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落山没能求助上褚灵珑,蔫嗒嗒地飘在孟清衍身后,被她带回了峰。
黄昏下,赤橘色晚霞映燃半边天空。
孟清衍并未带她到峰顶,而是将她扔在山脚处的一座花圃里。
“日后你就在此。”孟清衍道。
乌落山顺着她的话抬眼看去,五彩斑斓的山花一眼望不到头,在黄昏下随风轻轻摇摆,尽头处,晚霞烂漫。
她猜想到这个女人不会和她住在一处,但,没有房子是不是夹带了点个人恩怨?
“汪汪汪汪。”
我晚上睡哪?
她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身为俘虏的自觉。
孟清衍瞧她一眼,抬手朝她点去。
再开口时乌落山终于能说人话:“你做什么?”
“诶,我能说话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乌落山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仙君,这解都解了,再给我恢复人身呗。”
孟清衍没有理她,提着她落到一间屋子前,将她放下。
眼前,是一座相当简陋的木屋,看得出饱经风霜,因为窗户还是破的。
她一言难尽:“这不会是我的屋子吧?”
孟清衍无声默认。
“……你这个仙君当的,是不是太过寒碜了?”
“修仙之人,不追求奢华享受。”
“但也不能住狗窝吧。”
孟清衍觑她一眼,寓意明显。
还是狗的乌落山:“……”烦死了。
她本来就是个懒散娇气的性子,在人间待过一段时间,又染上不少凡人的恶习。
譬如爱好美食,譬如追求享受,譬如每晚都要睡觉,譬如修炼与否全凭心情。
这些,挑出来哪一点放在修真界都是不思进取的存在。
眼下让她住这间破落的木屋,她是一百一千个不乐意:“我不管,你都对我这样那样了,还不让我住好点。”
孟清衍眼睫一垂,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胡说什么?”
“怕什么,这里又没人,就算你想怎样,人家都依你啦~”乌落山夹着声音,含羞带怯地颠倒黑白。
真正被这样那样的孟清衍听着她矫揉做作的话,不知怎的就想到那晚她故意在自己耳边的喟叹。
“仙君,这样的力度你能受得住吗?”
“要不要再往里一点?”
湿热黏腻的温度宛若实质碰在她耳边,孟清衍神色骤然变冷。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再之后“轰隆”一声,那破木屋便在乌落山面前四分五裂。
抬眼,女子面色冰冷地盯着她,仿佛被剑气崩碎的不该是屋子,而该是她。
乌落山:“……”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孟清衍已然飞身离去,将她丢在这山脚的花圃中。
乌落山悻悻地咳了两声,回头看那四分五裂的屋子,心想今晚怕是要睡草地了。
真是暴躁。
吓得她都不敢生气了。
不过今生的她倒是与前世不尽相同。
前世无论何时她都一副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模样,今生瞧着倒是接地气了很多。
.
乌落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哭的撕心裂肺,心肝直抽,醒来一看,险些脑子抽过去。
眼前多了一张含笑的脸,不是旁人,正是蓝枫芸。
她笑眯眯地盯着睁眼的乌落山:“醒了?”
乌落山闭上眼,有种坦然赴死的安详。
蓝枫芸:“……”
“我不和你计较那日的事。”蓝枫芸伸手撑开她眼皮:“我只是好奇你的身份。”
乌落山被迫睁开,语重心长:“好奇心害死猫。”
“作为交换,我可以回答你有关仙君的问题,”
“成交。”
天衍宗所在之处灵气旺盛,日出之时灵气汇聚形成一片云雾,围绕聚拢于山腰。从山顶往下看,便能瞧见朝阳自云海中升起时,壮观瑰丽的景象。
孟清衍早便看习惯了这样的景,于她而言,此时只是修炼效率最高的时候。
她盘腿坐于磐石前,身上灵力涌动,开始一天的修炼。高大的松树随风轻轻晃动枝条,在孟清衍身侧落下摇摆不定的影子。
时间转瞬即逝,再睁开眼时,已近正午。
清蘅剑在她身侧轻轻嗡鸣,催促她去找乌落山。
孟清衍纹丝未动:“你对她是否太关注了些?”
清蘅:毕竟她救了主人
“师尊说过,魔之一脉,自出生起便以杀戮为生,没有理智,没有良知。”孟清衍睁开眼,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速,却莫名有几分肃杀的意味:“光是她魔族的身份,便足够我杀她千百次。”
清蘅叹了口气:主人,她什么样我不清楚,但若是杀了她,主人一定会后悔
孟清衍掀眸,剔透的目光似要将清蘅剑看透。
在山洞那日,它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当她问及缘由时,它又难能地沉默下去,如同此刻。
清蘅剑身为天地灵物,于某些方面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神性,它的话不会空穴来风。
孟清衍看它半晌,复起身,往山下飞去。
彼时,乌落山正翘着狗腿躺在地上,听完蓝枫芸的叙述,更觉无趣:“百年来,除了修炼就是带弟子下山历练,这也太无趣了,她就没点自己的喜恶?”
蓝枫芸想了想,朝她身后看去:“种花应当算是仙君的喜好。”
乌落山随着她的目光往身后看去,诧异:“这么大一片竟然都是她种的?”
蓝枫芸点头:“是。”
“霍,那她内心还挺温柔细腻。”乌落山叼了根草在嘴中,懒洋洋问:“那她讨厌什么?”
