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推算出自己在一艘船上的时候,青鹿正在给他喂饭。
又是粥,但加了一些肉沫,勉强算是有了点荤腥,他是没想到能有这待遇。力气恢复了不少,他就开始计划逃跑的事。
首先,得搞清楚怎么才能恢复好,死是死不掉的,他又没有追踪系统,很容易藏起来。
只是现在自己没有方法,青鹿又对这种情况很是熟练,真要硬杀出条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现实,除非在床榻之上。
他俩从进组织,由于各种原因,好像没看对眼过,偶尔碰头都会瞬间调转目光。
夙夜不知道青鹿是因为什么,就自己本身,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仿佛是神经深处的反应,等不及大脑传输就做出避开的自然反应,最后夙夜归咎为“同性相斥”,或者命格相冲。
这要能勾搭着上/床简直天方夜谭。
况且目前,床榻之上他都不一定能拿起刀……
他的呼吸紧了一分,这个问题目前无解。
“看来你是休息好了,开始算计我了。”
青鹿的声音里多了点冷气,在床沿低头看他,眸间却雾霭霭,真像看个无法动弹的猎物,虚实难辨,也有股坐怀不乱的不真诚。
夙夜暂无计策,但嘴很硬:“你疑心太重了点吧?”
“是吗?”青鹿挑眉,收着碗,突然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他皮肤太白了,无论什么情绪,都像是在冷笑,“你应该知道什么叫‘任务诱发瞳孔反应’吧?”
“什……”夙夜心下一惊。
“你瞳孔又缩小了。”青鹿回盯他。
这一刻,夙夜才品出点这位宿敌的可怖之处。
“我们的身体比自身诚实多了不是吗?”青鹿坐下来,照旧给他一针,又开始拿着托盘换药,“灯光下、颅脑创伤都会引起瞳孔变化。你在回忆、集中注意力,或者分析的时候也会。”
青鹿的手伸出来,将他的眼睑按合上,一点一点地按压,又至眉骨,夙夜能感觉到他手心温热的温度。
轻声的叹息让夙夜牙酸,那种悠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分析,思考,瞳孔都会扩张,想出解决方法后,恢复原样。”
“这是无意识的。”
纱布被揭开,带着凉意的碘伏让夙夜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种被人任意鱼肉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他要做出反击。
“你平时也喜欢这样吗?”他扯了一下嘴角。
青鹿睫毛微翘,眼皮微垂:“什么样?”
夙夜挑了一下眉,表情颇为戏谑:“手欠……你能轻点吗?”
戏谑变为龇牙咧嘴。
青鹿扔掉棉签,毫无作恶之面相,拿了根新的出来:“你平时也这样?有和任务对象聊骚的程序?”
夙夜:“……”
他不禁嗤笑:“怎么可能有这种程序。”
青鹿:“你微微往右侧看了,说这几个字眨了三次眼,在撒谎。”
夙夜:“我操……”
青鹿露了一下牙:“这里光感令人舒适,不会引起多余的瞳孔反应;你的排斥反应不轻,但颅脑完全没有损伤。排除这些原因,现在你只能是在算计我。”
夙夜当即就想起身打他。
“不过还有另外的可能,”他将消毒纱布盖在夙夜的伤口上,如在包装一份礼物,在夙夜眼睛发亮的时候嘴角愈深,“表达喜欢。”
“放你的屁吧!”夙夜差点扯了输液管。
青鹿按着他的手臂,检查了一下管子:“别着急,越是着急,越是恼羞成怒,万一脑子气充血了……”
不待他说完,夙夜“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
一通上药白费。
青鹿的脸跟着夙夜的一起白。
*
夙夜倒是没被气到,就是突然发现青鹿是个和他旗鼓相当的“人才”,心思难测,加上真充血,晕得直接吐出来才好点。
但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轻易不会做出这么失态的事,他想着这么来一下,青鹿要是有点人性,会把自己弄到上面去看看环境。
结果他错了,青鹿比他还没人性,先留着一身脏污的自己待在地下室,重新锁了门,宁可多跑一趟,也不愿把自己弄上去见见天日。
这是个体温三十多度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腹诽。
好在下面就有洗浴室,青鹿木着脸去放水,夙夜试着活动,努力从床上坐起来。
青鹿力气不小,把他从床上移到凳子上都不带喘的,想帮他把沾了异物的纱布拆掉。
“青鹿兄,”夙夜眨了眨眼,“我能先洗个头吗?”
“这么快就适应地叫服务了?”青鹿的笑脸有点危险。
“……”
夙夜撇了一下嘴,语气似抱怨:“可我几天都没洗澡洗头了。”
“你有洁癖?”
“是的呢,”他撒谎,“这一身黏得很。”
当时血流如注的,现在又有药和组织液混杂,舒服才怪。
“清创之前洗过了。”
夙夜瞪了一下眼睛看着他:“谁帮我洗的?”
青鹿哼了一声:“好几个人呢,你太沉了,指望我一人帮你洗?”
“我……”
他又开始头晕:“几个人?”
“三个。”
“……”
“在猜测我的同伙吗?”青鹿无情挑开他这几句对话的目的,拧毛巾瞥他,“一个疯起来不要命,一个疯起来要人命。”
夙夜顺势:“男的女的啊?”
“一男一女,”青鹿接了水过来坐下,放下椅背支了凳子,从鼻腔里发出闷哼,“你现在知道的情报量可有点危险了哦。”
夙夜直面他透着杀气的笑,还是有点后背发毛,但语气刻意放缓:“我是被动接收。”
青鹿不再说话了,只是微微勾着唇角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眼眸里全是“要从哪里开始剖开羔羊的皮肉才好呢?要么从脖子开始,一刀直下到胸腔,剖出鲜艳淋漓的心脏吧!”。
夙夜微微仰头,在青鹿的手穿过黑发,按压头皮的动作里,他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料想青鹿动了杀心,不然他的喉头也不会忍不住滑动了一下。
他又问了一句:“你们是要组成什么组合出道吗?”
