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仙尊颠沛流离的那些年 第1章 梦魔（一）

轰隆——

一道响雷破开乌云的层层包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裂缝，闪电存在感极强却又转瞬即逝的窥探照亮漆黑的夜。

“快、快！”

马儿喘息不停，车轱辘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突兀。

“拿长明烛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不容置喙的如此命令道。

雨珠砸落在地面的“哗哗”声与鞋履踏在木质地板杂乱的“嗒嗒”声仿佛在嘲笑众人的无能为力。

一旁的侍女主动揽下萧临清递过来的湿斗篷，后者借着掌灯侍女手里灯笼透出的光亮急匆匆地往里走，神情在昏暗灯光下晦暗不明 。

她厉声问道：“两位公子怎么样？”

一旁的小厮快步上前回话，语速飞快，吐字清晰，“方才二公子突然说要找大公子，谁料一推开门恰巧看见大公子被迷着了，二公子什么都没交代就自个儿进幻境里去了！”

萧临清抬起小臂，脚步一停，一双好看的眉毛蹙的极紧，脸微微往右边抬了点，“二公子怎么会正好这个时间来找大公子？”

扑通——是萧临清身后的青衣侍女跪在木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青衣侍女双臂如蝴蝶振翅般抖个不停。

“回、回夫人，是奴婢今儿个下午碰见了二公子不小心说漏了嘴。请夫人恕罪，请夫人恕罪！”

周围的其它下人脑袋都不约而同地垂的极低，大气不敢出。

萧临清略带不耐地挥挥手，抬起腿继续往里走去，她高声道：“明日去崔管事那结了银子回家去吧。现在先去请空也仙尊。”

说话期间没有回头看一眼。

身后的侍女重重磕着响头，恐惧的泪水糊了满脸，声音已然哽咽：“谢夫人！谢夫人！”

————

“雪儿姑娘！雪儿姑娘！”

独属于青年人的温润声音带着欣喜由远及近。

雪儿在花树下练剑，剑身带起凛冽的风，淡蓝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听到来人的呼喊她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恰巧落下的花瓣被划成两片从空中翩翩落下，她反手将剑负于身后。

林梢隐从房梁上探头望去，一抹蓝白色的身影快速又不失风度地踏进院门，带起一阵清风。

那人急匆匆地喘了口气，平复了几个呼吸，声音里满是期冀和试探，他道：“雪儿姑娘，外边花灯已经开始巡街了，你要去看看吗？”

背对着林梢隐的雪儿没说话。

虽然他看不清青年的五官，但他凭常理也能知道青年原本盯着雪儿眼睫的眼珠向上瞟了去，心虚地盯着少女利落的马尾不安分翘起的一缕短发。

显然，青年也觉着这话不妥，意图不要太明显，他又补充道：“我、我只是观你这几天心有郁结，想让你放松一下……”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含糊不清了。

林梢隐与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同频——他忍无可忍地用翅膀遮住半张脸。

随即林梢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换了个落脚的地方，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雪儿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的，林梢隐前脚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闭眼等死，后脚一睁开眼就到了这个“轻盈”的身体里。

托与他在同一病房同命相怜的“难弟”的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穿越了。

林梢隐倒没有对穿越有什么不满，他的生命本来也快走到尽头了，要是还能多活几天，他也乐意至极。

他的无语出自他现在的身体——一只胖嘟嘟的麻雀。

这是老天爷见他从出生起虽然赡养着他但从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天天待在病房里一睡就是好几个月、运气好时才能和恰巧同时清醒的“难弟”聊聊天、平时只能看着窗外发呆、好不容易才死了所以给他投放到代表自由的鸟雀身体里了？

……那他还真是谢谢老天了。

可是啊老天，你忘了给他身体控制权了……

他的身体至少现在根本不听他使唤，不然院子里的两人就能看见一只胖嘟嘟的麻雀在空中扑棱几下就摔落在地，不要太惨烈。

不过他上辈子还不算太惨，有那位只要两人没同时清醒就抓紧时间“博（ai）览（kan）群（xiao）书（shuo）”的“难弟”在，那些同时清醒的日子有他相伴也并不算无聊。

院子里站着的少女垂着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眉间微蹙，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鞘中，她正一手握着银色剑柄，一手摸着下巴。

不过……他为什么只能看见雪儿的脸？林梢隐心中疑问。

“不。”少女声音轻柔，语气却很坚定，“不，寒公子，”她说，“前几日心有郁结是在考虑如果真的报仇后第一步我该如何。”她抬起脸，佯装无害地笑了笑，“不过多谢寒公子，我想到了。”

“寒公子”心虚地移开眼睛看向别处，方才他看着少女的笑脸感觉自己气血都在翻涌，脸都在发烫，青年舌头都捋不直，问道：“什、什么？”

雪儿笑容不变，一字一句说道：“第一步应该先缝上他的嘴，免的他嘴里吐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寒公子”感觉自己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他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打了个哈哈：“啊哈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哈哈……”

