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宁沉默的修灯。
燕望津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他小心的拆掉部分零件,把卡住的电池拿出来,又快速换上新的。
灯光一暗一明之间,燕望津看见喻宁微微发红的耳根。
“好了。”喻宁把灯放在地上。
脚趾还有点疼,燕望津蹲下身,“恼羞成怒……”
狭长的眼尾横过来。
“咳,正式认识一下,燕望津。”
喻宁颔首,冷冷淡淡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你真不回安全区了?”燕望津盘腿坐下,一点火光在纯黑的眼底跃动,“真让你因为一点凝血酶就跟我回家,有点不厚道。”
喻宁半真半假的说:“那里面不自在,各项研究都要听上面的安排,我父亲经常插手我的工作,也许不如在荒原上生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燕望津绝对不会把到手的便宜再往外推,于是指着喻宁身后的睡袋,让他休息。
燕望津是独自行动的,睡袋当然只有一个,喻宁无声的用眼神询问燕望津怎么睡。
“我守夜。”燕望津用枯枝拨动篝火,让它燃的更旺,见喻宁犹豫,忍不住轻笑:“睡你的,我不怕冷,不像某人手凉的像冰块,有点虚啊……”
“……”
他就不该担心这棒槌!喻宁拖着腿,钻进睡袋里。
空地上安静了,燕望津看了会儿篝火,视线忍不住又挪到了喻宁身上。
可喻宁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啧……两个发漩……”燕望津轻声自语,“还是个小坏蛋。”
这一夜过的安安稳稳,燕望津后半夜睡了一会儿,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两个人就都醒了。
晨雾潮湿,燕望津起身活动两下,回头看见喻宁慢吞吞的从睡袋里往外爬,肩膀露出来一点,又缩了回去,好一会儿才爬出个上半身。
燕望津看的想笑,他一脸嫌弃的蹲下身,嘴上嘲讽道:“树懒起床都比你快,真娇气啊。”
喻宁不理他,刚坐起来,燕望津递给他几张发热贴,“喏,贴上。”
喻宁想了想,自己从昨晚出现到现在,用了燕望津的凝血酶、绷带、罐头、睡袋……很可能让本不富裕并拖家带口的燕望津雪上加霜,于是摇头拒绝了这几张发热贴。
燕望津却撕开包装,拍在他的肩膀上。
“贴上吧,别感冒了,没有药。”
早餐两人一起啃了压缩饼干,喻宁发现燕望津只吃了一块,昨晚上这人吃了两块还吃了半个罐头,今早显然没有吃饱。
他对燕望津的“穷”有了新的定义,是很穷,已经吃不饱饭了。
草草解决了早饭,燕望津把睡袋压缩好收起来塞进包里,把背包挂在胸口,走到喻宁面前,半蹲下身。
“上来吧,我背你。”
喻宁摇头:“你扶着我走就可以,或者用树枝……”
“不会背你太远的。”燕望津抬手指向一个方向,“我车停在树林那边的置换点,背你一段就到了。”
喻宁所认识的燕望津是个沉稳坚毅的军人,不放过任何机会,也不会逞能勉强自己,听他这么说,喻宁也就不再犹豫,乖乖的趴到燕望津背上。
燕望津直起身,大步往林子外走。
“怕压坏我?”
少年沉沉的声音透过背脊,微微振动,喻宁有些不习惯,轻声“嗯”了一声。
“就你这个体重?豆丁都比你重。”燕望津嗤笑。
喻宁:“豆丁是谁?”
“院里的孩子,十二了吧?”
“那他超重了。”喻宁一本正经的说:“我身高一百八十三厘米,体重正常,没有很瘦。”
“噗……”燕望津笑了,“你一米八三?你确定?”
喻宁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我一八二,那么一八三的小朋友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比我矮半个头?”