“魔族啊。”蓝枫芸弯着唇,道:“在被太上老祖带回来前,仙君亲眼看见一家人惨死魔族之手,所以,她最是厌恶魔族。”
这件事,乌落山当然不知道。
她没想到,孟清衍还有这样悲惨的身世。不过这些年她也杀了不少魔族人。
十年前更是以分神初期的实力,斩杀半步合体的前任魔尊。
虽说乌落山不关心前任魔尊的死活,但这一巴掌到底是甩在了魔族脸上。
乌落山成为新任魔尊后,自然也想杀了孟清衍为魔族正名。
如今看来,是非恩怨终是轮回。
乌落山叹了口气,口中道:“哈哈,仙君可真是嫉恶如仇,修真界的正道之光呢。”
“我怎么觉着你这话不像是在夸仙君呢。”
“难不成……”蓝枫芸眼波微转,慢悠悠地道:“你是魔族?”
乌落山心脏猛的一跳,很快恢复镇定:“怎么可能,你看我这样子,哪点和穷凶极恶的魔族对得上号。”
现在她可是身在天衍宗大本营,暴露身份那可不是死路一条。
“其实,你是的话也没关系。”蓝枫芸道:“与宗门其余人不同,我对魔族并非那般仇恨。”
“因为我小时候曾被魔族救过。”顶着乌落山质疑的目光,蓝枫芸缓缓说着:“但是,我将此事告知他们时,所有人都不信,因为他们说,魔只会杀人,从不会救人。”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乌落山当即来了气,谁说魔不会救人,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更何况近十年来,魔族在她的管束下,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好吧。
蓝枫芸眼珠子一转:“所以你果然是魔族是吗?”
乌落山:“……”你个死小孩,给我下套呢搁这。
她正要否认,余光忽然多出一截青色衣角,伴着淡淡的竹香,有人落在她身侧。
抬眸一看,正是孟清衍那个女人。
孟清衍只看她一眼,便将目光落在蓝枫芸身上:“掌门有事交代?”
“没有,孟姐姐。”蓝枫芸熟练地扬起天真的笑:“我今日是来看看狗狗的,它太可爱了,一直汪汪叫与我说话呢。”
乌落山配合地汪了几声。
孟清衍置若罔闻:“听闻你昨日被抓伤了?”
蓝枫芸一顿,伸出自己完好无缺的手,笑道:“小狗狗调皮而已,或许是她不喜欢吃灵兽的粪便,下回换些别的给她吃好了。”
话音落下,孟清衍一顿,往乌落山的方向投去一瞥,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嫌弃。
乌落山:“……”你个死小孩,别诋毁我名声啊!!
孟清衍“嗯”了一声,没再回话。
“那孟姐姐我先走了,改日可以再来找小狗狗玩吗?”蓝枫芸话是对着孟清衍说的,目光看的却是乌落山。
孟清衍轻“嗯”一声,算是回她。
乌落山心想着从她那打探消息,倒也没有拒绝。
日头正盛,炽热的光落在山脚也只剩明亮,热度被自动滤去。
乌落山摊在地上,看着那头挨个仔细照料花朵的孟清衍,陷入了沉思。
她不杀孟清衍是为了那感觉,那孟清衍这么厌恶魔族的一个人,又为何留着她的性命呢?是因为她救了她?
一道白光忽然晃到她眼睛,乌落山眯起眼,看着在她身边扭来扭去的清蘅剑,觉得或许还有清蘅剑阻拦的缘故。
但,退一万步来说,这个女人就没有一点喜欢她吗?
思索间,一道阴影覆盖在她头上。
她不受控制浮在空中,片刻后,飘在孟清衍身后直往山头飞去。
呼呼的风吹得乌落山脸疼:“你——慢——点——”
山峰渐近,孟清衍最终停在一座木屋前。
托着她的灵力骤然散去,乌落山摔了个屁墩,满脸怒火:“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你这个死面瘫。”
孟清衍连眼神都未留给她,径自踏入房门。
乌落山揉揉屁股,恶狠狠瞪了眼孟清衍的背影,看向面前木屋。
和她想的一样,孟清衍自己住的地方也十分朴素,但比山脚下那间还是要好上一些的,譬如窗户没有破。
所以她为什么把自己带到她住的地方来?会不会太心急了。
乌落山满脸娇羞,踏入房门,而后被这纯狱风的装饰小小震撼了一番,除去一桌一椅一柜,竟然找不到任何装饰。
就连床都只有一张。
一张床!
乌落山心口砰砰跳,这个女人意思太明显了吧,她含羞带怯地看向孟清衍:“仙君,人家今晚在哪睡呀?”
孟清衍看她一眼,没说话。
乌落山心想她这还害羞上了,于是决定主动点,迈着狗爪往床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被拖到了孟清衍面前,孟清衍垂眸看她一眼,复朝着屋内角落看去:“你睡那。”
乌落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堆草。
乌落山:“?”你还不如让老娘睡山下。
乌落山忍了忍,决定再主动点,于是抛去个媚眼:“仙君~人家可以为你暖床哟~”
孟清衍盯她半晌,片刻后,摔在门口草地上的乌落山头昏眼花地站起身,愤怒地对着门内的孟清衍大骂。
屋内,孟清衍盘腿坐于床上,对外边的骂声充耳不闻。
清蘅剑震了震:主人,荧惑峰夜间寒凉,她没有魔气,会冻着的
孟清衍闭着眼,并未回话。
片刻后,乌落山骂够了正要就地躺下歇息一会,木门忽然被打开,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把剑从门内被抛出,“咣当”落在她身侧。
风吹过,木门再次合上。
乌落山看着身边的清蘅剑:“你怎么也出来了?”
清蘅剑:……
清蘅: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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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