起一丝甘甜，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龙，谢谢你。”阿云嘎忽然开口。
“谢什么？”
“遇见你之前，我是个活了两千多年的吸血鬼。”
“你现在也是吸血鬼。” 郑云龙毫不留情地说，心弦却被阿云嘎低沉的语调撩动。
他意识到这个人正在向自己倾吐千年来不曾吐露过的秘密，他的心防也在加速决堤。
“但是因为你，我变得更像一个人。”
“……什么意思？”
“吸血鬼的寿命很长，我们看尽世间百态直至厌恶，但遇到你后一切都变了，我觉得你好像拿着一支画笔，把我的世界一点点染上它本该有的色彩。”
看厌了世间百态是什么感受，郑云龙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有点心疼阿云嘎。
他顺手把没吃完的三叶草递了过去。阿云嘎勉为其难地嚼了几下，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郑云龙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的弧度总算是上扬了一点： “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阿云嘎眼里闪过一丝难明的光芒，还没回答，就听见郑云龙又问。
“那时候，你害怕吗？”
阿云嘎认真想了想：“也许吧。时间太久，我忘了。”
两千多年的时光足以磨灭任何事物。看着阿云嘎眼神里的失落，郑云龙的心有点发痛。
他还是太不了解这家伙了。
“有我在。”
郑云龙刚想出言安慰，阿云嘎就抢了他的台词。
少年一愣，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痒，低头一看，阿云嘎正安慰地握着自己的手。见他看过来，又立刻松开了。
郑云龙突然就有点后悔，想让阿云嘎多握会儿，自己不应该看过去的。
“拥有超自然的力量不是坏事，很多时候，它比我更能给予你保护。但刚开始的时候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并不意味着你不勇敢。”
“不管怎么样，都有我在。”
说着，阿云嘎伸手到颈后解下了自己常戴的木质吊坠，递了过来。
“这是一个巫师故人给我的，防吸血鬼，比神父的十字架靠谱多了。”
“给我的？”
郑云龙今天才发现吊坠中间有条贯穿始终的细缝，延伸到一个小小的搭扣底下。
阿云嘎点头。郑云龙就接了过来，在木头搭扣上一用力。
吊坠应声而开，露出里头一块白色透明的、流光溢彩的水晶。
水晶的形状和木吊坠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小了一圈，因此才能藏在其中。郑云龙把它倒在掌心，一股奇妙的温热感觉立刻流遍他全身。
“回去再戴，这会儿你要是戴上了，我就没法接近你了。”阿云嘎说着把木头带吊坠收了回去，往自己脖子上套。
“那敢情好。”郑云龙一边嘴硬，一边把吊坠塞进了口袋。
忽然想起了什么，郑云龙认真道。
“对了，到时候我照常带着古书去参加party，引开那帮家伙的注意力，然后你和内森伺机行动。”
“不行。”
阿云嘎不假思索地拒绝，却被郑云龙横了一眼。
“为什么不行？”
“你现在力量还不稳定，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
“你觉得我在找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云龙叹了口气，他知道阿云嘎是对的，却不能说服自己乖乖听话：“那帮家伙是为那本书而来，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要是他们发现参加party时古书不在我身上，就会理所当然地怀疑你们，到时候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阿云嘎没说话，他知道郑云龙也没有错。
“你们其实也是在保护人类不是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必须担起自己那部分责任。”见阿云嘎不语，郑云龙执拗地扳过了他的肩膀。
少年温热的体温和蓬勃的呼吸包围着阿云嘎。他万分不愿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几率暴露在危险之下，但最后，还是吐出了那个字。
“好。”
“你现在的力量还不稳定，出去以后吊坠就要一直戴着，以防万一。”微微的风声中，阿云嘎不放心地嘱咐道。
“party上鱼龙混杂，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好。”
“遇到事情不要贸然行动，先找我和内森。”
“好。”
……
郑云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入夜。他刚推开家门，就被坐在沙发上的May吓了一跳。
“怎么了？”
May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脸色怎么这么差？”郑云龙走到她面前，不依不饶地问。
“别管我。”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和内森在一起？”
郑云龙一怔。
“……没有原因，我就是看他不爽。”
“没别的了？”
“没有了。”
May叹了口气，屈起双腿，把头埋进臂弯：“我知道了，没事，你走吧。”
郑云龙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秒，转身上了楼。
May的状态很反常，他不是没有怀疑。但仔细想想，还是没把那句话问出口。
万一她只是和内森有了矛盾呢？这个家里有一个为超自然事件烦恼的就够了，不应该再添一个。
郑云龙刚上楼，May的手机就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个学长发来的消息，内容很简单。
——毕业party当天九点，别墅天台，品种和数量和上回一样。
May飞快地回了个“好”，然后删掉了聊天记录。
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无法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男人伸着獠牙的模样。
内森笑着对她说，知道他是个吸血鬼还敢和他在一起，她可真是胆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