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小生虽被唤为灰心鬼,然既未喝**汤,对前尘往事记得一清二楚;又未接受审判定他去处,那便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鬼,充其量是个介于人鬼之间的游魂。jiuzuowen
这对凌若而言是个好事,至少她可以轻而易举从海澜脸上察觉出情绪之微妙变化。
就像是方才,在听到少女询问是否姓云时,他的伪装堪称浑然天成。只可惜哪怕是毫厘的惊诧,也会被凌若尽数捕捉。当然,真正能让人拍板的却是海澜在威压之下的反应。
他,心虚了。
所以说想要骗别人,先要骗过自己。不仅如此,出门在外混,心态一定得好。
眼前这灰心鬼在阳世时,想必油嘴滑舌。可惜未经风浪,稍遇惊骇,肢体细节便会出卖他。
畏惧之火已经被凌若点燃,现在还需要添点油。
少女仍是那副不愠不怒的模样,清清冷冷颜,寡寡淡淡脸。两条长眉平直而又悠然的滑到鬓边,深褐色的眼眸在纤长眼帘的遮笼下,显得幽邃又神秘。
美人在骨不在皮,凌若不是第一眼看去就令人惊艳的大美人,但胜在气质,更胜在氛围。在“冷场”一事上,她从不会缺席,不管是气氛,还是真的寒冷。
就如现在,凛冬未至便觉脚底生起三尺冰寒。
“欲求人施手相助,却又欺瞒。如此丢失真诚之人,不救也罢。”
说完,不等对方有何反应,少女已凌波闪出丈外。
离开没多久小雪就暗戳戳的表达不满,“主人向来喜好挖掘奇闻轶事,怎么放他走啦?”
刚说完没多久,猫儿的小脑壳就被凌若用力弹了一下,“这叫欲擒故纵。”
小雪还没有搞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便听到身后有急速追赶的动静。“喵,鱼儿还真的上钩啦!”
但闻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女侠,女侠!”
凌若毫无停下的意思,继续以先前的步伐快速向前移动。对此,小雪有些不解,欲擒故纵的目的也达到了,怎么主人不等等他呢?
正在此时,少女冷不丁以心念呼喊猫儿,“我想起他是谁了。”
“是谁呀,我怎么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闻声少女暗自吐槽,“对他有印象才鬼了呢,咱们与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但正是因为记起此人是谁,更是下定决心,且要他好生追赶一段。
“既如此又为何印象深刻?”
早猜到小雪或有此问,凌若直接道,“可还对毓儿有些印象?”
不管有没有印象,早在少女提及这个名字时,脑海中已经浮现一位娇俏少女的模样,桃色的衣衫,粉面杏眸。
小雪本就与凌若心意相通,趁主人回忆之时,一并将画面瞟了过去。
“喵呜~原来是醉仙居的那位姐姐。”
小雪说的一脸得意,凌若却在旁不爽,朝着它的小脑壳又是戳了三下,“猫儿,这可是作弊。”
而且重点也不在醉仙居,而是毓儿为见玉郎去订做华服的云海楼。
少女无奈摇头道,“猫儿啊,光记得吃。”
不过谁又不怀念醉仙居的各种菜色呢?不只是醉仙居,连海宁县酱肉包的滋味,她也十分想念。
眼看着马上离开幽都中心城区,抬眸远看前方已几近荒袤。
身处陌生境地,最好还是不要乱走。小雪还在嘴馋煎鱼饼,尚未给定下一个“气味”的方向。
为此,少女放缓脚步。
同样是黑暗阴森,身后是阴间的繁茂,而前方则像是被遗忘和废弃的荒原。
忍不住好奇,又往前走了几步。黑灰色泥土地中时不时向上翻涌着鲜红纹理,俨然是一头覆在巨兽毛发下的血色脉络。
不知是否有心理作用,如此猜想后便觉脚下一阵软绵。
“嘶——”,倒吸一口凉气。忽然发怵,并且感到恶心。
继续前行,阴风呼啸,像是百鬼哀嚎。
不,不是像。前方确有阵阵凄厉嘶鸣。一声一声,痛彻心扉,响彻阴间的天与地。
正在此时,“叮当,叮当——”,远处传来清脆锁链声。少女心中有些慌,难不成无意之中走到关押鬼犯之地?
环视一圈,发现周遭空空如也,连个可以遮挡的掩体都没有。
当下之际,还是退回幽都最为稳妥。
凌若想也没想,当即捻诀,如风一般回到有“鬼烟”的矮楼附近。
还没喘口气,另一股气息从背后袭来。刚准备迎击,发现竟是刚才那个在后面狂追猛跑的云海澜。
看他若此落魄的模样,凌若竟然笑了。
“你知道人活着和死后有何区别?”
面对忽如其来的发问,云海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死后的魂体不比活人灵动,面容本就有些木讷,配着他此刻的神情更显迷茫。
“小生不知……”
“区别是活人若想追赶,需体力和脚力。而死人呢,身体轻便,一路飘来即可。”
少女本是调笑,却被云海澜听出另一层含义,无甚波澜的语气中竟然荡出一圈涟漪。
“姑娘此意可是在等小生前来?!”
古人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言若换一句更直白的话语表达,那便是——狗改不了吃屎。
凌若收起笑容,嗔怒的瞪了灰心鬼一眼冷淡道,“人活一世,该是学会认清自己。”
这云海澜果然不负祖辈血统,完美继承他祖父的花心浪荡。
流连于风尘,共此游戏人间。因此,但凡碰到漂亮女子,便双眼发直。
想云海澜生时,从小长在京城。这是何许地界,什么美人儿看不到?
何况祖传的云海楼又开在秀安街,这地儿在权贵圈可是心知肚明的烟花柳巷,乃是安置被巨贾权臣赎了身的各色名妓艳角儿聚集地。
以往借着量体裁衣的由头,云海澜没少揩油。
青楼出身的姑娘,除却头牌有些脾气,其余为蝇头小利出卖色相都是常态。被人摸又不会掉块肉,何况还是这种年轻俊俏的小生,可不比家中那些肥头胖耳的老头子要赏心悦目的多?
混迹花丛中,云海澜甚懂女人心,更知察言观色。若眼前那少女始终冷脸,念己有求于人,断然不敢染指。
可偏偏瞥到少女轻笑,轻勾唇角,似笑非笑,让人好生琢磨。
这一看,便被有些目眩神迷,又五迷三道。竟然壮了贼胆想要上前调闹。
“都死了也没个记性呢,这种人可真恶心!”
对此,凌若只想说四个字,“他有点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