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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叨扰父母太久,两人见天色已晚,便坐着爱车回家。maixi9
江鸣恩和严恺邺在离开的时候,各自提了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其实也不是买不到,但总归是父母的一片好意,万万不能推却——
比如,江父给的“专治江鸣恩”日记本,严恺邺就妥善地收好了,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的暗格里,层层保护起来。
江鸣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方才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严恺邺当然不依他,甚至还故意地将包调换了一个位置,放在自己右手边,和江鸣恩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这是岳丈赠与的“宝典”,哪是一般人能随便看的?
江鸣恩闻言,顿时语塞,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一般人?”
严恺邺:“……”
哦哟,他一不小心,居然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妈妈把你喊进书房里面,是说了什么吗?”江鸣恩赠送了严恺邺两个白眼,不再同他斤斤计较,又转了个话题,“她真收拾你了?”
看来这家伙,是巴不得看他被亲妈狠狠收拾一顿啊……
严恺邺低叹一声,而后解释道:
“没说什么大事,她就是怕我俩快到预产期了,平日里生活不方便,问我要不要回家住几天。
“我当然拒绝了,家里有智能机器人,也没什么事需要亲力亲为……生个孩子而已。
“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让他们操心吗?没必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我是这么想的。”
严恺邺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拉过江鸣恩的手,牵住晃了晃。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很是无辜地眨眼,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试图“萌”混过关。
江鸣恩的心里已经被他萌出血,面上却仿若毫无波动,甚至冷冰冰地来了一句:“这招早过时了,不顶用。”
说完,又忍不住似的,悄悄地瞄了严恺邺一眼。
糟糕,好想给他拍照……
最好是再搞个萌萌的熊猫特效之类的……
“那就拍呗。”严恺邺一口答应,含笑打趣道,“今日老板心情好,做个小活动,想拍随便拍,一律不收费!怎么样?”
江鸣恩:“……”
这嘴上没个门把的,究竟是被谁传染了?
毕竟盛情难却,江鸣恩摸出手机,利落地打开了拍照的app,慢慢挪到严恺邺旁边,跟他的手臂紧密相贴,而后举起了手——
“哎,等等。”
“?”
江鸣恩疑惑地转头,下一瞬就被人一口亲在唇上。
严恺邺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另一手覆在江鸣恩举着手机的手上,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快速按下了快门。
画面定格得刚刚好。
“傻瓜,拍照要这样拍才好看……懂吗?”
42
说来确实是挺随意的——
江鸣恩给肚子里的崽取的大名,是在一次抢电视的活动中,意外得来。
这项活动不定时发生,频率相当之高,基本上一周就会出现两三次。
他们由之前的“拳头说话,决一胜负”,逐渐转变为“有理说理,文明先行”。
严恺邺正在看新闻,察觉到某人的靠近,无比敏捷地,一手护住遥控,警惕道:“想干嘛?你说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想看球赛!”江鸣恩缓慢又坚定地凑近严恺邺,双手合十摇了摇,“今天是实时转播,很重要的……我想看,求求了!”
眼睛里浓烈的渴求,几乎快要冒出来了。
严恺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他甚少见到对方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已经默默地让步了,只是嘴上忍不住,想逗江鸣恩两句:
“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呢,需要多说两句好听的才行。”
“求求你啦,好不好?这次先让我看了球赛,下次、下次我一定不跟你争了好不?嗯……下下次也不争!这周、啊不,这一整个月都不跟你抢了!求求了,求求亲爱的老公,给我个机会好嘛……”
江鸣恩整个人都靠在严恺邺的身上,此时抱着对方的一只胳膊,一拉一拽摇摇晃晃的。他的声音柔柔软软的,脸上也适时摆上了小可怜式的表情,攻势异常凶猛。
严恺邺抿唇后退,举手认输,不再挣扎,乖乖地递出遥控器。
这会儿江鸣恩的目的达成了,却忽然不动了。他紧拧眉头,正认真思索着什么。
“你干嘛又不看了?”
严恺邺着实搞不懂这人的操作,伸手戳了戳江鸣恩的脸颊。
江鸣恩猛地挺直了腰背,盘起了两条长腿,神情异常严肃,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语气庄重:“我给这崽儿想到名了!”
严恺邺听他这么说,也正色回应:“嗯,叫什么呢?”
江鸣恩一握拳头,容光焕发,“球球!”
“……???”
请问,您有事儿吗?
严恺邺已经提前看到,江鸣恩被小人拽着衣袖质问的场面了。
仿佛听见了爱人心里吐槽的话,江鸣恩轻咳一声,似乎有些小尴尬。
他用遥控器打开体育频道,此刻球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江鸣恩的眼神一放上去,顿时就挪不开了。
“当然,‘球球’是小名了,宝贝的大名叫做……严之玹。”
电视里,传来观众们惊天的呐喊声。
严恺邺没听清他的话,重新问了一遍,“严什么?”
江鸣恩将视线放到场中的球员身上,一心两用地开口说道:“我之前……仔细看过字典了,想了好久才定下来的呢!‘玹’有三个意思——玉的色晕;似玉的美石;光环、光晕。”
“然后呢?”严恺邺又问。
江鸣恩垂下手来,轻缓而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希望他为人谦逊,又积极努力。”
43
临近生产,这两天就要办理入院手续了。
江鸣恩起了个大早,慢慢吞吞地换衣服。
——宅在家里的这几天,睡衣就没有换下来过。
孕夫装实际上千篇一律,版型单一。翻来看去,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差别。
江鸣恩换了一件天蓝色的宽松衬衣,给严恺邺拿了一件深蓝色的同款,抖开来,随手盖在了他的脸上。
“小小懒猪快起床了,嘿!”