说着他就速度极快地往外走。

下一秒，一柄比他速度更快的飞剑落在了他本该落脚的那寸土地，带起一阵罡风。随即心悦之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少女冷声道：“站着别动。”

“寒公子”维持着刚才抬腿的姿势，果然不动了。

但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少女的意思，心底涌出莫大的欢喜，耳垂泛着可疑的红。

雪儿说完没了便下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梢隐总感觉眼前模糊了几瞬。

“寒公子”努力将身体放轻松，身后“哐啷”一声，是剑鞘落地的声音。

虽然“寒公子”看不见雪儿在干什么，但在麻雀身体里的林梢隐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雪儿取下了发呆叼在齿间，带着薄茧的指尖快速穿插在发丝中娴熟地编着麻花辫，期间花瓣簌簌落下，一副宁静又美好的画面。

不多时，雪儿控制飞剑回到剑鞘，路过青年身旁时随手摘下了刚刚因为剑激起了风掉落在他发梢的花瓣，送到嘴边轻轻吹出一口气。

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下了。

她头也不回道：“走了。”

“寒公子”看见雪儿刚编好的麻花辫又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羞红了脸，抬手按住了突突跳的胸腔，听话地跟在身后。

别跳了啊，声音太大，她听到了会以为我是登徒浪子的吧？

少女又抬了右侧手臂，林梢隐“被迫”落在她故意突起的食指关节上。

“上去。”

“啊、啊？”

林梢隐的身体轻巧地跳上雪儿的肩头，少女将手收回身侧。

“没跟你说话。”

“哦……”

刚出院门，林梢隐就感觉一阵眩晕袭来，回过神时眼前早已变了场景。

周围人潮来往络绎不绝，灯火辉映间，一袭蓝白衣衫身姿绰约，青年风度翩翩；一身桃粉劲装亭亭玉立，少女仙姿玉色。

两人皆立在河边。

穿越都是这样一段一段的吗？林梢隐又心想。

只见河里皆是与雪儿院子里那棵花树所结之花别无二致的花灯，灯芯立着黄色小烛，那是花蕊的颜色。小烛旁还有叠的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墨水浸透了纸张，显露出一些看不真切的字迹来。

这个林梢隐懂，花灯许愿。

不知何时“寒公子”已经放了自己的花灯推了推目送它往河中央飘去，他转头看着雪儿的侧脸，言笑晏晏：“雪儿，你写了什么？”

少女杏眼桃腮，身后是灯烛点点，暖光打在她脸侧，勾勒出丰满的嘴唇，挺翘的鼻尖，脸仿佛都看不真切。

“寒公子”哑然了一瞬。

雪儿冷冷撇他一眼，“不叫姑娘了？”

“寒公子”轻笑了声，直起身没有搭话。

他又巴巴地凑到雪儿旁边，“雪儿不好奇我写了什么愿望吗？”

少女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花灯，沉默了几瞬，直言道：“不好奇。”

“寒公子”越挫越勇，“那好，我直接说啦，我许了——”

嗡——

刹那间，一阵耳鸣袭来，神识涣散之际，林梢隐眼前的“寒公子”变得模糊，一道黑色幻影与青年的身影重叠摇晃。

片刻后，林梢隐脑海里响起一道少年男声。

“依依？小妹？听得到我说话吗？”

“兄长？阿隐哥？”

耳鸣带来的痛苦还未消退，那道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吵的人心里发慌，脾气再怎么好的人也忍无可忍。

林梢隐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别喊了，魂都给你叫出来了。”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但只安分了几个呼吸，随即叫的比刚才更大声。

那声音欣喜道：“阿隐哥？是阿隐哥吗？你恢神智了？！”

另一道清丽的女声饱含着怒气响起：“闭嘴！别说了哥哥，你是想要阿隐哥回炉重造又变成傻子吗？”

那声音委屈道：“哦……”

阿隐哥是在叫我？

女声继续道：“行了，正事要紧，你变成什么了？”

男声疑问道：“你……刚刚没看见我吗？”

女声默然了几瞬，像是在思考：“你是鸟？”

林梢隐连忙开口：“不是，鸟是我。”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阿隐哥。”

女声道：“哦……我现在是雪儿。”

那道男声悲伤道：“嗯，猜到了，不是凭什么你就是人？但是……你们都没看见我吗？阿隐哥你也没注意到我吗？”

林梢隐想了想，猜测道：“呃……剑？”

那道男声继续悲伤道：“不是了啦，是那棵花树……”

林梢隐恍然大悟。

那道男声继续补充：“……旁边的草。”

林梢隐：“……”

林梢隐：“那你在哪？河这边没有草啊……”

那道男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自己主动进来的，幻境禁制对我没你们那么严格，我已经突破桎梏了，所以才能和你们连上识海，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

林梢隐：“哦……”幻境。

清丽女声忙道：“别说了，他发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