“……”
喻宁忘了,他现在十九。
“我还会长高的。”喻宁低声说,尽管最后还是没有燕望津高。
燕望津还在笑,喻宁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他的胸膛贴着燕望津的背脊,少年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竟然比胳膊上的发热贴要舒服的多。
喻宁想到院长“接触面积”理论,抿着唇把下巴搭在燕望津肩上。
湿润的呼吸打在耳侧,燕望津脚步一顿。
“怎么了?”喻宁问。
燕望津摇头,加快了脚步。
这段路说短也不短,中间甚至要过一条河,就算燕望津日后身体素质惊人,此时也只是个没经过训练的少年,一起背着人和包过河,风险太大,燕望津决定先把包送到对岸,再回来接喻宁。
他从背包侧面摸出一个哨子,塞进喻宁的口袋里。
“有事吹哨子。”放好后,燕望津认真嘱咐喻宁,“你说话比猫叫声大不了多少,吹哨我才能听见。”
“嗯。”喻宁点头。
他盯着燕望津的背影,看着他踏着石头,轻轻松松的走出去一段,心里冒出一个疑问。
喻宁和燕望津不和,这是整个联盟军校都知道的事情。
喻宁是联盟议会要员的儿子,喻家的祖辈是创建联盟的五个上将之一,堪称名门望族。
而燕望津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则更为传奇。
他是不是首都琉森星的人,而是珀西星一所孤儿院里长大的,也是联盟军校高中部首批招收的“平民”,这些学生在学校里抱团不足为奇,但喻宁怎么也没想通,燕望津为什么会针对他?
倒也没套过他麻袋,但只要有活动碰到,这刺头一准冲着他来劲。
有时候喻宁也会对自己的态度感到奇怪,明明别人的流言蜚语他都懒得理会,到了燕望津这里,他总想以牙还牙的怼回去。
两人掐了整个高中时代,娱乐了无数同届同学。
直到大学,燕望津去了机甲作战系,没过多久帝国率先挑衅,战争爆发,燕望津又上了前线,他们之间菜鸡互啄式的斗争才告一段落。
再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政治联姻。
总而言之,喻宁不认为燕望津会对他有好感。
精神体状态下的燕望津应该也是如此,而且他没有“燕上将”的记忆,潜意识里却保留了燕上将的情感,对一个人的基本认知就只来自本能,会本能的讨厌和排斥现实里敌对的人。
但这一路走来,燕望津的态度都称得上是关怀备至了。
很奇怪……
喻宁托着下巴,想不通。
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喻宁回头,看见一个女孩子从另一侧的灌木丛里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这小姑娘几乎衣不蔽体,看到坐在石头上的喻宁眼睛一亮。
“哥哥!”她扬声喊:“你有吃的吗哥哥?我姐姐快要饿死了,她就在这片灌木后面!帮帮忙吧哥哥!”
喻宁目光扫过,皱了下眉。
女孩子十五六岁,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少女的轮廓在破破烂烂的布料下若隐若现,肤色呈现健康漂亮的小麦色,满头的小辫子,又可爱又诱惑,带着些野性。
粗略的看了一眼,喻宁垂下视线,不再看少女裸/露的皮肤。
“我帮不了你。”他冷淡的拒绝,同时握紧了口袋里的哨子。
“哥哥……”女孩还在靠近,“帮帮我们,会给你回报的……”
“别再过来了。”喻宁终于抬头,直视女孩子的眼睛,墨色瞳仁里是拒人千里的冷淡,丝毫没有女孩期待的欲/望,“你的衣服虽然破烂,但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衣不蔽体的流民,都快饿死了,还会编一头小辫子吗?”
女孩怔愣片刻,手指绕着小辫笑道:“哥哥真是的……我不漂亮吗?为什么只看到了头发?”
她站在原地打量喻宁,看到喻宁缠着绷带的腿,笑的更甜了,“既然哥哥不肯帮我,那不如我来帮哥哥……”
她抬手抵在唇边,做出一个要吹哨的动作。
“我劝你最好不要叫同伴过来。”喻宁从口袋里掏出口哨,“我的人就在附近,你说是你的人先到,还是他的子弹先到?”
少年气定神闲,乌黑清透的眼睛里满是笃定,这份从容让女孩犹豫了,她站在原地,狐疑的打量喻宁,似乎在评估少年的威胁性。
这僵持没有持续太久,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棕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神情坚定下来,再次把手放在嘴边。
“哥哥,荒原的人,能活着的每一天,本来就是赌来的。”她狡黠的笑,“哥哥别……”
下一刻,她脚下石头飞溅,碎裂的锋利石子甚至割破了她的小腿,枪响自河对岸传来。
喻宁扭头,看见燕望津站在对岸,少年端着一把老式的狙击枪,托底钣抵在肩上,见喻宁和那女孩看过来,他放下枪,活动了一下因为后坐力有些酸疼的肩膀。
隔着一条宽阔的河,女孩和燕望津凶悍的、鹰隼一样的目光对上,这才是荒原人的眼神,她背脊一寒,那是一种猎物被捕食者盯住的感觉。
掌心金属的哨子被汗水浸出一股金属的锈味,喻宁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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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废土求生,上将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