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天下 第2章 天一城

除去那个木盆，俩兄弟算是轻装上阵了，只带了些东洲特产和平时用顺手的东西。据明月泰所说，江都那边会安排好他们的一应吃穿住行，他们只要带上人和佩剑就够了。

“我得留在东洲以防有妖灵侵袭，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江都了，不过我已经和天一城那边打过招呼了，你们去了之后就暂住观星阁，等归宁月开始了，再和天择一起出来。在观星阁里可要和天择好好相处。”

“知道了知道了，爹，就这三天你已经唠叨了不下百回，我耳朵都快起茧了。”长湛道。

“说的就是你！你哥我放一百个心，我交代的事他定会办得妥贴，你呢？一天到晚闯祸。我可跟你说啊，去了天一城可不是在家里，你要还是跟以前一样胡闹，小心归宁月还没开始就让人轰回家。”明月泰边说边帮长湛把衣襟整好，又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耐心等待的长昭，走到一旁冲他招了招手，道，“阿昭，你过来，爹有话要跟你说。”

长昭跟着父亲走到旁边，长湛也想跟上，却被姚夫人拉住了。

姚夫人把几个香囊塞进长湛的包裹里，叮嘱道：“这些香囊能驱瘴气，之后进钟灵谷一定要带上。天择的我也做了一份，你们记得带给他。钟灵谷里头的东西虽不至于要人性命，但也是危险的，切记不要勉强。”

“知道了，娘。”长湛应道。

“天越来越热了，小心中暑但也别贪凉，夜里被子还是得盖着，尤其山上冷。”姚夫人道。

“娘，我马上十六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长湛道。

姚夫人还是反反复复地嘱咐了好几句，一直到明月泰和长昭说完话回来她才停下。

长昭脸色有些凝重，但一见到长湛便扯了个笑容。

明月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大笑着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毫不掩饰神情间的骄傲：“真不愧是我明月泰的儿子，这模样这气质！人中翘楚！就是去了江都也绝不会输给那些公子哥。”

长湛闻言立刻扬起了下巴，十分得意。

“行了行了，趁着日头不大，赶紧去吧。路上小心，阿昭，照顾好弟弟。”姚夫人说道。

“知道了，娘。”

——

辰时阳光温和，乘风御剑倒也不算燥热，但明月长昭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心里却莫名有些紧张。

十八年来，他从没出过东洲岛，对另一片土地的了解都是从书里看来的。他知道江都天一城富有、中原平乐氏慈悲、天北天狼国神秘，但再深入的东西他一概不知。

他对那片陌生的土地有着许多遐想，但也为其中暗藏的危机而担忧。

不过对比起哥哥，明月长湛就显得十分轻松自在。他向往江都很久了，就算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前他也一直期盼着能去江都玩一玩。

“十里长街灯火明，九重华殿宴客兴。千载江都安百姓，百年星阁保泰平。听起来就很让人神往啊！”明月长湛一提起江都，眼睛都亮了。

长昭笑了笑，道：“我已经开始担心一到江都你就会溜得没影了。”

“哥你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别的不说，至少不会丢咱东洲岛的脸。”长湛拍着胸脯保证道。

日头渐大，一望无际的海面也渐渐有了轮廓，依稀可见对岸矗立着的高大楼阁。耳边明明是清风呼啸海浪翻涌的声音，但随着那幢楼阁越发清晰，明月长昭还听见了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激动了。

——

江都，人族鼎盛之地，高楼万座繁花似锦，仿佛天上仙城。

长昭和长湛弗一落地，一位身着墨色华服的男子带着十多个丫鬟小厮便迎上前来，抬手作揖，恭敬道：“在下天一城大管家纪清辞，特奉家主之命，在此迎接二位公子。”

“有劳。”长昭说道，手里的包裹便被人接了去。

“这些东西交给下人就好。”纪清辞道。

长湛微微挑了挑眉，心说不过两三个包裹，哪用得着这么多人拿……

一番客套过后，他们便在纪清辞的指引下登上一架异常华丽的马车。

长昭坐在这辆恨不得用金子打造的马车里，只觉得晃眼。他随意地掀开窗帘，想看看外头的“十里长街”。

只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比比皆是，一幢比一幢恢弘华丽，简直不像店铺反倒像宫殿。叫卖声此起彼伏，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无一不是身着丝绸华服，头戴玉冠金钗；数座高楼直入云霄，修仙之人结伴御剑飞于楼宇之间，皆是潇洒神气之态，真真是一副繁荣景象。

长湛也望向窗外，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嘴。江都外城尚且如此，天一城内又会是怎样一番华丽奢靡的景象，他难以想象。

“我听闻二位公子要先去观星阁住下？”纪清辞忽然开口道。

“是的，我们去看看天择。”长昭说道。

纪清辞微微颔首，眉头微蹙，犹豫着开口道：“公子可曾听说……”

长昭点了点头，他知道纪清辞不方便说自家少城主是个扫把星，便直接给了回应：“我们知道。没事的，十六岁生辰很重要，我们想陪天择一起过。”

纪清辞干笑着点了头。他也是担心这两位小公子万一年纪轻轻就出了什么事，和他家长公子一样再不能修道那就太可惜了。不过既然他们自己都不在意，那纪清辞自然也不好多劝。

“观星阁内皆是清修之人，日子难免有些乏味无趣，尤其是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或许有些难熬，”纪清辞拿出两块雕着鲲鹏图腾的玉牌递给他们，道，“这是天一城特意为东洲岛准备的玉牌，二位持此玉牌可在天一城各处自由出入，到外头游玩凭此玉牌店家们也不会再收银钱，一切都记在天一城的账上。”

