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落的路上,安黎黎饶有兴致地打趣安易伦,“大哥为何不要这仙缘?”
安易伦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打趣并未多大反应,只是一字一句回道:“明知故问。”
安黎黎笑得十分大声。
安易伦不久前刚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定下婚期,凭他的为人,怎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弃了尘缘跑去修这虚无缥缈纱的仙。
况且,他若跑去修仙,嘉庆王府怎么办?
于安黎黎而言,虽然郁云停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囊,但她也不是见色起意之辈,怎会被男人迷得七荤八素不知西东乖乖跟着人家走。
修仙?还是拉到,一听就是十分累人又麻烦的事。
但嘉庆王和她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
“云停仙长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你跟他走,他一定能治好你的心疾。”
安黎黎不知道为什么嘉庆王语气如此笃定,问:“为何父亲如此相信此人,不怕他就是一个装模作样的骗子吗?”
嘉庆王如实告诉她,“云停仙长是你母亲的旧识,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从小到大,安黎黎其实很少能听到嘉庆王提起她的母亲。
嘉庆王妃的离世是嘉庆王的一大伤心事,小时候她还爱追问,但随着她慢慢长大,她也渐渐不问了。
安黎黎道:“爹,母亲离世这么久,现在早已物是人非,这所谓的‘旧识’,真的还可靠吗?”
安黎黎的语气有些阴谋论了,嘉庆王半晌没说话,在安黎黎以为父亲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之时,嘉庆王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蹦儿。
“不许没大没小。”嘉庆王教育道。
安黎黎“诶哟”一声,捂着脑袋呼痛。
嘉庆王继续道:“能够修仙是多好一件事,许多人想求都求不来这个机缘。”
安黎黎目光幽怨,“那为什么爹你不劝大哥一起去?”
这话好像把嘉庆王问住了,好半天才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易伦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叫你爹……”
“若你没有心疾,你不愿去,爹爹也不会逼你。”
嘉庆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安黎黎依旧不为所动。
外边哪里有家里好?
但没过多久安黎黎的想法就有了动摇。
安黎黎发病那时她正在听请来府上的戏班子唱戏,周边围着几个侍女伺候,面前摆了一桌子水果点心茶。
刚开始只是有些气闷,但那戏正好演到了精彩之处,于是便并未多在意,可心脏突然的抽痛让她表情直接一变从椅子上跌下去。
双腿跪地地跌下其实有几分丢人,幸好安黎黎在疼痛中也不忘换个姿势。
周围的侍女慌了手脚,忙去喊人,乱七八糟像是受了惊的蚂蚁,四处乱撞。
一看这些人就是新来的!
安黎黎痛呼。
这心疾犯了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什么药管用,也疼得咽不下去药,若是呛到更是糟糕,她只生生挨过去,要是运气不好就得熬久一点,没别的,就是折磨人。
只是这次怎么好好的突然犯病,她不过是享受生活看场戏罢了。
没犯病时安黎黎总觉得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疼了,犯病了才知道那都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这时她还有半分心思想,传说中西子捧心楚楚动人惹人怜惜,怎的到自己就是表情扭曲如妖怪附身?
未多哀叹人比人气死人,就感觉到有人在使劲抽自己的脸,勉强睁眼一看,果不其然是安易伦那个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见她睁眼,安易伦将她拎起背到背上撒腿就跑,颠地安黎黎差点彻底撅过去。
安易伦小心的时候对待她就像是对待瓷娃娃,到了这时却什么都忘了。
幸好安易伦没跑多久,安黎黎感觉到有人将自己从安易伦背上抱下来,接着一股暖流席卷全身,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虽未看清,在朦胧之中也认出来了,是那个名叫郁云停的仙师。
被他拥在怀里,只感觉心安,不像在安易伦背上,是随时要舍了半条命体现这所剩无几的兄妹情的节奏。
人果然是不能轻易做比较。
鼻尖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萦绕,安黎黎来不及细闻,彻底昏了过去。
再待醒来已不知是何时,只瞧见外头黑了一片。
嘶~脸疼。
安易伦果然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的声音响起,安黎黎定睛一看,发现郁云停慢慢走到床旁。
他抬了抬手,数只蜡烛点燃,室内立马亮了不少。
变戏法似的。安黎黎认为。
心口的疼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睡饱后的满足,如果能忽略脸上的痛的话就更好了。
“我已无大碍,多谢仙长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郁云停道,“王爷和世子刚才被宣进了宫,你在此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可唤我。”
说完郁云停就出去了,安黎黎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自己的卧房。
安黎黎下了床,走到窗子旁,向外看去,只见郁云停立在院中,身姿如松,坚韧挺拔。
还真有几分遥不可及的仙人模样。
等嘉庆王和安易伦从宫里回来时安黎黎又囫囵睡了一轮,嘉庆王见安黎黎醒了,又是对郁云停一顿道谢。
巴拉巴拉的道谢和夸赞之后,嘉庆王忽然用一种安黎黎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怜爱,像是无奈。
安黎黎有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未等她及时做出反应,就见嘉庆王对着郁云停差点行了大礼,幸好被郁云停扶住。
“王爷这是何意?“郁云停没有大惊失色,只是垂眸淡淡询问。
“仙长,小女虽然娇生惯养但也是个良善之辈,还请仙长收下小女为徒。”
不是,她就要这么被卖了?她刚想反抗几句,就听见嘉庆王语重心长对她道:“黎黎,为父曾答应你母亲,就算是倾尽所有也要治好你的心疾,你如今也不小了,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困在这方寸宅院之中吗?”