把后面的“带我一个”咽回了肚子里,报以微笑:“你该不会是一开始就要叛逃组织吧?”
“此话怎讲?”
夙夜:“……”
眼下这形势还要怎讲?
青鹿的动作又重了一点,手背的骨头在皮下绷起来,让夙夜光着的肩膀到锁骨一带绷紧了一下,还忍不住“嘶”了一声。
“诶,”夙夜努努下巴,“我觉得自己的战斗力不弱,要不一笑泯恩仇,让我加入你们?”
既然暂时逃不了,那就留下来看看死对头脱离组织后要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股莫名的情绪直接荡开,就像是暗夜里灯塔刮过的光,明亮短暂,夙夜和青鹿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这点“短暂”。
夙夜不习惯有人这么碰他,除了感受到一种心领神会感,还产生了身体的排斥,感受着青鹿五根手指作法一样的动作,感觉自己颅骨能在下一秒被眼前人拧下来,心底毛燥起来。
也有可能是这两天堆积的“不可反抗感”的烦闷。
他看见青鹿冷笑:“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语气里的杀气重了。
好巧不巧,夙夜重多少就有多少斤反骨,没在怕,突然抬起手臂反手点上了青鹿的右锁骨,两个手指头模拟腿,撵了两“步”,点上他咽喉的软处。
“那必须的,虽然作为一个没有感知力的实验体很久了,但现在不是要虚心的找人了解吗?你就懂得比我多……”
青鹿衣料下的肌肉沉了沉,开玩笑一般的眸子突然消失,松了手,站起身来低头俯看他,抓着毛巾,另一只手伸手,用手指按住夙夜的额头,突然冷笑。
“了解了,然后像炸掉实验室一样杀了我?”
夙夜:“……”
说出来多不友好啊。
他眼前的光被青鹿遮得死死的,一种压迫感袭来,他呼吸一滞。
*
青鹿还是“大发慈悲”,半扶半拖地把他拽到洗浴室冲洗。
夙夜嘴上又开始不老实:“小鹿子你真粗鲁。”
青鹿沉默,但变得更加粗鲁,夙夜感觉是他不想要这件衣服了,扣子也不解,直接拽着领口一撕……
“我操……”突如其来还带着衣料扯出来的风,扯到心底凉了一片,他喉咙一紧差点没说出话。
一枚扣子还直接弹墙上蹦进了洗手池边的垃圾桶里。
青鹿就这么站着,突然按住夙夜光着的脖颈,动脉有力搏动着,一摸就知道那根粗壮的血管之下奔腾的血液有多滚烫。
“还有更粗鲁的,”青鹿贴到他耳边,声音沉得都要哑了,“你现在的样子,要组织找过来都抵抗不了,还想加入我们?”
夙夜往墙上靠了靠,刚洗好的头发还滴着水,滴滴答答落在皮肤上,这会有点冷了,水渍顺着背往下,有一滴恰好落在青鹿脸颊上。
青鹿的眼尾翘了起来,用拇指抹了抹,反过来抹回夙夜脸上,玻璃似的眼珠子里透着疯狂的笑了一下。
夙夜直觉得被青鹿摸过的地方开始发烫了,并且青鹿现在的姿态挺带劲的,有股攻击性的邪气。
他微微眯眼,认真审视这位宿敌,那小得意的神情让他有点牙痒痒,没恼,倒是觉得猫鼠游戏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青鹿也进入了游戏状态,但迟迟不下手,像是猫逮着耗子还松手让人家跑,再压住其尾巴一样的玩了起来。
“安定不是你放的是吗?”他开始展现自我保护意识,“抵抗不了是我的问题吗?”
青鹿闻言眉尾一挑,那种不实诚的笑意又蔓延开。
夙夜也笑,“核蔼”龇牙:“我现在有力气自己洗澡了,你可以出去吗?”
青鹿耸肩,离开几步往浴室外走,但没有关门!
夙夜扯了一下嘴角,知道他怕自己有小心思。
“要看你就别偷摸的,门拆了吧?”
“砰”的一声,和瓷砖相衬的白边毛玻璃门发出巨响,关严实了。
费劲洗完,夙夜只觉得神清气爽,创口未好,但一点不耽误事。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阴阳怪气的“感谢”,耳朵一动,听见一声清脆响。
咔嚓——
整个空间寂静起来,夙夜挑起的嘴角瞬间绷直了。
他已经恢复了点力气,在床沿坐着,略带艰难地晃了一下脚,在一阵清脆的金属声里偏头,脸上是危险的冷笑,看着青鹿的眼睛:“解释解释?”
青鹿丝毫不怵,准备给他包伤口。
站起身把钥匙放进口袋,这是打开夙夜脚上铐子的钥匙:“送你个脚环戴戴。”
夙夜:“……”
他咬了咬牙,在心底躁动了许久的情绪彻底往上跑,挑起的嘴角泛着杀人如麻的冷气:“亲、爱、的,别让我有机会出去好吗?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我尽力。”
青鹿从容,快速帮他包扎好伤口,冷漠地锁上地下室的门离开了。
谢谢天才的雷!八个月前那个也依然感谢!么~
这大概是,在同一空间就会忍不住互相打嘴炮的两个人……但对待任务和追捕还是很冷血无情的(扑扑认真脸)
夙夜: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青鹿:情感诱发肌体条件反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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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Bomb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