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今晚自然是个难眠之夜,别的臣子都在家欢欢喜喜陪着妻儿过年,只有这太医院,连番被叫起给东宫太子看诊。
明明在之前宴会上还生龙活虎,转眼之间就病倒在床上,身体发热发烫。
“太医,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风寒入体,这秋冬时节也很常见,多注意保暖,不会有大碍,微臣这就开些方子,等会送药过来。”
“那有劳太医了。”
姬奈送走了人,连忙把门窗都关上,深怕楚明日病情恶化。明明看着挺结实高大的,竟然如此弱不禁风,稍微吹点冷就得了风寒。
皇上和皇后还在兴头上,姬奈没让人通知楚明日的情况,悄悄找了太医。
幼时的楚明日是和皇后一起住,封了太子之后开了东宫,在东宫住到成年又开府,虽多年未归,东宫也一直有人打扫着,姬奈就将他带到这里先安置下。
怕皇帝皇后看不到人,还差了元参去给帝后通报一声,说太子喝多了些,已经睡下了,自己在照顾他,来不及去请安告别。
都说病来如山倒,楚明日昏昏沉沉的,嘴都张不开,姬奈端着药来,只看着也无可奈何。
轻声细语的,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姬奈仔细听,才听出他喊的什么。
“白姑娘,白姑娘……”
姬奈脑海里第一反应是闪过的白芷,早该想到原来她对于楚明日竟这般重要,心底里没来由的犯一阵心烦。
精神恍惚边缘的楚明日总算有了片刻的清醒,迷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只有姬奈一人。
“原来是你在这……”失落之情不言而喻。
“太子把药喝了吧,太凉就不好喝了。”姬奈将药递给楚明日,旁边还放有蜜饯,是太医院知道太子的习惯,特意准备。
楚明日不说是常年生病,幼时这一年两年总得病个一会,体质也比较虚弱,稍有风吹雨打就总得风寒走一遭,成年后好上许多,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他记得刚才好像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白姑娘,正准备找她来着,清醒之后发现只是一场梦。
夜色微凉,姬奈在眼前对自己的照顾,楚明日也难免有些动容,心底里多了一丝温暖。
自那日为木寻的事情争论一番过后,两个人都甚少开口说话,本来姬奈为了年底的事情和查案的事情忙,楚明日也有朝中政事处理,一来二去的直到今夜除夕才又碰上面。
担心姬奈年纪小,又觉得他这人生冷无趣,怕他办宴会办不出什么花样,终归丢的是自己面子,闲暇之余,楚明日费尽心思寻来这满天繁花的礼炮。
而在楚明日喝了药后,姬奈也要东宫别的院子里歇下,他不敢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缘故才来的大曜,乌泽氏对他的逼迫才是他在大曜活着的唯一**。
“隐之,谢谢你。”
太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喊过,姬奈一时间还没想起来这喊的就是自己。
“不必客气。”
他冷声回道,匆匆离开。
因为母妃去世得早,姬奈很小就很懂事,对上恭敬有礼,对下谦逊客气,在摇锡王宫活得小心翼翼,日夜提防。
原也想过相配一个妻子,尽管她身份不必太高,长得也不用漂亮,只要相处过得去,姬奈也愿意一辈子保护她,尊重他。
后来又想想,何必让人家跟着自己一样活得这么小心呢,既然自己都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再拉下水一个,也只是对她只有伤害而已。
婚事一拒再拒,到十七也没娶上家室。
乌泽氏婉转的将他相逼嫁来大曜,姬奈本也不太在意嫁或娶,都无所谓了,他和楚明日都是互相不得已,谁也别说对不起谁。
可是在之前那个晚上,那个吻……让姬奈心神晃荡了一次,是楚明日,也是他的夫君。
而在今夜,也让姬奈明白,楚明日心里装着人,他只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仅此而已。
什么天造地设、天作之合,不过是旁人对他俩的虚恭罢了,没有两厢情愿的夫妻,本就是一盘散沙,更何况楚明日心里装的有人。
姬奈瞬间想通透了,不想再思考和楚明日之间怎么相处,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和皇帝交差,七狼会的事情总得要得到一个解决。
东宫宫内,楚明日喝了药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一个粉衣罗裳的女子在房间内端茶倒水,在楚明日眼前晃来晃去。
“太子殿下,你醒了。”
楚明日看清来人,正是白芷。
“你怎么在这儿?”