“嗯……”
严恺邺声音沙哑地应道,抬手将衣服扒拉下来,好半天才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迷茫地看过来。
江鸣恩冲他一努嘴,催促道:“赶紧的,速速更衣。”
这人早醒了,这会儿装睡呢,还以为人不知、人不觉。
收腰的运动裤还挺勒,江鸣恩准备过会儿再换。他不再搭理床上的大懒虫,转身进了浴室洗漱。
严恺邺懒洋洋地舒展四肢,感觉自己的本体就是柔软的床垫,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儿劲。别说换衣服了,他连起身都不想起。
躺着,多舒服。
待到江鸣恩收拾干净出来,发现这人还瘫在那里不动,额角一抽,强忍住撸起袖子、抽人屁股的冲动。
“……”
江鸣恩一扬手,毫不留情地掀了严恺邺身上的被子,紧接着,冷漠无比地没收了枕头。
他又走到窗台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不用钱似的倾泻下来,直直照射在严恺邺脸上,亮得刺人眼球。
“老婆——你要不要这么狠啊……”
严恺邺依旧直挺挺地躺着,肚子太大,一时间还翻不了身,只好软绵绵地嘀咕一句。
江鸣恩对他简直没招可使,几乎都要心软放过他,转念一想,医院好不容易才预约上的检查,又重新铁了心道:
“喊老公也没用,江之妍已经该出来了!你不急,她急!”
严恺邺被人摸肚子,摸得快要睡着了,一听自家女儿的名字,登时便清醒过来,“……对吼。”
江鸣恩怕他一个用力过猛抽筋,很是体贴地扶了他一把,颇为无奈地感叹道:“你真是我大爷,还得给你伺候到位。”
“大清早呢,别说些带颜色的话,什么‘伺候’不‘伺候’的……球球要是听见了,被学去就不好了。”
严恺邺伸手,轻碰了一下江鸣恩的肚子,远程cue了一下某位还没出世的小朋友。
明明他说话的意思,根本就不是……
江鸣恩立马拍开严恺邺的手,被这人气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沉默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突然间觉察到了严恺邺的不同寻常,江鸣恩涩然地发问:“小邺,你……是不是紧张?”
严恺邺正在脱上衣,从领口处,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此时生动的眼弯起来,正冲着江鸣恩笑,声音隔着一层布料,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当然没有啊,我是在激动。”
44
各项指标经过检查之后,全部在正常的范围之内。于是两人安心地,在医院里的加大号总统级病房里,住了两天。
直到被推进了能量舱里,江鸣恩仍有些愣愣的,没能反应过来。
他第一时间就瞪大了眼睛,傻呆呆地看着上方黑洞洞的仪器,抬起手来,却什么都看不见。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幽闭的空间,令人萌生出无尽的紧张与恐惧。
江鸣恩控制不住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了一声:“严恺邺!”
下一秒,旁边就传来幽幽的一声:“我在——”。
不但没安抚到江鸣恩,反而让他吓了一大跳。
“……”江鸣恩转过头一看,彻底傻了,“你……怎么跟我进了一个仓?”
“我哪知道呢——”
严恺邺就躺在江鸣恩的身侧,触手可及的位置。刚刚注射了麻药,他四肢酸软,浑身乏力。语调被拖得很长,声音听起来也很是没精神。
“小鸣同学,你怎么都没发现我啊?反应太迟钝了吧?能量仓不挺大的么?又不拥挤……你怕什么呢?”
“我知道不挤,可是很黑啊……”江鸣恩小声地说,他伸长了手臂,想要抓住自己的爱人,“你……我看不到你……”
严恺邺配合地牵住他,用力握紧了,温柔地安抚他:“没事儿,之后都不松开了,我一直在。”
“嗯。”
从外面传来仪器的“嘀嘀”声,医生手指翻飞,正在控制板上来回操作,时刻注意、监控他们身体各项指标的变化。
能量仓内外两侧的轰鸣声不断,一道道看不见的激光打在他们身上,甚至令他们的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里面塞了一个大钟,狂敲不止。
可江鸣恩突然就不怕了。
这种“不论做什么,爱人都会一直陪着自己”的感觉,特别踏实,安全感环绕在江鸣恩的周身。
就算跌倒了,也有人在身后接住他。就算闯再难的关,也完全不在话下。
说到底,谁不是第一次做人?
江鸣恩还是第一次生孩子,除了些许的胆怯之外,还有几分没由来的……
对……就是好奇。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严恺邺侧头,虽然看不见人,但是耳边的笑声是实打实的,疑惑地发问:“你笑什么?”
“我只是忽然间觉得,今天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啊,值得用一辈子去纪念的那种——我这二十三年,过得也太充实了吧!小邺,能遇见你,和你组成一个温暖的家庭……我太幸运了。”
江鸣恩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握拳,又松开。面前的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什么东西都抓不住的虚无,可是他眼下的喜悦,也是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的。
“还有啊,我要不要先跟他们俩说一句:‘欢迎来到人间哇?’”
严恺邺被江鸣恩逗笑,握着他的手也跟着一松,再一个翻转,变成了十指相扣,学着对方的语气,轻松说道:“就说,欢迎光临哇!”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们双双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