这又有何不可?这不是世上大多女子的生活吗?安黎黎心想。
更何况她是待在自己家,七十多亩大的地,哪能说是方寸宅院。
但见到嘉庆王这一副意已决的样子,安黎黎忽然感到一丝茫然无措。
她仔细地思考,若去修行,那她就可能得到一副健康的身体和长久的寿命,但前途未卜不可知终路,若不去,就是挺着这副身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她一时没想清楚优劣,就听见郁云停顿了一下,只回复一字:“好。”
三言两语下来,她要拜眼前这个半生不熟的人为师了。
她当然不会大吼大叫,只是忽然问郁云停,“若我的心疾治好,是不是还是可以回家?”
郁云停看着她,“可以,但是……”
安黎黎可不管什么但是,直接道:“那我跟你走。”
等她治好了,她就回来继续享受自己的快活日子。
安黎黎盘算得很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嘉庆王和安易伦眼中的晦涩。
安黎黎答应拜师,郁云停要尽早带她回仙门,府里上上下下开始忙活起来,为她准备行李。
山上该有的东西都有,郁云停见其势可怖,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但安黎黎觉得实在没这个必要,拦住这个塞被子,没拦住这个塞吃食,拦住这个塞珠宝,没拦住这个塞话本子……
安黎黎无奈道:“这么多东西,我又带不走。”
“能带走!”立马有小丫鬟斩钉截铁道:“云停仙长说了,他有储物戒,什么都能带得走。”
一听这话,安黎黎果断放弃了阻拦,随她们去了。
经过一晚上的鸡飞狗跳,下人们终于将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
收拾完行李就该收拾安黎黎了,还没等她睡醒,她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等她清醒过来,一看镜子里自己直接呆愣住了——红粉相间的衣裙,精致的妆容红扑扑的脸蛋以及那满脑袋的钗环。
安黎黎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是要在家提前过年吗?
现在才三月份欸。
吃了送别饭,在母亲牌位前燃了香,跪别父亲母亲后,她就在嘉庆王和安易伦的注视下跟着郁云停上了路。
临别时,郁云停对嘉庆王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郁云停拿出了他的一架小飞舟载她,安黎黎开始还挺新奇,但没多久她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太迅速,太利落。
安黎黎趴在船尾,看着嘉庆王府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喃喃自语,“还没吃到哥哥的喜宴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要离家这么远,还不知归期。
郁云停本站在她身后,现下走到了她的身边,似是宽慰,“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安黎黎偏了偏头,斜眼看他,“师傅,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
安黎黎咬重了那“师傅”二字。
“可以。”郁云停道。
“……哦。”安黎黎把头扭回去,继续看着下边的风景。
郁云停将一只戒指递到了她的面前,道:“这是储物戒,你家人给你准备东西都放在这里面。”
安黎黎接过了,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好奇,“这么小的一枚戒指,看起来平平无奇,到底是怎样装下那么多的东西的?”
在郁云停之前她也认识几个修仙者,说实话,修仙界的一些东西,对于他们这些凡人来说,确实算得上神奇。
“戒指只是媒介,能装东西的,是从戒指进入的另一个空间。”郁云停道,“我教你怎么用。”
“好啊。”安黎黎来了兴致,立马转过了身,面对着郁云停。
郁云停看起来不是一个多爱说话的人,但一路上给她展示了不少东西,也讲了不少东西,没让安黎黎无聊一会儿。
她在心中感叹,这看起来冷淡的人,其实人还蛮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