除夕宫宴这种大场合,王臣都只能携带正妻嫡子才能进宫,更别说堂堂皇太子楚明日,白芷根本不可能在东宫出现。
“是太子妃让妾身来的,是妾身照顾不周嘛,太子殿下如此嫌弃妾身,那妾身这就离开,绝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说话委委屈屈,还似乎要掉眼泪。
大清早的让楚明日看着心烦,还不好说,起床换上衣服,喝了药后感觉精神好多了,大年过后还有的事要忙。
“那太子妃他人呢?”
“不知道……”白芷轻咬嘴唇,忍住心底的妒意,昨晚连夜被太子妃的人叫醒带进宫,还以为是楚明日的吩咐,本以为能一飞冲天,结果是来伺候他生了病。
今早姬奈也派了冬葵到东宫殿门前,和她说了待到楚明日醒来,就转告他太子妃和皇后一起面见进宫的夫人郎君们去了,白芷现下却不想说,只当她也不知道。
而楚明日就以为姬奈已经独自回去了太子府。
完全是没把他楚明日这夫君放眼里,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是岂有此理!
“爷,妾身再陪你吃个早饭吧。”
白芷端了吃食过来,正欲要摆在桌上,楚明日看都没看一眼。
“爷现在身体没事了,你先回太子府上去,孤叫人派送你。”
“爷可是嫌弃妾身了,妾身好不容易见着太子一次,竟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吗?”这次一边说着一边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白芷当然不想回太子府,她好不容易才见上太子一面,还是在皇宫内,多少能涨些见识。
楚明日不是轻易发脾气的人,只是心烦着也没说她什么,“孤现在也去和父皇母后道个别,之后就回太子府了,你就比孤先回去一步而已。”
白芷还是不乐意,“那妾身可同太子一起去面见皇后?”
这大过年的,楚明日可不想皇后闹心。
“你去做什么,你是侧室,见不得母后。”
白芷被他堵得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盯着他离开,恨不得把背上戳出两个洞来。
两个下人被吩咐带白芷回去,白芷气呼呼的说道,“这么急作甚,待我去给太子殿下收拾一番,自然会回去了。”
凤仪宫内,楚明日昨夜的风声到底还是没瞒过皇后,刚过大年就病倒,不是什么好兆头。大曜信道佛,敬鬼神,对于年节格外看重。
此事因姬奈而起,姬奈只得规规矩矩的听教,皇后责他对楚明日照顾不够,又责他没及时通告给她,罚他在礼佛堂跪上半日,去去这新的一年带的霉气。
已经跪了半个时辰,饶是姬奈这体力,也感觉到了吃力。
没等到母后“法外开恩”的懿旨,倒是等来了楚明日。
“都是我不好,你起来吧,我已经和母后说清楚了,这不关你事。”
“母后惩罚我,是我心甘情愿的,这还没到时辰。”
“你这死脑筋!”楚明日到他面前拉他一把,姬奈都纹丝不动,不愿起来。
他这人确实老实,没得皇后允许,说破了天,他也不会忤逆皇后对他的责罚。
楚明日见这说又说不通,只一并在旁边跪下,要不是因为自己,也不会连累姬奈大过年的在这跪拜神佛。
好在皇后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且也没打算真让姬奈跪上半日,先前是生气得很,只是些气话,随后便让身边的嬷嬷转告他俩,让他们回自己府上去。
姬奈心里藏着事,一时间还不想回太子府。
“太子,我这双腿可能是跪得入了些寒气,有点打颤,还请太子能和母后说一声,明日我再回去府上。”
楚明日看他站的颤颤巍巍的,心里没想太多,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那我这就和母后去说说,你快些回东宫歇息。”
“嗯。”
姬奈在冬葵的搀扶下离开,楚明日折返凤仪宫去找皇后,一大早的往宫里跑了两次,平常都没见他这么勤,还都是为了姬奈而来,皇后明面不说,也都记在心里。
“你呀,本宫还能够不了解你吗,姬奈何时对你这么重要了?”
楚明日笑笑,支支吾吾接不上话,“母后,儿臣这不过也是举手之劳,姬奈本就操心劳累,多放他一天假又能怎样呢。”
“本宫说不同意了吗?”
“……”
“巴不得你和姬奈安生些,早日也给本宫添个孙子。”
说不上几句就要扯到子嗣上,楚明日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而姬奈这边,刚进东宫门,里面就一片乱糟糟,衣箱子似不久前才被乱翻过。
偌大的皇宫也不会有贼,姬奈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引水入墙。
“白侧妃,你这是做什么?”