长昭道过谢，接过玉佩，递了一块给长湛。

长湛看着这块做工细致雕花精美的玉佩又是一阵无声赞叹，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才想起来问：“不同门派的玉佩样式不同吗？”

“不同门派信仰不同，图腾也是不一样的。江都人崇尚龙凤，中原人爱莲，天北只有天狼国，他们的玉佩自然是狼图腾。”纪清辞解释道。

二人闻言皆是微微一愣，都察觉到了纪清辞话语中隐藏的含义，异口同声道：“天狼国也会来？”

纪清辞对他们的反应一点也不惊讶，连他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反复确认了许多遍。

天狼国地广人稀，整个国家常年被冰雪覆盖，环境恶劣，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几百年来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替天一城收押妖灵。

道行不高的妖灵可以就地斩杀，但那些修炼了几百年的妖却十分棘手，只能置于镇妖塔慢慢炼化。

天一城虽地大物博，但每一寸土地都用于人族享乐，根本分不出足够大的地盘囚禁那些道行高深的妖灵，若是残暴地将它们就地斩杀，它们逸散出的怨气还会影响到人族生活。

为此，天一城一度十分苦恼。若不捉妖，民不聊生；若是捉妖，又无处安放。

幸而，天狼国在此时主动伸出了援手，表示他们愿意为天一城解决烦恼，将妖灵囚于荒寒，并替天一城炼化妖灵，代价是江都每年需给予天狼国五十万石粮草。

天一城明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天狼国土地贫瘠粮食匮乏，以此为交换也情有可原，于是两边达成了合作，定下盟约，十多年来未曾变过。

外界只知道天狼国举国修道且术法超群，但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因为每次天一城给他们寄去的请帖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谁也没想到今年他们竟然回帖应邀了。

“太棒了！天狼国第一次参加归宁月就让我碰上了！”长湛兴奋道。

“是啊，这次的归宁月一定很精彩。”长昭道。既有被预言为天下第一的上官天择，又有神秘的天狼国，这次的归宁月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群英荟萃。

以往的归宁月，能凭借自身能力从钟灵谷走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这一次怕是十个手指都数不来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天一城。

二人一下车便被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仙城震撼到了。

天一城的城门竟是一座被一分为二的高山，两座山体之间是一条宽阔悠长的白玉长阶，入口处有两根嵌入山体的参天石柱，据说其上各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龙和凤，各个栩栩如生，彷佛下一秒便会从石柱内挣脱飞出。两根石柱间有道结界，用以抵御外敌侵扰。

整座山只有石柱上方的山体并未被完全劈开，刻着五个烫金大字——“江都天一城”。

穿过结界往里走去，两侧山体上都雕刻着精美绝伦的壁画，记载着天一城历任城主的事迹。三十名天一城门生各立于两侧，皆身着水蓝华袍，腰悬玉牌，神情肃穆又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四周芳香阵阵，丝竹声若有似无，空中零星地飘着些许花瓣，伴着迷蒙的雾气萦绕身侧，宛如仙境一般。

“此处设了禁制，不可使用法术，只能劳烦二位公子与我一同走上长阶了。”

长昭点了点头，示意理解。想来这也是天一城为了防备妖族的突袭而设下的，就算妖族能攻破城门结界，可若是无法施展法术，想过这条长阶也得耗不少时间。

穿过长阶，所见之处皆是鸟语花香之景，各种奇花异草亭台瀑布看得人眼花缭乱，他们在纪清辞的带领下弯弯绕绕经过许多华美的宫殿和院落。

“这是朱华殿，日常议事和设宴款待来宾便在此处；后面那座院落是初子院，刚拜入天一城的小弟子们就住在里面，五年后通过考核才可进入沧澜七峰成为正式弟子。沧澜七峰下便是修士们的住处。”纪清辞指着远处的一座仙山说道。

“那边呢？”长湛指着东边另一座更高的山峰问道。那座山直入云霄，仙气袅袅，一看便知是块修炼宝地。

“那是扶光山，江都每日的第一缕阳光最先照在扶光山上。是城主与长老们住的地方，只有天一城里最出众的弟子才能上去，”说到这里纪清辞不自觉地声调上扬，“观星阁就在扶光山的最高峰上，少城主也住在那儿。”

长昭闻言，与长湛相视一笑，没想到刚来天一城就能沾“表弟”的光去扶光山。

他们跟着纪清辞来到扶光山下，御剑而上直破云霄。还未到达山顶，一座璀璨夺目、犹如将星汉镶嵌在外壁的楼阁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就是传闻中“手可摘星辰”的观星阁。

观星阁位于顶峰，虽是盛夏时分，此处依旧有些清寒。

纪清辞领着他们去到一个名为朝旭院的小院，里头有三间简朴的屋子，他们所住的是中间那间。

“少城主就住在隔壁的屋子，”纪清辞指了指左边那间屋子，道，“观星阁不留闲杂人等，我就先告辞了，二位公子若有不清楚的，之后可以问阁内弟子。”

“好的。”

送走了纪清辞，二人便进了屋。屋子里燃着檀香，陈设十分简洁，只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两个柜子和两张床。

“观星阁盖得那么漂亮，给阁内弟子安排的住处怎么如此简陋？”长湛嘟囔道。

“观星阁弟子都是清修道士，自然是一切从简。”长昭说道，环视着这间屋子。

接下来这二十多天他就要在此处度过了，还要和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弟好好相处。

长昭自认是个称职的哥哥，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都很喜欢自己，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个会当哥哥的料，所以照顾表弟这件事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一定会做好，即使这个表弟有些“孤僻”。

不过，一切关系都是由浅入深，长昭不担心自己捂不化天择。

再冻的冰遇到暖流也一定能化成水。

天一城富有，平乐氏慈悲，天狼国神秘，东洲岛质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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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